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画眼眶的的泪花一闪一闪,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让人看着都心疼。她可怜兮兮地盯着温勉看,他眸子平静地迎上她的目光。
她一副“闻者伤心,看着流泪”的可怜虫样,他竟然还能无动于衷。她装不下去了,失望地垂下眼帘,转过头去。
“画画肯定被欺负惨了。”林烟菲站在温勉旁边,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哭腔。
温勉听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他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林烟菲,你过来一下,主任有话要问你。”语文教育的黄辅导员朝林烟菲招了招手。
“哦,好的。”林烟菲走到主任面前,主任就问:“宋月月说律画今天早上在你们寝室打了她一巴掌,你当时是不是在场,到底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林烟菲就站在律画身旁,但两人都直视前方,没有任何的眼神交流。
“主任,今天宋月月跟律画在寝室起争执的时候,我的确在寝室。”林烟菲声音不大不小地说着,“但律画没有打宋月月,倒是宋月月一直在用言语侮辱律画。”
“不是这样的,你撒谎。”宋月月没想到平时软糯的林烟菲会睁眼说瞎话,特别是后面“反将她一军”的话,更是让她忿然作色。
此刻,宋月月也顾不上装可怜了,面容狰狞地指着林烟菲跟律画,“你俩狼狈为奸欺负我、诬赖我。”
这到底是林烟菲第一次这么大胆,有些不敢跟宋月月对视,但律画敢,她抬起头,锐利有神地看着宋月月, “现在到底是谁诬赖谁了?你别以为声大就有理。”
温勉看着她似是锐箭一般的眼神,再想起前一刻我见犹怜的样子……这女人刚才是在他面前装可怜吗?
嚷嚷了一早上,主任已经烦透了,有些不耐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现在双方各执一词,我也不好偏颇谁,但有一点是毋容置疑的,就是你们寝室相处气氛不融洽,两班辅导员跟班干部回去好好做下思想工作。能在大学学习这个机会来之不易,希望你们能放下成见,把主要精力放在学习上,别整天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浪费时间。好了,大家……”
主任一番“结案陈词”后,正想散会就被宋月月给打断了,“主任,我要求换寝室,我不要跟不洁身自好的人住在一起。”
围在外面看热闹的学生,最关注的不是女生寝室闹矛盾,而是想看看律画这个恬不知耻的“情/妇”会被学校怎么处分。所以,听到宋月月这么一说,立刻有人趁机附和:“支持,现在全校的学生都知道律画当人情/妇,这种败坏校风的事情如果不处理,难以服众。”
“到底是怎么回事?”主任听得一头雾水,但听到“情/妇”两字就已经让他额爆青筋。
副主任也是刚听到消息,本想跟主任禀报的,但被突然来告状的宋月月给截胡了。眼看着主任要暴跳如雷,副主任忙走上去跟他解释。
“副主任,事情由我来说吧。”副主任还未出声,律画已经抢先一步开口,“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比较清楚,也趁机让主任给我一个公道。”
律画边说边让把大字报拿出来,然后在主任面前摊开,“今天有人在宣传栏贴了这张大字报,无凭无据就说我被包/养,当情/妇。现在整个学校的人都在谣传这件事情,甚至有人还在事情尚未明朗之前就对我恶言相向,譬如刚刚在人群中嚷嚷的……同学。”
说着,她抬起头,目光如电地射向门口,刚刚趁乱大喊的学生心理不禁哆嗦了一下,头又借着前面的人缩了缩。
哇塞,这女人的眼神好吓人。
即使刚才没有说话,但围观的人都是带着看律画笑话的心态,被她这么一看,都不自觉避开她的眼神。
这些学生的反应,让律画有种回到了前世教训学生时的感觉。这些人被她唬住了,她默默收回视线,不经意跟温勉的眸子对上,她的眼神立刻软了下来,还带着浓浓的委屈。
温勉:“……”
他率先移开目光。
“主任,她不是被冤枉的,早上她在寝室还说自己不怕被处分或者退学,因为她有人包/养。”主任还没说什么,宋月月就插/了一嘴。
“没错,她的确有这么说。”方巧笑帮腔道。
“你们确定自己没记错吗?”律画冷笑道:“我今天是说我有人养,不是“包/养”。”
“反正就是一个意思。”宋月月蛮不讲理地说。
律画:“你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吗?“养”跟“包/养”都分不清楚。”
“行了,你俩别吵了,吵得脑袋仁都疼了。”主任吼了一声,指着大字报,说:“副主任你带领辅导员跟班干部彻查这件事,考虑到事件未明朗之前负面影响太大,律画你暂时休学一周,等事情水落石出之后再上课。”
虽然主任没有明确表示不相信律画,但这样的决定已经在怀疑她,她的脸微微一沉,宋月月跟方巧笑就差没有当场欢呼喝彩了。
“主任,那换寝室的事情呢?”宋月月一副受害者的模样看着主任。
主任摆了摆手,对辅导员说:“你安排一下,把她们两人调回同专业的寝室。”
