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桦已经几乎忘记自己是怎么从茶楼走出来的了。槿榆的话萦绕在心头久久不能消散。
这是一个她重生至今从未想过的问题。
从前她只考虑着要如何在家族的利用和继母的算计之中生存下去。她拥有着上辈子的记忆,从一开始就认清了周围的每一个人。
家中诸事都被万氏掌控着,更何况万氏还有继母的身份能压着槿桦,她继续留在那里也是枉然,除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日子,她永远无法获得能与对方抗衡的机会。所以槿桦很清楚地知道对那时的她而言,应下侍读之事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知道万氏接下来的所有行动,只有她还安安稳稳地待在王府里,万氏就不能奈何她分毫。她原本已经是做好了要在王府中长期待下去的打算的。可槿榆的一番话着实将这一切都打破了。
槿榆与上辈子不同。如今,由于槿桦上次意外出事,他提早意识到了槿桦有可能会面临的所有危险。因此他早早地就做好了打算,既给了槿桦退路,也给了自己用来斡旋的时间。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哪怕是忽然得知了万氏另有所打算,槿榆也有把握可以利用这一点将槿桦好好保护在自己的身后。
槿桦知道,她哥哥为了弥补当年让她代替自己去做了侍读的事,花尽了心思挽回。
如果她可以去一个没人能认出自己的地方……
如果,她可以从此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
一个人忽地撞在了槿桦身上,紧接着身旁传来了一声瓷器碎裂的脆响。
槿桦踉跄了两步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姑娘正手足无措地跌坐在地上红着眼眶,她身边要有一个歪倒的锦盒,想必刚刚的声响就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了。
这姑娘的样子着实可怜,白白净净的衣裳沾在地上脏了好几块,脸上敷着白皙的脂粉显得脸色更加煞白,刚刚撑在地上的手似有似无地改成仰面放着的姿势,肉眼可见地蹭红了好几块。她见槿桦的视线移向自己身上,眼睫毛霎时间抖了两下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
周围人听见动静渐渐围了过来。
槿桦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心,那姑娘虽比她矮上一些,但身量上没差多少。况且她才是被撞到的那一个,刚刚的力道应该也不至于会撞倒。
槿桦叹了口气,望了望自己此时的着装,没有伸手,而是站在她身边问道:“你没事吧?”
那姑娘呜咽了半天,抽抽搭搭地开口道:“你……你为何撞我?”她声音甚是娇软,引得周围驻足的人顿时开始窃窃私语。
槿桦不禁皱眉。这姑娘竟开始颠倒是非黑白了。她淡淡地开口道:“姑娘,我走在路上你从我身侧撞了过来,怎的倒成我撞你了?”
那姑娘顿时哭得更加委屈了,“公子你不能这样不讲理,我……我平白去碰你做什么?你怎能这样欺负人?”
人群之中一阵吵闹,忽然从最后面挤进来了一个微胖的男子,那人一脸横□□型微宽,麻布的衣衫散着扣子,看着甚是凶蛮。
他一见坐在地上的女子顿时瞪圆了眼睛,嗓音粗狂:“娘子,你怎么了?”
那姑娘抽噎了两下,委屈地唤了声:“夫君。”
他也不将她扶起,而是直接横在槿桦身前,试图揪住槿桦的衣领,“你给我站住!岂有此理竟敢欺负了我家娘子!”
槿桦皱眉侧身闪避开了他的油手,连点衣角都没让他挨着。
那一脸横肉的男子见状眼睛一转,回身高声喧嚷道:“快来人,快来人!光天化日之下,富家子弟这是要欺负人了!”
槿桦根本连碰都没碰到他。
他高声扯嚷着又招来了不少围观的路人。他娘子也配合着哭得更凶。微胖的男子弯腰拾起他娘子手边的摔在地上的锦盒。
“哎呦!这可是我的传家宝!”
锦盒之中,装着一个碎裂成片的瓷瓶,瓷片上的花纹看着倒是繁杂。那男子故意拿着盒子朝围观的人群转了一圈,引起周围人的指指点点,最终站定在槿桦面前将碎瓷片举到她面前,他高调粗声嚷嚷道:“你撞了我娘子,还毁我这么名贵的瓷器,你好好看好了,这可是流传下来的老物件,金子都买不来!”
槿桦打眼一望就知道是个仿制的劣质品。她自幼生活在槿家这样极盛的大家族,什么样的名贵精品没见过,后来又入了楚华樆的王府,那其中的摆设更是官窑烧制,宫廷上品。何为真何为假她一眼就能望得出来。
事到如今她怎能还看不明白这两人是想干什么,分明是摆明了想要欺诈讹钱。一般人遇上这种事着实闹心,跟这种人说不清道不明,根本无理可讲,大多数人不愿纠缠不休又不想上官府走那一遭落人话柄,便给点银子了事。况且这种事又没有明眼人瞧见,真上了官府也未必能讨回得了公道来。
槿桦瞧着他这一套熟练的样子,估摸着他们怎么也是个惯犯了。
那男子见槿桦不搭他的话茬,立刻回身继续煽动起周围的人,“这青天白日的,还有没有王法了。欺负我娘子,毁我家产。若不是我赶来的早拦住他,恐怕人都没影了!”
周围的人果然有被煽动的了。
“太不像话了!上官府上官府,这富家子弟仗势欺人可不行!”
“对对对,没错!你看这姑娘哭得多可怜啊,那公子撞了人连扶都不扶!”
也有刚刚挤过来看热闹不明所以的,他悄悄地问旁边的人,“诶,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另一人指了指槿桦,“我也是刚来,听说是他欺负了那个姑娘,打碎了人家价值连城的瓷瓶。还打算跑呢!”
坐在地上的姑娘也不站起来,闻言抬起手就抹眼泪,这叫一个委屈,她声音娇弱极了睫毛一眨泪光连连甚是自责,话里话外故意挑起周围人的心疼和同情假意将事情往自己身上揽,“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护好咱们家的传家宝……”
她说着还瞥了好几眼槿桦,往常这个时候有的人见她可怜直接就把钱都掏出来赔礼了。
槿桦无动于衷,眼神中带了几分戏谑,故意顺着她的话,“既然你知道,就带着人和东西走吧。”
姑娘惊诧地瞪大了眼睛,一时连哭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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