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景色尚好,青山倒影在碧波中,随着水波荡漾开来,轻舟破水而行,几条鱼儿似是不惧舟上之人,围在舟旁,嬉戏甚欢。
偶有白鹭点水跃展翅而翔,几声清脆的鸟鸣,使人心旷神怡。
轻舟之上,几许炊烟冉冉,茶香满溢,更添几分清淡之意。
崖壑之下,三五青翠挺拔,风吹叶娑,又是一番良辰美景。
“呀,绵绵姑娘,你快看,这鱼儿居然不惧人。”
半倚在船头,手自船边垂在水中,歪着头,季齐吟逗弄着水中的鱼儿,目光落在那烹茶的女子身上,季齐吟清秀的脸上满是笑意。
闻言楚泠瑶抬头往她看去,没有面具覆着的半张脸美的不可方物,季齐吟一时竟看痴了,手就这么放在水中,忘了逗弄那鱼儿,直到那鱼儿轻轻在她指上啄了一口,那麻痒的感觉才让她回神。
“绵绵姑娘,你真好看,以前我以为楚泠瑶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现在我不觉得了,你要比她好看很多很多。”
季齐吟自幼读过的书不少,《诗经》《楚辞》《汉赋》……可这么多书里,她只能找出好看两个字来形容眼前的女子。
“二公子见过楚宫主?”
楚泠瑶没有接她的话,站起身,娉婷走到船头,将她的手从水里捞出来,自怀中取出锦帕将她手上的水擦拭干净。
“小时候见过,那个时候就觉得她很好看,后来就没见过了,我这次就是想去若羌见她的,之前我去找竹家姐姐看见了她的背影没有瞧见正脸。”
任由楚泠瑶将她手上的水拭干,被她牵着手拉到茶炉边坐下,季齐吟全程都看着她的侧脸,总觉的看多久都不够。
原来美人不止存在于书中啊!
“那二公子既然没在见过楚宫主,为何敢断言绵绵比楚宫主好看,楚宫主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绵绵只是个被二公子意外救下的薄命之人,二公子这样说,可是在撩拨绵绵?”
若羌楚氏一舞绝尘,只是一个含情脉脉的眼神,季齐吟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蹦出胸腔,再加上这直白毫无修饰的问题,季齐吟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来答。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那二公子既然不是撩拨绵绵又如何来夸绵绵呢,还以楚宫主做比,二公子如此将绵绵置于何地?”
季齐吟苦闷,可眼前这娇滴滴的姑娘又让她没了法子,若是旁人,她直接拂袖走了便是了,可眼前的姑娘,她舍不得走。
于是,闷声不说话,低着头,将那茶盏中滚烫的茶水一饮而尽。
茶水入口,季齐吟就后悔了,这茶好烫啊!顿时涨红了脸,不住的大口喘息着,这样子与方才那船头悠然的少年人大相庭径。
心头苦闷,舌尖上还糟了这么一出,季齐吟越发的郁闷了,抬头往楚泠瑶看去,便见那人眉眼含笑,脸上满是促狭的样子,顿时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又被这人戏弄了一出。
眼前这小女子怎么能这样,亏得自己方才还觉着她比楚泠瑶好看,现在看来楚泠瑶比她好多了,至少楚泠瑶从来就没这样戏弄过自己。
越想,季二公子越气,好歹她季齐吟在江湖也是有名头的人,怎么就被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子给戏弄了去呢?
