文敏一边领着她去住的地方,一边给她介绍小竹峰上的基本情况。
“小竹峰上都是女弟子,人数不多,一共就五十多人,小竹峰上分东西两苑,姐妹们的住所和师父的竹居都在东苑,西苑是用饭的膳堂和平日里修炼的场所,也是平里姐妹们闲暇时聚在一起的地方。”
沈亦言一边听着一边跟在她身后,虽然小竹峰名字如此,却一点也不小,她跟着文敏转过了好几个院子,都没有到对方说的住的地方。
“小竹峰上院子不少,但姐妹们都是两个人或者三个人住在一个院子里,你呢,也是和一位师姐一起住。”文敏说着将江亦言带进了一处院子,院子里种着几颗青竹,除去这一抹绿色外就是青石板铺地,直通房门。
文敏推开房门,偏头示意江亦言进去,房间内布置极为简单,一套木质桌椅,左手边有一方梳妆台和晾布架,正对院子的窗户半开着,再里面就是床榻,在江亦言眼中倒更像是那种东北大炕,睡两个人倒是绰绰有余,床榻上一床蓝色被褥整齐叠放着,还有一床白色被褥感觉是新放的,右手边是一个衣柜,简单雅致显得主人很是清心寡欲的样子。
而进门右手边是一方供桌,上面放着一个香炉,里面的香正燃到一半,江亦言将目光从供着的老子像上移开,轻咳一声,“大师姐,那与我合住的是哪位师姐啊?”
“哦,”文敏笑着回道,“她姓陆,就是刚刚师父提到的雪琪,比你大两岁,也比你早一年拜入师门,师父没有收你前她就是最小的师妹,不过现在你就是大家的小师妹了。”
陆、陆雪琪?!
江亦言愣在原地,睁着眼睛没了反应,文敏回过头便见她一副被哽住的样子,瘦白的脸上倒是因此多了一丝血色,不明地问道:“亦言,怎么了?”她以为江亦言是担心对方不好相处,于是弯腰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那位师姐和你年龄差不多,虽然性子冷了些,但还是极好相处的。”
文敏刚刚说的是,陆雪琪比她大两岁?!
江亦言敛下心中的疑惑,她笑着回道:“嗯,我知道了,大师姐,我会和那位陆师姐好好相处的。”
文敏点了点头,雪琪虽然性子淡,但对于新进的师妹嘱咐几句还是会好生照顾的,她又说道:“小竹峰新入的弟子都需要在后山修炼两年外功,亦言你也不例外,修道之人虽重内功,但亦需体韧、根骨扎稳,所以这外功修炼也是必不可少的。”
江亦言点头,“是,大师姐。”
江亦言乖巧地模样让文敏很是受用,不过住的地方看了,该带她去吃点东西,这瘦弱的样子实在太让人心疼了些,文敏牵起她的手,说道:“走吧,我们去膳堂,填填肚子再说。”
“师姐,”不过江亦言却叫住了她,语气有些迟疑,文敏回过头便见她似乎有问题想问又不敢问出口,她笑了笑,“怎么了?”
江亦言抬头望着她,眸底一片清澈,“大师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师父会收我做徒弟了啊?”
见她问的是这个,文敏笑出了声,这小家伙倒是敏锐,她点头说道:“是啊,今早有弟子来报,说青云山下有事发生,那弟子多嘴了几句,被师父听到了,就应掌门师尊所请,前去通天峰,临走前还说她会带个小师妹回来,让我们准备准备。”她点了点江亦言小巧的鼻子,“就是你啦!”
“不过难得师父起了收徒的心思。”文敏回忆了一下,这几年师父除了雪琪还是第一次主动想要收谁做弟子,她看江亦言也是乖巧懂事、根骨极佳的,许是师父起了恻隐之心吧。
这样啊,江亦言点了点头,所以文敏她们早早的等着,见到她也不惊讶什么的,她抬头望着文敏,又说道:“大师姐,我们可不可以不去膳堂?”
“嗯?”文敏疑惑地看着她,面对江亦言她倒没办法当做单纯的小孩子对待,就像当初的雪琪一样,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自己的主见,用不着她们操心,不过亦言刚来小竹峰,还是需要多多照顾的,“亦言不去膳堂,是有另外想去的地方吗?”
江亦言点头,“嗯,我想下山见见我娘。”
文敏愣住,亦言的娘亲……她们也是从那弟子处听说了的,江亦言仰望着她,黢黑的眸子里泛着点点光泽,嘴角微抿,她摸了摸江亦言的头,应道:“好。”
离傍晚时分还早,足够她们一去一回了,不过文敏还是带江亦言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稍微收拾了下,便带着看起来精神许多的江亦言下山去了。
一座小山丘上,一座带着些许晨露的坟头,清香的泥土味还未散去,面上的泥土也是极新,看来是刚建好不久。
文敏站在不远处等待,没有上前打扰,江亦言跪在坟前,手指抚着木碑,露出一个笑容,她知道,娘亲肯定希望看见她笑,不希望看见她哭,只是她眼中泪光闪动,带着几丝安慰地道:“娘,你不用担心亦儿,亦儿现在已经拜在了青云山小竹峰水月大师的门下,以后吃得饱、穿得暖,还可以修道,再也不会被人欺负。”
“娘亲以前不是一直希望亦儿常怀善心,常做善事吗?亦儿不会忘记的。”
“娘亲也要好好的,不要留恋,亦儿不希望娘成为孤魂野鬼,娘也不会让亦儿担心的是不是?”
