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原野这两天确实不太好。
文芷烟并没有那么容易死心。
她砸得不尽兴，不顾众人的阻拦，趁着酒劲爬上了天台。
“你跟他说，他不来的话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文芷烟手里还拎着一瓶酒，走路也是踉踉跄跄的，眼睛里的光却亮得惊人。
原野和顾旻佑合资开的这家会员制私人会馆在海城名气不小。
因为严格的入会审核，几乎聚集了海城的名流。
路祟觉得他今天恐怕是倒了大霉。
但文芷烟作的动静太大，他没有办法，不得已又给原野拨了好几个电话。
原野车开到一半，索性停在了路边。
他神色冷淡，英气的眉骨向上扬起，线条干净凌厉。
“野哥。”路祟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了，“文芷烟说你不来她就要跳楼了……没骗你，我都在天台吹风了……”
城市的霓虹灯透过车窗斜照在原野脸上，点漆般的眼眸里折射出细碎的流光。
“想跳就让她跳。”他含着颗粒感的嗓音散在了空气里。
“你一会过来……啊？”路祟没反应过来，抓着手机的手都跟着抖了抖。
“你把手机拿给她，放机灵点。”
“哦。”路祟傻愣愣地应了下来，“小姑奶奶，野哥要跟你说话。”
他迈步往文芷烟那边挪了挪。
想到原野的叮嘱，他又给身后的人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跟他一块过去。
文芷烟一听果然安分了下来。
“原野哥哥。”她接过路祟的手机，低垂着的小脸难得地多了几分娇羞。
可惜电话那头的原野明显没什么耐心。
“文芷烟。”他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文芷烟的心瞬间被抓紧。
原野的话隔了大半个城市传到她耳里，却远比天台上的风还要冷。
“命是你自己的，你要是真的觉得我不喜欢你这件事让你生不如死的话，你大可以直接跳下去。”
“不过澜馆只有四层，你想跳的话可以换个地方。”
原野语速低缓，句句扎心，说完就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
文芷烟不可避免地怔了怔。
往常原野其实也不爱搭理自己，但他也没搭理别的女生。
毕竟占了家世的便宜，她和他接触的机会比旁人要多得多。
她知道原野平常没说是不把这些放在心上。
而以他的性格，说出口的话就不会改变。
印象中这还是原野第一次和她说重话……
文芷烟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彻底死心。
人都是八卦的动物。
在场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等八卦。
身处信息时代，第二天连孟佩玲和原铎都有所耳闻。
原野被迫回了一趟老宅。
桃园建在城郊的三青山上，被一大片的桃花林所掩盖。
整座园区不过只有十来栋房产，每一户之间都隔了至少一公里的距离，无一不是好风景。
原野开车驶上盘山路，在位置较高的一处住宅前停了下来。
老管家早在他进大门前就已经等在了门口的台阶上。
他穿着黑色的复古燕尾服，三七分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已近斑白。
“老爷子在家？”原野稍稍侧头，不经意问道。
“老爷刚回来没多久。”老管家恭敬地回答道。
这对于原野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动静还挺大。”原野淡笑一声，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他经过入户门往上走。
螺旋而上的楼梯如同素白的绸缎一般，拾阶而上即可步入生活区，艺术气息浓郁。
房子属于坡式地形，每个房间里都设置了大开窗，以便观赏庭院景观与山间风光。
首层作为主要的公共生活空间，以洗脱的素雅为主色调，连细节处也透着雅致的气息。
原野刚一踏进起居室，就先见到了原铎。
他背对着自己在打电话，哪怕年近六十身材也管理得很好，站姿笔直如松。
“回来了？”沙发上的孟佩玲见到原野，放下了手里的杂志。
“嗯。”原野走过去坐到她身边，低低应了一声。
“一会别跟你爸呛声。”孟佩玲拍了拍原野的手，和往常一样地叮嘱道。
她穿着素色的日常旗袍，除了左手的玉镯外再无其他装饰。
乌黑的长发细致地盘在脑后，脸上画着淡妆，细眉凤眼，不难看出年轻时的美貌。
“知道你不喜欢文家那丫头，但你这次的处理方式确实不太妥当。”
孟女士今天似乎心情不错，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
原野靠着沙发背没出声。
他看了原铎一眼，如墨的眼睛辨不出情绪。
