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韶兰胡思乱想着,心情有些复杂。
萧执细细为她抹好药膏,收起瓶子,才坐直身体,拿起帕子擦干净手指,轻声道:“好了。”
高韶兰嗯一声,低头缩回双脚。为了掩饰自己刚刚那丝复杂的情绪,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掀开车帘,往外看去。
“你要带我去哪儿?”
瞧着方向似乎是往北。
果然听得萧执道:“去阳兴谷,我不能离开太久。”
高韶兰看他一眼,状似不经意道:“看起来你在大周那边地位挺高的。”
萧执微微笑了一下。
高韶兰心说,她就看看他什么时候与她说实话。
然后就听到萧执叹了口气,却没继续这个话题,反而说道:“去年我突然离开……是因为得到消息,我那个兄长追杀到柳城,他伪造了大周刑部的公文,姐姐应该有所耳闻吧?”
高韶兰淡淡地嗯了一声。
“当时事发突然,我走的仓促,姐姐又恰好不在,因此才没来得及与你说。”萧执静静注视着她的侧颜,轻声解释,“后来我让孙芳回去找你,你却已经离开柳城了。”
前面的事情高韶兰大概都能猜到,但她并不知道当时萧执就派过孙芳回去找她。
她诧异过后,又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可是这又怎样呢?她气的根本不是这个。
萧执低下头,从袖中掏出一块金质的方形腰牌,放在手里摩挲片刻,道:“我本想让孙芳把这块腰牌给你,当作信物。”
高韶兰微微一怔,回过头朝他手上的腰牌看去。
通体鎏金,周围刻有繁复的花纹,中央用篆体阴刻着几个字,高韶兰隐隐看出其中一个是“萧”字。
萧乃大周国姓。
她心跳陡然加快,连忙别开眼,一时竟有些不敢看他。
所以说,如果当时孙芳找到她,她看到这块腰牌,就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吗?
高韶兰艰难开口,声音有些涩然:“所以……你根本就不是承恩侯家的公子,也根本不叫俞肃,对不对?”
萧执唇角微勾:“姐姐这么聪明,一定已经猜到了。”
高韶兰低下头去。
她当时救他时,只当是在制止一场发生在东仓淮境内的谋杀。后来收留他养病,也不过是看他可怜。
她从来没有想过他的来头会这么大,大到就算是她的父王都要仰望。
之前她只是怀疑他的身份时,她气过、恼过,想她当初真是被他骗的团团转,又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容易就轻信了。
所以她下午与孙芳说:你们主仆,嘴里都没一句实话。
可当怀疑得到证实之后,她反而又气不起来了。为什么呢?
高韶兰想,他那样的身份,骗骗民间偶遇的她这样的小人物,也纯属正常。掏心掏肺把底细全交代了才是奇怪。更何况他当初离开后想过要告诉自己身份的。
高韶兰有些发怔。
知道了他的身份,那她现在是不是应该俯伏叩首,恭声问安?
却听到萧执轻唤:“姐姐。”
高韶兰迟疑地看向他。
萧执将腰牌收回袖中,道:“该交代的,我都告诉你了。那你现在可不可以不生我的气了?”
高韶兰一愣,都摊牌成这样了,他关心的居然还是她生不生气?
她会生弟弟的气。可她怎么敢以皇帝的姐姐自居?
高韶兰觉得有些好笑。
她道:“陛下不用再叫我姐姐。”
萧执神色黯淡下去:“所以你还是在生我的气?”
萧执起身,换到高韶兰这边的长凳上坐下,伸手拽住她衣袖的一角,眼眸低垂:“当初是你救了我,也是你说要当我姐姐的,怎么现在却不让我叫了?”
高韶兰一时噎住。她当时要是知道他来头那么大,说什么也不敢收留他住到自己的小院子,更别说让他叫自己姐姐!
萧执声音愈发低了:“我不远千里来到此处,就是为了找你。姐姐如今怎可与我疏远?”
高韶兰听出他话中包含的意思,怔了怔:“所以……大周之所以对西仓淮出兵,是为了我?”
“自然不是。”萧执说完,又紧接着道,“不全是。”
高韶兰松了口气。
萧执轻声说:“但我亲临前线,就是为了见你。”
这话似乎别有深意,高韶兰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摸不准萧执想要干什么。
萧执面色未改,自顾说道:“若我不来,姐姐是不是就要代替你那个妹妹嫁去西仓淮了?”
高韶兰摇头:“西仓淮都被你们打的退兵了,和亲一事自然就不作数了。”
萧执却说:“若是大周没有出兵呢?姐姐这会儿说不定已经进入西仓淮境内了。”
高韶兰看他一眼,颇为奇怪:“是又怎样?”
萧执脸色有些发沉,“西仓淮王好大的脸,他也配娶姐姐?”
高韶兰不由莞尔。
萧执拽着她衣袖的手紧了紧,“从前我就知道姐姐心善,但没想到你能这么通情达理,怜爱姐妹。”
他说着这八个字,看似是在夸高韶兰,细品却隐隐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那西仓淮王看上的明明是什么文馨,为什么却是你嫁过去?”
高韶兰决定替嫁,自然是因为她想杀西仓淮王。
不过这事儿只有跟她亲近的几个人知道,她觉得没有告诉萧执的必要,于是只笑了笑,没有说话。
萧执见她默认,脸色愈发难看。
“姐姐这么为他人着想,怎么不多为自己考虑一下?”
眼前的少年眉心微蹙,说出口的话全都是实心实意为她考虑的,就像她的亲弟弟高鸿一样。
高韶兰心里发暖,对他的猜忌转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即使一年过去,他的身份天差地别,但他似乎还是去年盛夏初遇时那个文雅知礼的弟弟。
高韶兰唇角勾起:“好了,你让人把我带到这边,难道就是为了说这些的?”
萧执神色稍缓,温和道:“还有些别的事,不过说来话长。等晚上用过饭,我再与你细说。”
高韶兰哦了一声,点点头:“好。”
不一会儿马车停了,车夫掀开帘子请两人下车,高韶兰看见眼前足有百步宽的河流,不由一愣。
萧执问道:“怎么了?”
高韶兰神色有些疑惑:“这是延河吗?怎么这么宽?”
车夫笑答:“今年雨水充沛,河道扩宽了一些。”
萧执指了指河岸边停留的一艘小船,道:“我们走水路去阳兴谷,会近一些。先乘这艘船,沿着河往上游去,到那边有人接,下船再换乘马车,一个时辰就能到那边的营帐。”
高韶兰看着这艘不大的船,回头再看看身后,问道:“孙芳和红玉他们呢?”
不知何时,守卫们居然都不见了,只剩下他们二人和车夫。
萧执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眸中掠过一丝疑惑之色。“兴许还没赶上来,我们先上船,水上花不了多长时间,到了那边之后再让这艘船过来接他们。”
高韶兰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但她没有多想,迟疑着点点头。
萧执便扶着她往岸边走,临上船却仍然有些费力。萧执便在她身前俯下身去。
“我背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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