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炸开它

    大公鸡昂着脖子睥睨四方,左右两只眼睛转动看着围拢的人群,随后背过身,背对着人群。

    ……用爪子扬起尘土。

    喉咙里发出亢奋的叫声。

    “我没看花眼吧,这个扁毛畜生在示威?”

    “看我抓住它不炖了吃!”

    “胆子真大……”

    有人伸手去抓,公鸡撒开腿跑开,一骑绝尘。很快它肥美的身躯就消失在昏暗的夜色里,可不多时,却又折返回来,跳上井口,骄傲挺起胸.脯。

    “你回来做什么?”冷戈皱眉问。

    公鸡傲慢地没看她。

    百臂笑得直抽搐:“哈哈哈哈哈,你也太、太惨了,居然被一只鸡瞧不起!”

    冷戈下定了吃一碗炖鸡汤的决心。

    她拿起水桶,在众人的目光下放下去,当然也有人好奇围上来瞧,只能看见一片漆黑里偶尔一两点寒光闪过。

    只有阿柱傻傻站在原地,而阿柱婶已经把树砍的稀烂。痴傻的阿柱婶当然没有引起别人过多的关注——谁敢去拦呢?谁知道这个疯婆子会不会把斧头拿来看砍人!

    水桶里的水很清冽,和白天阿柱他们端来的是一样的。只有冷戈闻到不同寻常的味道,这股味道比白天更浓郁了。

    腐烂的臭鱼。

    脓血的味道。

    百臂提示说:“你要么下去瞧瞧,要么把井口推掉。”

    冷戈当然知道,她的手指一触摸到井口,就感觉到里头蕴含的不可思议的力量。

    有人刻意为之。

    是封印邪祟的阵法,不过和天门体系不同,更加诡异偏门。

    “天底下几乎七成的除妖功法出自天门或者由此衍化,只有它们是最好用也普遍的。别的……不说修炼起来有多难,就是手段也是见不得光。”百臂进入日常吹嘘天门的状态,末了,骂一句:“可惜天门都是弱智。”

    他一下子想起冷戈,犹豫道:“不过不是你,我是骂那些赶你出来的没眼力的东西。”

    冷戈:“哦。”

    他赶紧扯开话题,“你接着要推掉阵法么?”

    冷戈说:“阵术不是我的强项。”

    他差点忘了,天门一半以上的天骄都是万中无一的阵术天才,而冷戈是剩下的一部分——她的速度很快,她的力量几乎是蛮狠的。

    谁能一只手揪断妖祟的本体呢?

    谁能像她一样一剑削平天门的凌云阁呢?

    “那你要怎么做?”

    冷戈弯起嘴角,笑容冷酷:“我有这个。”她说着,从口袋里翻出几颗铁石模样的圆珠子,珠子微微发出清脆的碰撞。

    “这是烈火堂秘制的□□,你说说我丢下去,会怎么样?”珠子一颠,发出更为惊心动魄的脆响。

    百臂问:“这东西,我可记得天门没有……哪弄来的?”

    门规森严,烈火堂这类歪门邪道的法子自然不能用,何况冷戈无父无母自小在这天门山上长大,哪里买得起呢?

    “是宋师兄[送]给我的。”

    百臂抽抽嘴角:“宋夔广?”

    这个天才他有印象,当初在冷戈识海里的时候,就曾看见过这位身居天格殿席位的年轻人。宋夔广,傲,特别傲,远远只消一眼他就感到那股子傲气。

    除了这点毛病,他几乎无可挑剔,聪明好学,博览群书,精通阵术剑术,就连模样也是一等一的好。

    不过百臂可不相信宋夔广会瞧上冷戈,而冷戈也绝不会瞧得上宋夔广。

    倒不是冷戈配不配得上,而是宋夔广的脾气可太差了。

    “你做了什么?”

    冷戈若无其事:“我把他打了一顿。”

    “打、打了一顿?”

    “是啊,他嘴巴太毒,我自然不会忍他。”冷戈一巴掌把公鸡呼开,手上的珠子扔进井底,“我就打断了他一条腿而已。”

    嘣!!!

    百臂敢保证,当初宋夔广断腿时候的声音,只怕也这么惊天动地。

    地面微微晃动,声响震天,炸起巨大的水花。

    水花里炸出道红色的影子,水花落下,影子腾的一声穿梭过水幕,想要顺着昏暗的地面逃走。却被冷戈虚空一握,无力地挣扎。

    一点点拖近冷戈。

    瞧着这断掉的指甲,瞧着这苍白的面孔,再瞧瞧两行血泪。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这团红色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是个七八岁模样,梳着两角辫子的小女孩。

    “阿翠!”

    是阿翠的脸孔,连脸上一颗小小的斑点都是一模一样。

    “阿翠”听见动静,抬起头,朝着阿柱的方向拉开一个诡异至极的笑容,喉咙里伴随嘶哑的呼噜。这种呼噜绝不是人可以发出来的,而是一种类似野狼或者山熊的声音。

    阿柱顿时面白如纸:“你……你不要过来。”

    “娘!”他跌倒在地,吓得大叫起来,身下裤子一片深色。

    竟是吓出尿来。

    这个无能的男人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自己的过错,也不是反抗,而是叫起娘来,似乎这样,阿柱婶会像从前那样站出来。

    “阿翠”试图抓住阿柱的脚。

    然而身子又被拖回去几尺,还在地上留下湿漉漉的水渍。

    “……”

    冷戈当然不会让她如愿,阿翠是真死了,而剩下的“阿翠”确只是一个傀儡罢了。也许是槐树妖吞食一部分阿翠的血肉,自然而然地产生了怨气。

    阿柱婶听见阿柱的叫嚷,疯疯癫癫丢掉斧头,在看见“阿翠”都时刻,狠狠一巴掌抽来。

    “叫你欺负阿柱!”

    “阿翠”没有痛觉,两只眼睛懵懵懂懂,张嘴咬住阿柱婶的手,咬断两根手指头。

    血流如注,一时要不了命,只是普通的农妇哪里受过这样的伤痛呢?阿柱婶连骂人也不敢了,十指连心,疼痛让她发出哭爹喊娘的尖叫。

    冷戈拍拍“阿翠”的头,它顿时不动了,和石雕没有两样。

    接下来阿柱说出来当年的整个事情。

    阿柱婶不喜欢阿翠,常常是阿柱在桌上吃饭,而阿翠在桌边蹲着。每当阿柱有新衣裳的时候,阿翠还在为旧衣服上磨破的洞挨打。

    常常是拿着烧火棍打,打得狠,红印子紫印子交错。

    阿柱说话的时候,“阿翠”的眼睛红光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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