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能的发动,究竟是靠着什么样的机制?
先生的侦探事务所中,大部分的员工都拥有异能。小江其实并没有异能,这是先生在不经意间告诉我的。其中的缘由他倒并未提起,反而是我和小江在某次聊天中才得知了这件乌龙的始末,于是便如同先生一样,一直隐瞒了下来。
小江是没有异能的。
若要真有一个异能,他的异能就是他那非比寻常的大脑。至今以来,警方委托的案件,都是靠着他绝对的大脑才得以解决。虽然本人一直认为是自己的异能,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所以在听到小江的话后,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间书库里存留着“偷走书册的妖怪依然留在这里”的线索。只是这条线索像我们普通人难以发现,唯有小江聪明的大脑将所有微小的、毫不起眼的线索联系在了一起,从而得出了结论。
“背着棺材的妖怪?难道是松原说的那个?”
安达一郎惊讶道:“可是他昨天早上就逃跑了啊。还有,他为什么要偷走书册?”
中禅寺又吐槽道:“你这家伙的脑子里只有钱吗?不是你挖出了仓库,把人家赶走的吗?”
“冤枉啊中禅寺!我可没有把他赶走!明明是他自己走掉得嘛。再说了说不定是什么小偷呢。”
虽然听到了如此不同寻常的描述,但是安达一郎先生似乎真的不相信有妖怪存在。他极力否认是自己的行为将背着棺材的妖怪赶走,还认定对方是小偷。
不过话说回来,我自己也没见过背着棺材的妖怪,所以对此也是将信将疑。当然并非是对“这个世界有妖怪存在”而言,而仅是“背着棺材的妖怪”而已。
在我还未踏入民俗这个圈子时,我的父亲就对我说过:妖怪的背后,都存在着某些理由,才会以这种形式流传下来。人们都喜欢用脍炙人口的话,而在这些话中,没有比妖怪盘踞得更久的事物了。
所以世界上存不存在妖怪,在真正用眼睛见到前,我处于一个中立状态。
“不出来吗?”
小江面无表情地抬起下巴,随后掏出一根棒棒糖,拆掉包装纸含在嘴中,并指示阿敦少年,捶开原先放置棺材的地面。
在见识到少年变成虎爪的手臂后,安达一郎吓得面容失色。他躲在中禅寺的身后,只探出了脑袋,目光惊疑不定地瞧着阿敦少年。
“咳咳咳咳……”
原先放置棺材的地面没想到下面还有个地下室。阿敦少年砸开了通往这块掩盖地下室的门,下面所有的一切都显露出来了,包括被盗走的书册,如今正安静地摊在废墟之中。而盗走书册的“背着棺材的妖怪”此时正铁青着脸,似乎是因为阿敦少年那一拳的力量,似乎有点脑震荡。
阿敦见状,立即跳下去直接把人给捞了上来。
“怎么办啊乱步先生,我好像伤人了!”
他一脸惊慌失措地看向小江。
小江含着棒棒糖,一脸无趣地说:“所以都说了是妖怪了,不存在伤人这一点。”
“可是……”
阿敦还是有些不安,他看着还没缓过神的妖怪,除了脸色铁青、额头贴着一张符纸、穿得又破烂,真的和普通人差不多。
这时,安达一郎跑过去了,揪着妖怪的领子质问起来。
“你这家伙为什么要偷我的书!”
那语气仿佛是夺人妻子一般。
或许是被这句话刺激了,妖怪睁开了眼睛,一把推开了安达一郎,反而以守卫者的姿态站在洞坑前,警惕的看着我们:“开什么玩笑!这可是书翁先生的毕生心血!如何……如何被你们这些人类夺走!”
所以,这突然冒出来的书翁又是谁?
后来在妖怪的叙述(这妖怪真的是问什么就说什么)中我们得知,书翁也是妖怪,而且还是是这些书册的作者,从平安京到现代,每百年就换个马甲写书,因为马甲不同所以字体也是不同。到了现代后,就常驻[稀谭社],专门写些志怪的文章。
我该露出怎样的表情?
第一次见到妖怪,心情竟然没有想象中那般激动,反而有些难以言喻的复杂感。
最后自称为“跳跳哥哥”的妖怪对我们说:“如果想要这些书册的话,必须通知书翁先生。”
“开什么玩笑!”第一个不满的就是安达一郎:“这块土地可是我买下的!所以在这块地里发现的书库和里面的书也是我的!如果想要的话,就拿钱来买吧!”
安达一郎傲慢地抬起下巴,有点像刻薄的英国乡绅了。
“可恶!区区人类竟然……”
一时间,一人一妖就吵了起来。
“小锦,我饿了。”
小江已经吃完一根棒棒糖,准备拆第二根了,我见状立即夺过,语重心长道:“不行哦,每天只能吃一根,再这样下去很容易得糖尿病哦。”
小江不满地看着我,阿敦安慰说:“还是听锦织小姐的话比较好,而且这样的话社长说不定会很开心。”
闻言,小江气呼呼地哼了一声,随后真的安静下来了。
我惊讶地看着阿敦少年,没想到这个新社员,已经深谙此道了吗?