原铎向来不怎么管他。
这次也没怎么样就把他叫回来了，他不免觉得奇怪。
“我们和文家有合作？”原野冷不丁地开口问道。
孟佩玲一直专注文艺事业，从不过问集团的事业。
不过这次牵扯到文芷烟，或许老头子会说些什么也未可知。
“没听你爸说过。”孟佩玲轻轻摇了下头。
恰好原铎挂了电话。
他回头看到原野，就先沉下了脸来，“我怎么教你的你都忘了？”
“多大年纪了连好好说话都不会，真把人逼得跳楼了你就高兴了是不是？”原铎双手背在身后。
他眼窝很深，幽深的眼底始终浮着一层怒意，看着原野的时候凌厉得很。
原野不太想解释。
澜馆有他的人盯着其实不会出什么事儿。
而且文芷烟也不可能真的伤害自己，多半是要试探自己的态度。
他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出，不把话说绝了的话，她是不会死心的。
否则的话，也不至于过了这么多年还缠着自己不放。
“你胡说八道什么。”孟佩玲嗔怒地瞪了原铎一眼，“文家那丫头是什么个性你又不是不知道，感情的事情怎么勉强得来。”
原铎听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管人家怎么样，他那么说都不占理。”
“这不是也没出什么事儿。”孟佩玲年纪越大越护短。
她自己偶尔说说原野也就罢了，真遇到事了必定是站在他这一头的，“阿野又不是没分寸的人，你当澜馆那么多人都是吃白饭的？”
“去文家道歉。”原铎给原野下了最后通牒，“她不原谅你的话你也别回来了。”
原家和文家的关系不算特别亲近，但也难免有所往来。
文芷烟的这一出打破了两家人的平衡，表面功夫总是要做足的。
“您这是要把我送出去？”原野还是那副懒散的模样。
他挑了下眉，嘴角勾着淡淡的讽刺。
“你一个大男人还能吃亏？”原铎抄起桌上的杂志就扔到了原野身上。
“这可不好说。”原野坐着没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孟佩玲把杂志从原野身上拿开，“那丫头打小就喜欢跟着阿野跑，我都看了好几次。前些年她还没出国的时候就挺能闹的，文家也是没办法了才把她送了出去。”
“要我说阿野虽然说得过了点，这不也正好让她死心，免得再一门心思地扑在阿野身上。”
“道歉自然是要道的，我们把握好分寸就是。”
“成天就知道惹事。”原铎缓了过来。
他在单人沙发上落座，只是对着原野依旧没什么好脸色，“我倒要看看还有哪家姑娘能看得上你。”
“好端端的说这个做什么。”孟佩玲倾身从茶几上拿了本册子，“追着阿野的姑娘多的是，上回那个赵小姐也不是不满意阿野，都是他自己犯浑。”
原野自认当不上惹事这两个字。
但他也懒得和原铎多说，只是在他们商量起婚事的时候插了一嘴。
“我说了不结婚。”原野扫了眼孟佩玲拿着的册子，“就别整这些有的没的了。”
“你看看他这副德性！”原铎气得把他珍藏的茶杯都摔倒了地上，
最后自然是不欢而散。
原野也不是第一次和原铎吵架了。
他拎着钥匙走出了家门，老管家还追出来和他说了句，“老爷也是为了你好……”
为他好吗。
原野闭口不答，直接开车走了。
他漫无目的地开了很久的车，意识到自己晃到了三中附近时，自己都有些愣住了。
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下自习的学生三三两两地往外走，年轻的脸上挂着笑，肆意而又张扬。
原野忽然想到陆星源撤回的那个消息。
他问自己能不能来接明窈放学，撤回后便开始打起了哈哈。
陆星源以为他没看到，其实不是。
原野不常抽烟。
大抵是今天晚上心情不佳，他从车上摸出了上次顾旻佑落下的香烟。
三中的小吃街上熙熙攘攘的，暖色的灯盏把夜色点亮。
有商铺飘出了乐声，和温暖的人声混杂在一起，尽是人间烟火。
原野斜靠在车门上，长腿交叠，优越的腿部线条一览无余。
白色的印花T恤搭配墨绿色的修身长裤，脚上踩着一双小白鞋，休闲且不失精致。
地面上还有被雨水打湿的痕迹。
他指尖夹着的香烟燃了一半，火星明灭，他白皙修长的手指也微微蜷缩着。
然后他看到明窈和她的同学走了出来。
很奇怪，隔着汹涌的人潮，他一眼就能看到她。
小姑娘身上穿着校服的白衬衣，裙子不知道为什么换成了一条墨绿色的百褶裙。
裙长未及膝盖，纤细白皙的长腿暴露在空气中，过分惹眼了些。
兴许是听到了什么笑料，明窈笑弯了好看的桃花眼，俏生生的小脸愈发显得明艳精致。
然而下一秒，她像是看到了自己，眼里的笑意一晃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掩饰不住的讶异以及那一星半点的好奇。
原野抖了抖手上的烟，乌沉的眼眸里仿佛也染上了烟火星。
“明窈。”他叫住她，却不明白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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