“谢谢主任。”宋月月跟方巧笑忙不迭地道谢,脸上的笑意也没忍住了。
即使有了几十年的人生阅历,也不断在告诉自己等真相大白的一天打脸众人就好,但这一刻,律画还是感到愤怒。
林烟菲知道她憋屈,但此刻不宜冲动,她伸手拉住律画的手,示意她先忍一忍,这时门口却传来了一道低沉的男声。
“主任,我觉得这件事情现在就可以解决。”温勉往里走了两步,对主任说。
律画闻声转过头去,一抬眸就对上温勉的眸子,她眼带笑意地朝他弯了弯唇,他还是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眼。
主任看着温勉觉得脸生,但一个系这么多学生,他认不得也不奇怪,压根儿就没怀疑他不是本校学生。包/养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搁哪都让人诟病,更何况是代表思想进步的大学,这事情要是传到校领导那边,那他明年退休返聘的事情估计要泡汤了。如果现在有人能当场解决这事情,他当然乐意。
“这位同学,你有建议可以提。”
温勉又往前迈了一步,在律画身旁停了下来。
从刚刚他开口的那一刻,她还觉得有些不真实,毕竟这人近些天都没有给自己好脸色。但他此刻真真切切地站在自己旁边,她能清楚感觉到他的气息,她仰起头就能看到他侧脸流畅的线条,她的心突然就安稳下来了。
温勉没有看律画,只是抬手指了指桌面上的大字报,说:“上面说律同学被有妇之夫包/养,生活奢靡不堪,我想请问一下在场的各位,你们有亲眼看到过她跟有妇之夫来往吗?”
说到后面,他直接转过身,深邃犀利的眸子扫了一眼门外挤着的学生,然后随便指了站在最外头一个男生,问:“这位同学,请问你亲眼看见过吗?”
被点名的男生蒙了,对上温勉的眼神不由有些发怵,他结结巴巴地说:“……没有……”
话毕,温勉又指了另外一个女生,问:“同学,那你有亲眼看见过吗?或者说,你有听谁说过自己有看到过的?”
被点名的女同学小脸涨红,不知是因为温勉太帅还是被当众点名的缘故,她垂下头,红着脸小声回答道:“我……没有。”
温勉陆陆续续又问了几个人,得到的回复都是“没有”。
“主任,虽然在场的同学不能代表所有学生,但如果真有人亲眼所见,这事情肯定早传开了。由此可见,律画被包/养并不可信,当然,如果贴大字报的这位同学有真凭实据,他大可直接跟校领导举报,而不是偷偷摸摸、不负责任地写几个字就毁别人清白、扰乱校园秩序。”温勉的声音不高不低,但铿锵有力,他双眸直视主任,“如果在事情尚未查清之前就对律画进行休学处理,这对她不公平,还请主任三思。”
温勉的话句句在理,主任被他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当然,大字报上面也提及到律画生活奢靡不堪,这也容易误导大家相信她被包/养了。如果她能证明她的金钱来源是正当的,能不能请主任还她一个公道?”温勉知道主任动摇了,但他领导的威严不允许他这么容易就妥协。
果然,主任顺着台阶就下,说:“当然,如果律画能证明,我们也绝不为难人。”
得到主任的应允,温勉这才瞥了律画一眼,“你自己说明清楚。”
律画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他平波无浪地移开了目光。
“我想请问一下大家,你们觉得我生活奢靡吗?或者奢靡在哪里?”律画这会顾不上跟温勉计较,先解决问题再说。
她的问题一出,大家基本面面相觑,都是道听途说的事情,谁敢当着主任的面敲石锤?
一时之间,整个办公室都沉默了,但还是有人鼓足勇气说话。
“你上一趟百货商场,鞋子几双几双地买,进口零食一大袋一大袋地买,你还敢说自己生活不是奢靡?”眼看着律画要“被判无罪”了,宋月月当然不答应。
有了宋月月当出头鸟,紧接着就有人说:“我还看见她把一大袋衣服给扔了。”
“她最近穿的衣服都很时尚很潮流,都是新的。”
“每天都不重样。”
“穿得跟香港明星一样。”
“……”
人群里面的声音此起彼伏,但都是女声。
果然,无论任何时期,女人都会跟其他女人在穿衣打扮上较劲,不过有些明目张胆,有些暗自对比。
律画没着急辩解,等众人说完以后,她才说:“如果我的消费支出不符合当代大学生消费观,这事情我可以检讨,但我可以保证,我花的每一分钱都不是通过不正当交易得来的,因为我的钱都是家里给的。”
“你别吹牛了,上一趟百货商场就要一千块,你家再有钱也经不住你这样折腾。”宋月月就差没“呸”出声了,像她家,父母加上几个哥哥一年到头务农,年底的时候都不可能攒下一千块。
“我吹不吹牛,让辅导员给我家里打个电话就知道。”律画冷笑了一声。
宋月月:“好,那就让辅导员当场打。如果真冤枉你了,也好在大家面前还你一个清白。”
辅导员听了,立刻请示主任的意见,主任同意之后,她从文件柜里面翻出91级语文教育一班的□□,翻到律画的那一页,按照上面留下的家庭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辅导员直接按了免提,电话“嘀嘀嘀”地响了四五声,才有人接了起来。
“喂,边个啊……”
“……”“边个”是什么意思?辅导员愣了半天才记起律画是广东人,这句应该是广东话,于是道:“……你好!我是XX师范大学91级语文教育一班的尹老师。”辅导员先做自我介绍。
律政人还没睡醒,一整段话就听到“尹老师”三个字,他有些烦躁地说:“尹晓秋,你搞咩啊,同我讲煲冬瓜?”