“干得很好哦。”我夸奖了他一句。
阿敦少年脸红地摸着后脑勺,“谢、谢谢……”
那边安达一郎和跳跳哥哥还在吵,而且吵着吵着就吵到外面去了,一旦牵扯到金钱方面,安达一郎先生似乎就什么都不怕了。而中禅寺和夏目正在搬坑里的书册。随后阿敦和我也加入了阵营。
既然这些书册的作者都是同一个妖怪,那么所谓的价值也就仅仅是书册里的故事了。以妖怪的视角看人类世界将是如何的?之前因为不晓得作者是妖怪,所以看故事的时候自动带入人类的视角。可是一旦得知作者是妖怪,那么再看的时候感觉就不同了。比如《战国时代女性婚姻的不确定性》,至少没有了中禅寺所认为的该时代下女性婚姻的灾难和不自由。所以说,作者是单纯地将这个故事记录了下来,并且在其中增添了一些言情小说中常有的桥段。因为我看的这本是印刷体,所以不难确认这本写于十七世纪的小说再版的时候有了部分的修改。这修改的人必定是这位身披多个马甲的书翁先生。
就比如说北政所开茶会这一段——
佐佐成政因为感谢北政所在丰臣秀吉面前说了好话,于是亲自去了越中国——立山上开的黑百合。连夜采摘后,送到了大阪公府。
北政所甚是喜爱,于是为这黑百合特意开了茶会,然而西丸夫人茶茶对此却十分漠视,仿佛被众人惊讶的黑百合不过是平常之物。这让北政所十分不喜。但是北政所却不知,茶茶寝所的院子里,种满了一片的黑百合。
之后,北政所每日都会收到一枝娇艳欲滴的黑百合,哪怕秀吉死后她迁居三本木,也是雷打不动的每日一枝黑百合。
若是如实记述,读者看到的则是出生卑微的北政所和名门的茶茶两人眼界的高低。茶茶用在她看来实属平常的黑百合来刺激北政所。但是作者记述的巧妙在于加了一句话——得知北政所甚爱黑百合,于是西丸夫人每日都会剪下一枝黑百合放于漆盒中,秘密送往北政所的寝殿。
历史上的北政所和淀夫人是一直是互相作对的。
妖怪作者却写了她们二人的故事,表明确有其事——我觉得妖怪作者是不会无缘无故去记录一个无聊的故事。只是他在里面渲染了许多罢了。
安达一郎和跳跳哥哥终于吵完了。
两人进来见到我们已经在整理书籍了,安达一郎哈哈哈地笑了起来,“中禅寺,你真不愧是我的心灵好友!”
中禅寺一点也不想理他,反而问跳跳哥哥:“这些书里的故事,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跳跳哥哥严肃地说:“书翁先生说了,要以事实为根据,才能写出脍炙人口的故事!”
“那这个北政所和淀夫人……”
“哦那个啊,是真的,但不过是淀夫人的一厢情愿罢了。说起这个……”
跳跳哥哥蹲下来,在众多的书册里面翻来翻去,不一会儿,他找到了一本书,是一本装订线的手稿。
“这里面还有关于花开院家的家主花开院秀元对北政所的爱慕之情。”跳跳哥哥一脸感慨地说道:“我虽没有见过北政所,但光是听她的名字就足够让我心神以往了。倘若我在丰臣秀吉之前认识她的话,一定会邀请她成为我的妻子,成为弟弟妹妹的嫂子。”
我:……
众人:……
丰臣秀吉,好惨一男的!
不知道安达一郎和跳跳哥哥达成了什么协议。总而言之,我们的古书鉴定结束了。跳跳哥哥说,如今他醒了,那么他会去通知书翁先生关于这些书册的安排。
既然如此,我和中禅寺也中断了关于这些书的鉴定。既然已经知道了古书的来历,也知道卖不了多少钱,那么接下来也就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了。
况且不仅得知了丰臣秀吉是好惨一男的,还见到了妖怪,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于是在下午,我们就返程了。
因为不同路,所以小江和阿敦还是原路返回。而我,则是在到达左京区的时候,让中禅寺在经过哲学之道的时候停车,放我下来。
“现在还不是秋天。”中禅寺说。
我微笑道:“如果沿着哲学之道而行,仅仅是为了秋天的红叶,中禅寺怪不得你至今还单身。”
中禅寺啧了一声,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
我笑着对后面的夏目贵志说:“替我跟父亲说一声,今晚就不回来了。”
“诶……好的。我会转告爷爷的。”
下了车后,我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路边撑着伞的先生。他朝我走过来,朝中禅寺和夏目贵志点了点头,后伸出了手臂。我顺势挽住了他的胳膊,然后对车里的两个人说:“那么就拜托了。”
“走吧,先生。”
“走吧,夫人。”
“不是说已经离婚了吗?”
“所以说那两个家伙是神经病!”
小夏年纪还小,暂且不提。中禅寺是真的已经没救了,毕竟不是所有女人都像千鹤子夫人那样伟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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