猛的站起身,就要向那女子发难,便见那人痴痴的看着她,眼波流转,媚态白生,心中那无名的憋屈便淡了几分。
“好了,二公子坐下吧,一会这船边的鱼儿都要被二公子这气势汹汹的样子吓跑了,绵绵方才就是与二公子玩笑的,绵绵的命是二公子救的,二公子看得起绵绵,才拿小女子与楚宫主做论,二公子夸赞绵绵,绵绵心里欢喜还来不及呢。”
说着楚泠瑶抬手攥了季齐吟的衣角,这话加上这动作,季齐吟心里最后一点不悦也没了,顺着她拉扯的动作,就势坐了回来,但面上还是傲娇的哼了一声,别扭了一句,你知道本公子救了你就好。
楚泠瑶暗笑,也不拆穿某人那些小心思,笑盈盈的又给她将茶盏续满。
苍州到若羌是有一段水路的,不过绕了些,但景致极好,季齐吟不着急去寻楚泠瑶,便将轩灵车归还了水路边的一家牧氏驿帮,并着人给牧曲送了信,让他自己来取。
随后就带着她的绵绵姑娘买下一只轻舟,顺水而上,饱览四时风景。
一路顺水而上,季齐吟对自己的猜测越发不疑,每至江岸口,绵绵都会借口消失小半天,多时甚至一两日,再回来时,身上的气息明显不稳,都不用看脉,季齐吟单凭脸色就能断定她与人动了手。
行动隐秘鬼祟,除了杀手,季齐吟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人是这样的,自以为知道了绵绵姑娘小秘密的季二公子,这几天看向绵绵姑娘时,脸上都不自觉的挂上了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容,弄得楚泠瑶哭笑不得。
某日,季齐吟百无聊赖的坐在船头,手里把玩着那支之前在云溪削的竹笛,她那日忘了将这竹笛送给竹家姐姐,前两日在行李中翻了出来,于是便带在了身上,闲来无事的时候便会拿出来把玩一番。
她会做这笛却不会吹,因着这事,又被楚泠瑶取笑了一番,季齐吟赌气将这竹笛扔给楚泠瑶,谁料后者持笛便是一曲悠扬的小调。
初时季齐吟还斜眼看她,小调的后半部分,季二公子已经自觉地凑到了楚宫主边上,合着那调子轻轻的叩着船板。
一曲终,季齐吟央着楚泠瑶又吹了一曲,然这一曲还未了,季二公子就看见了顺水飘来的物体,似乎是个人,当下以内力催动轻舟,飞快的往那人影靠拢过去。
待到近了,已经能看清,是个姑娘家。
在楚泠瑶的帮助下,季齐吟将人拉上船,这姑娘脸上满是一道道的血痕,身上的衣服也是血迹斑斑,在水里泡太久手脚已经有些肿胀,伸手探了这姑娘的脉息,季齐吟两弯好看的眉头就蹙了起来。
到底是什么人这么狠心,对一个姑娘家家也下得去这么重的手,除了脸上的伤痕,这姑娘身上至少还有七八处外伤,若这姑娘是个练家子也就罢了,可这根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体内一点内力波动都没有。
这脉息气若游丝,几乎不可闻,若不是遇见两人,恐怕这姑娘再顺这水漂个几里地人命就没了!
不用楚泠瑶开口,季齐吟就取了自己的药箱来,将这姑娘抱入船厢中便开始施救。
本以为自己的方才看到的就够了,解开这姑娘的衣服,季齐吟才真的是铁青了脸,抿着唇一语不发的开始处理这姑娘身上的伤。
原本该是光洁的皮肤上,布满了长短不一的鞭痕,还有好几处蜡烫出来的伤痕,这些伤痕新旧不一,旧的已经结痂脱落,成了一道道浅褐色的印子,新的还未结痂,被水泡的皮肉发白,看上去触目惊心。
楚泠瑶皱着眉在一旁给季齐吟搭手,季齐吟看见的她自然也看见了,若羌楚氏若羌宫,收女不收男,而收的最多的,便是烟花地的女子,那些女子虽入不了楚氏内门,但也记了名,会得楚氏一分庇护,而自楚泠瑶接手若羌宫以来,更是对楚氏门下的秦楼楚馆进行了整治,之前那些嫖客不拿烟花女子当人的情况已经收敛了不少,但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嫖客拿烟花女子不当人,随意打骂的情况还时有发生。
此地临近若羌,秦楼楚馆众多,在见这女子的第一眼,楚泠瑶便看出了,这女子应该是出自某家秦楼楚馆的。
因为这样的伤她曾经见过,也是那以后她才下了严令不许楚氏治下再有这种情况发生。
季齐吟前后忙碌了两个多时辰,才将这姑娘身上的伤处理的七七八八,那些新伤季齐吟有把握不会留下疤痕,但那些已经好了的伤口,季齐吟就真的没办法了,看着这姑娘,季齐吟心疼的紧。
“绵绵姑娘,你说那些对这姑娘下毒手的人,心是有多硬,是石头做的吗?”
都说医者父母心,季齐吟自幼便被众人护的很好,加上自幼学医,虽面上玩世不恭,但相比大多数人来,她更有一副柔软的心肠,一股对苍生万物的怜悯之情。
“二公子不必想这么多,世间既然有了光明便一定会有黑暗的,所以圣人才处无为之事啊。”
季齐吟自幼熟读道家典籍,对这句圣人处无为之事自然是记得的,此时听楚泠瑶说来,再加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恍然间对这话有了更深的理解。
原来圣人并不是这么好做的,本来楚泠瑶是安慰她的话,但季齐吟心情似乎越发低落了,默默出了船厢,立在船头。
月色已上,月光倒影在江中,江风吹起她的衣摆,随意束在身后的发丝也被吹乱,但季齐吟却满脸忧愁的看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楚泠瑶后她些许走出来,手上多了件御寒的衣服,走到船头披在她身上,往前一步与她并肩而立。
不知过了多久,季齐吟方才回过神来,转过头就看见了站在她身边的楚泠瑶,自己身上披了衣服不觉冷,而绵绵姑娘身上却只着了一件单薄的衣服,当下也不管什么,直接就将身上的衣服分了一半,将楚泠瑶也裹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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