她如同与人闲聊一般,轻轻地说着话,江亦言还是过了几年好日子的,只是后面赵家越来越明目张胆不将江玉君与她放在眼里,江玉君生前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看走了眼,嫁了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连累江亦言也与她一起受苦,所以一直对江亦言心存愧疚,临死之前都在一直嘱咐江亦言不要像她一样。
可是不管怎样,江亦言都希望她可以好好地走,下辈子不要如此辛苦了,她毕竟与她母女一场,更是互相扶持,那些黑暗的日子里,是彼此唯一的支撑。
江亦言垂在一旁的左手缓缓握成拳,目光微沉,一阵轻风吹过,撩起江亦言额前的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她的手指在墓碑上无意识划了几下,这才站起身,捡起一旁的石头放在坟头,轻轻按了按,然后磕了三个头,朝一直等候在一边的文敏走去。
文敏将江亦言的动作看在眼里,心头感到欣慰的同时再次感叹江亦言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她瞧着江亦言朝她走来,眼眶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但是还是扬起一张小脸,眼底是水洗过的润泽,“大师姐,可以了,我们走吧。”
文敏望了一眼那简陋的墓碑,牵起江亦言的手,江亦言是个聪明的孩子,有些话不需要她多说,这个孩子都懂,也正因如此她的这份赤子之心才显得难能可贵,没有被那些不堪的事所玷污。
文敏暗自叹了一口气,除了雪琪,也只有这孩子会让人如此怜惜了。
回到小竹峰,文敏带江亦言去吃了点东西,然后将她带回房间休息,陆雪琪不知为什么一直没有回来,大概是被水月叫去了吧。江亦言暗自猜测着,毕竟水月刚回来就问起陆雪琪的行踪,对她这个未来得意弟子很是关心的样子。
想着想着,江亦言就睡了过去,显然是太累了。
房间的窗子开着,青草香被风裹挟进房,阳光打在江亦言睡着的稚嫩脸庞上,仿佛带着一层红光,熏香静静燃烧着,烟雾遮住了老子像的眼睛,也遮住了悲悯。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傍晚,江亦言被文敏喊醒的时候还有些迷糊,她下意识抬起身子叫了一声“娘”,待看清眼前的女人是文敏后才瞪着眼睛,神色羞赧着向文敏道歉,“大师姐,对不起,我没有反应过来。”
文敏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无碍。”
说到底江亦言还只是个孩子,这两天对她来说还是很难捱的,文敏笑了笑,说道:“快要到晚饭时间了,师父的意思是正好姐妹们都在,便让我叫你,正式行拜师礼。”
江亦言见文敏并未介意,心中舒了一口气,毕竟不是一个姑娘都能忍受让一个陌生小孩叫娘的,她似乎是做了一个梦,可是梦见了什么她也记不清了,也许是内容太过荒唐被她下意识忘记了。
江亦言下了床,站在文敏面前,笑着说道:“大师姐,我们走吧。”
文敏带着江亦言到竹居的时候,已经有好些弟子等在外面,颇为惹眼,一见两人来了纷纷将目光移过来,江亦言还没有感受过这样瞩目的时候,所幸她们都没有恶意,最多有些好奇和探究的意味在里面,有两个大胆的女孩子甚至走过来问江亦言叫什么名字,但都被文敏轰走了。
其中一个穿着红色衣裙的长相略带一丝妖媚的女子攀住文敏的肩膀,“大师姐,你这可不行,小师妹刚上山,难道不应该和众位师姐多多接触吗?”说罢朝江亦言眯着眼笑,像极了一只打着算盘的精明狐狸,末了还抛了一个媚眼给江亦言。
文敏把她的手打下去,没好气地说道:“古夏,不要胡闹!”言罢带着江亦言走进竹居。
竹居,顾名思义就是一间用竹子建成的屋子,里面一张书桌、桌后是高高的书架,水月就站在书桌前面,负手而立,在她身旁还站着一个与江亦言差不多高、年岁差不多的女孩子。
“师父。”文敏当先行礼问好,江亦言站在她后方,安静地垂着眸子。
水月看了两人一眼,说道:“开始吧。”
江亦言一身浅色衣衫,依旧瘦得不像话,但看脸色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不得不说,江亦言倒是继承了她娘亲的美貌,虽然才十岁,但容貌清秀,有几分精致,常年的折磨让她不像其他孩子一般健壮,身子好似风一吹就倒,但是她的眼漆黑如墨,目光沉着坚定,让人生出几分惊叹之感,倒是让人忽略了她单薄瘦小的身子,觉得这个孩子心智非常人所能比。
此时她依照文敏的吩咐一步步行拜师礼,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坚韧不拔的气质,小竹峰的弟子都围在竹居门口、窗前,都望着这个新来的小姑娘,个子小小的、瘦瘦的,看着营养不良却很干净,这些弟子低声交谈着,似乎对新来的小师妹很满意也很感兴趣。
拜师礼很快就结束了,江亦言跪在地上,“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然后磕了三个头,就算正式成为水月的弟子、小竹峰的一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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