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嘉诺和吴翼离开办公室时,廉晋华还在周老师的办公室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连带着旁边畏畏缩缩的葛杭也小声抽泣起来。
不过这会儿老师们已经没有心情再安慰他们了,就连周老师也坐在椅子上没动,只是板着脸命令他们不准哭了。
回到教室时,第二节课的上课铃声还没响起,同学们正在有说有笑的换着等会儿上体育课要穿的白网鞋。
乔嘉诺坐在倒数第三排的中间位置,如果从教室前门进去的话,要从靳储的同桌旁边路过。
他路过时,到底没忍住悄悄看了一眼靳储。
靳储终于没再低着头写作业了,他面无表情的撑着下巴,脑袋往窗户那边偏了些,目光怔怔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靳储的同桌是个性格非常开朗的短发女生,叫艾晓雨,她弯腰腰换好白网鞋后,转身发现靳储仍旧坐着没动,便好奇的问道:“靳储,你不上体育课吗?”
靳储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仿佛没有听到艾晓雨的声音。
艾晓雨不泄气,继续热情的说道:“那你一个人待在教室得多无聊呀,我们一起上体育课吧,我们这么多人都可以陪你。”
这下靳储有点反应了,却没扭头看向艾晓雨,而是头也不回并且直截了当的拒绝道:“不去。”
艾晓雨还想说些什么,忽然瞥见她的好朋友从前方走来,于是赶紧挥手喊道:“小玲小玲,你过来跟靳储说一下吧,让他和我们一起去操场玩。”
名叫小玲的女生表情有些不对劲,走过来拉了拉艾晓雨的衣服,怯怯的小声说道:“我们快点走了,要迟到了。”
艾晓雨说:“可是靳储他……”
“哎呀我们别管他了。”女生看了眼盯着窗外不放的靳储,抿了抿唇,“我们和他不一样,玩不到一块儿去。”
艾晓雨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就被女生匆忙的拉走了。
尽管女生刻意压低了声音,可是这里就他们几个人,又离得那么近,靳储怎么可能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乔嘉诺心中一紧,连忙回头看向靳储。
只见靳储已经收回了目光,不紧不慢的从桌箱里摸出一本练习册来,打算继续写作业,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女生那些话的影响。
靳储的皮肤泛着冷白色,在阳光下尤为明显,由于没有一点血色,白到了几近透明的地步,他垂下长睫,握着笔的手在草稿纸上飞快的算术起来。
乔嘉诺有些犹豫,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转身朝着艾晓雨两个人追了上去。
等到乔嘉诺跑出教室后,靳储才慢慢抬起眼睑,目光定定的看向乔嘉诺消失的方向。
半晌,他眼底溢出一缕嘲讽。
自从暑假前他跟着滕静来到这里之后,就一直闭门不出,后来要上学了,他才被白智慧带来学校办理了入学手续。
回到大杂院时,婆孙俩刚好遇到在院子里拿着木棍掏鸟窝的廉晋华和乔嘉诺。
当着白智慧的面,廉晋华和乔嘉诺表现得很乖巧,还没等婆孙俩走近就主动喊了声奶奶好。
白智慧不敢让靳储和其他小孩靠得太近,下意识攥紧了靳储的手,她朝着廉晋华和乔嘉诺点了点头,便牵着靳储步履匆匆的走开了。
靳储想起刚才看到他们掏鸟窝的画面,忽然有些好奇,便扭头去看。
结果他并没有看到他们继续掏鸟窝,只看到廉晋华迅速弯腰从地上捡起了几块石子,然后一边偷笑一边往他身上砸。
石子砸到靳储背上,又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可惜白智慧走得太急,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
靳储被砸疼了,眉心紧蹙,依然扭头看着他们,他看到廉晋华幸灾乐祸的对着他做鬼脸,还用口型说了“野孩子”三个字。
旁边的乔嘉诺拿着两根木棍,事不关己的看着这一切,随后撇了撇嘴,似乎被靳储的出现扰了掏鸟窝的兴致。
回到家后,白智慧让靳储去厕所洗手,才看到靳储背后的白衣服上沾了很多灰。
白智慧无奈的拍了拍他的衣服,有些抱怨地说:“哎,出门前新换的衣服呢。”
滕静躺在沙发上一边吹着风扇一边玩手机,闻言剜了眼低头不说话的靳储,呵呵冷笑道:“不愧是那家伙的种,德性简直一模一样,不把人气死不肯罢休。”
白智慧不高兴道:“好了,你少说两句。”
听到这话的滕静噌的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她穿着胡乱搭配的睡衣,披头散发,看着就像街坊邻居说的那样疯疯癫癫的,她气急败坏指着靳储骂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他不就是和他那混蛋爸一模一样,上梁不正下梁歪,果然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子,我看他长大了也是个祸害!”
白智慧顿时也来气了:“你有什么好骂的?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儿子,是你从外面带回来的。”
滕静张牙舞爪,疯了一样地哭喊:“我没有,我说了要扔掉他,是你死乞白赖把他留下来,都怪你!”