“……”真是鸡同鸭,辅导员听得头都大了,连忙道:“那个……我是律画的辅导员尹老师,请问您是她的家长吗?”
“画画的老师?”律政的瞌睡虫瞬间跑了,立马用广东普通话,客客气气地说:“老师,你好你好!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是律画的哥哥,是不是我妹在学校不好好学习了?”
律画听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律政这个学渣好意思怀疑她在学校没认真学习。
“没有,就是律画最近表现跟之前有些不同,我们学校秉着对学生负责的态度,所以打电话跟家长沟通沟通。”辅导员没有把律画被传包/养的事情说出来,只是婉转地把她生活消费水平明显高于一般大学生一事表达出来。
“老师,那她有没有不好好学习?”
“……这没有,她对学习还是挺上心的。”辅导员汗颜,心想律画这哥哥的脑子是不是不灵光,怎么没有抓住她说话的重点?
“她有好好学习就行了。”律政声音愉悦地说:“看在她表现这么好的份上,我过两天给她汇个两千块零花钱,奖励奖励。”
两千块?零花钱?
现场除了律画、温勉跟厉中庭,就没有人不被律政这话吓得目瞪口呆。要知道,在这个年代,多少家庭都没有两千块的存款。
随随便便就汇个两千块当零花钱,律政浓重的暴发户操作让众人不得不相信律画家真的很有钱。不过,辅导员还是留了个心眼,不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她状似随意地说:“必要的奖励是可以的,但随便就两千块的奖励是不是太高了点?对家庭负担也很重。”
“不重不重,一点都不重。”律政最受不了别人质疑他没钱,立刻给辅导员进行全方位解释,“我们家是开制衣厂的,光是工人就几百个,一年到头订单就没断过,负担律画的这些开销都不是问题。当然,父母把我养这么大了,我理应报答他们,妹妹大学生活开支是我的分内事,平时都是我给她汇钱的。对了,忘了跟您说,我是建筑包工头。”
生怕自己的广东普通话表达不清楚,律政说到最后四个字,明显把语速降了下来,一字一顿的,生怕别人听不懂。
隔着几千公里的电话线,律画都能感受到律政的自命不凡、洋洋得意,她只想辅导员赶紧挂电话。别人听见就算了,反正不认识,可她不想让温勉听见,实在很丢脸。
她偷偷抬眸瞄了他一眼,不料被刚好扭头的他逮住。她尴尬地朝他干笑了两下,但他还是面无波澜地正了正脸。
……这人是面瘫吗?
幸好,辅导员没有令她失望,估计也是受不了律政,她客套吹捧了他两句,就匆匆把电话给挂了。
这一通电话,总算把律画金钱来源给弄清楚,也彻底把她被包养的谣言给打破了。对于这样的结果,主任当然乐意,说:“律画被包/养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从这一刻起,任何人都不能再谣传,一经发现就要处分。好了,事情到此为止,都散了吧。”
主任摆了摆手,大家正准备散去,律画却说话了,“主任,事情还没结束,贴大字报污蔑我的人还没找出来。”
主任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想到律画揪着不放,但他也不好表现出不满,只道:“那你觉得如何处理比较妥当?”
“等我找到造谣者的时候,希望主任能够严惩此人,还我一个明明白白的公道。”律画知道,让主任安排人去调查这件事是没用的,别人根本不会上心。
主任:“行,如果有需要,可以向辅导员请求帮忙。”
律画:“谢谢主任。”
事情算是告一段落,门外围观的人纷纷散去。宋月月告状不成反倒给了律画澄清的机会,一张脸气鼓鼓地拉着方巧笑离开。
等走出行政楼,律画才笑着对温勉说:“刚才谢谢你。”
“没事,举手之劳。”温勉淡淡地应了一句,转身想离开时却被厉中庭给拉住了,“你去哪呢?帮了律画这么大一个忙,当然得让她请我们吃饭。”
厉中庭边说边给律画使了个眼色,她立马领会过来,跨到温勉面前,真心实意地对他说:“是的,你今天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请吃饭是很有必要的。”她顿了一下又说:“要是你觉得吃饭不够诚意,我可以以身相许。”
律画仰着头,碧眼盈波地看着温勉,他有种强烈的感觉,如果他不答应她去吃饭,她真的要以身相许了。
温勉:“……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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