说着,母女俩吵了起来。
靳储麻木的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后,安安静静的转身走进厕所,他一边洗手一边看着镜中自己那张毫无生气的脸。
来这里之前,他有过期盼。
他以为这里的日子会比那边好过,这里的人会比那边友好,可是他想错了,他的生活至始至终都没有被改变。
他永远是那个最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
靳储收回思绪,才发现教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转头看向窗外,正好能够看到已经开始上体育课的同学们,体育老师把同学们分为四组各自做小游戏,乔嘉诺就站在艾晓雨和她的好朋友两个人旁边,偏着头,像是在跟她们说话。
靳储仔细看了看,却见乔嘉诺用后脑勺对着他,他看不到乔嘉诺此时此刻是什么表情。
不过当他看到乔嘉诺和那两个女生站在一起时,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又很快放松下来,与此同时,他眼底的嘲讽之意愈发浓郁。
他就知道乔嘉诺只是想看他笑话罢了。
中午留在厕所是想看他笑话,刚才停在艾晓雨桌前也是想看他笑话……乔嘉诺从头到尾都只把他当做一个笑料,围观他的狼狈,目睹他的窒息,也许以后还会当做谈资讲给街头巷尾听。
想到这里,靳储脸色煞白,几乎有些呼吸不上来。
他狠狠喘了几口气,闭眼缓了许久,才感觉好受很多,再次睁开眼时,他发现手中握着的圆珠笔已经被捏断成了两截。
-
体育课上。
乔嘉诺本该站在吴翼旁边,他和艾晓雨旁边的人换了位置,然后就直勾勾的盯着艾晓雨和她好朋友。
两个女生被乔嘉诺幽怨的目光盯得害怕,那个女生直接躲到了艾晓雨身后。
艾晓雨则是展开双手,一副勇士模样的将好朋友护在身后,有些结巴的对乔嘉诺说:“你、你这么看着我们干什么?”
乔嘉诺的表情太可怕了,她们甚至怀疑乔嘉诺下一秒就要出手打她们。
乔嘉诺没把艾晓雨的话放在心上,他见体育老师正在安排第一组成员的位置,便抓紧时间看向艾晓雨身后的那个女生,冷言冷语地说道:“林玲,你是学习委员,也是班委,周老师说过多少次班委要团结同学、爱护同学,你却带头孤立同学、排挤同学,拉着艾晓雨组织小团体,如果周老师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她肯定不会再让你当学习委员。”
一口锅从天而降,当场把林玲和艾晓雨砸懵了。
过了好一会儿,林玲还没反应过来,倒是艾晓雨急道:“我没有孤立同学,也没有组织小团体,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呢?”
“你敢说没有?”乔嘉诺眼神一凛,连带着语气也变得格外低沉,“别忘了刚才是谁阻止你和靳储说话,又是谁强行把你拉出教室。”
艾晓雨愣了愣,下意识回答道:“是小玲呀……”
说着,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猛地用双手捂住嘴巴,连忙扭头去看林玲。
这时的林玲已经害怕到说不出话来。
她本来胆子就小,而且乔嘉诺看着她的眼神好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更令她感到恐惧的是——她仔细回想了一遍,才想起来周老师的的确确说过那些话,还欢迎同学们找她举报。
这么一想,林玲快哭了。
她的学习成绩向来名列前茅,平时又老实听话,周老师才安排她做了学习委员,她父母也一直以此为骄傲,要是她父母知道她因为这些事被取消学习委员职位的话,指不定要怎么教育她。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听别人说靳储是、是……”林玲眼睛里包着泪水,结巴了两三次也没好意思把“野孩子”三个词说出来,她声音细细的抽噎道,“大家都躲着他,我才躲着他的……”
乔嘉诺问:“艾晓雨躲着他了吗?”
林玲红着脸,轻轻摇头。
乔嘉诺又问:“周老师躲着他了吗?”
林玲仿佛理解了什么,脸上的红蔓延到了耳根,摇头的幅度更大。
乔嘉诺说:“正是因为大家听信了外面那些胡话躲着他,你们班委才更应该消除同学之间的误会,让整个班级团结起来,周老师一直这么期望着,所以刚才把廉晋华和葛杭留在办公室批评,难道你想成为下一个他们吗?”
林玲吓得睁圆眼睛,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她可怜兮兮地说:“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不要告诉周老师好吗?等会儿放学我就去找靳储道歉。”
闻言,乔嘉诺倏地笑了笑,之前紧蹙的眉头也放松下来:“你能明白就好。”
乔嘉诺从小就长得好看,皮肤白皙,眼角微挑的桃花眼好像会说话似的,他的头发颜色很浅,也有点卷,经常会被人认成混血儿,这会儿粲然一笑,光洁的脸蛋上出现了一个浅浅的梨涡,仿佛盛满了阳光。
一时间,林玲连哭都忘记了,表情呆呆的看着乔嘉诺,就连向来大大咧咧的艾晓雨也噌的一下红了脸。
乔嘉诺得到承诺后,便偷偷摸摸的要和刚才那个男生换回位置,哪知道刚换到一半,就被体育老师逮个正着。
体育老师的眼睛往下一瞥,顿时气笑了:“白网鞋都不穿,还来上什么课?”
“报告老师。”乔嘉诺站得笔直,目视前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我朋友的腿受伤了不能来上体育课,我想回教室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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