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希里的下落

    “看来，我们又晚了一步。第四次？”

    “是第四次……用不着你来提醒我。”艾德里安几乎在咬牙切齿，他打量着堆在板房地上，乱糟糟的草垛，一个人形，因为被重量挤压而出现的人形。看得出来，昨晚在这里勉强过夜的借宿者，体型要比常人瘦弱的多。

    是希里，而且应该只有她一个人。他想道，同时将视线慢慢移到门口。一具被利器一分为二的老鼠尸体，正孤寂的躺着，伤口很整齐，血液早已凝固，看得出出自一把上好武器，出剑的角度也很精准，一剑便切断了老鼠颈椎，不偏不倚。“兰伯特，我猜这个倒霉的家伙咬了希里一口，然后被暴怒的小姑娘给分了尸，她是用左手出的剑，从侧下方发起攻击。”

    “哇哦，你的观察力进步很快嘛。但我得补充一点，从老鼠门齿上的血渍分布来看，它咬了三次，我讨厌这种场合。”兰伯特站起身，吹了个口哨，他嫌弃的朝老鼠尸体踢了一脚，无头尸身立刻滚到墙角，和它还张着嘴的头颅遥遥相望。“第一次在尝试，它成功了，我确信小姑娘当时还在睡梦里，第二次才开始开始慢慢下重口，这一次它惊醒了小家伙，而第三次——”

    “闭嘴吧，我明白你的观察力精细入微，但我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个。”艾德里安直接打断兰伯特极不捧场的技术分析，甚至没看他一眼。

    按照计划，希里应该停留在她的梦境之中，直到自己唤醒她，但结果显然并不如预期。

    又晚了一步，真是该死。接连多日持续施法的德鲁伊注视着空荡荡的、毫无人气的草垛，他无法理解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孩为什么如此抗拒他的呼唤，这番行动可是消耗了他很大精力。

    灵魂魔法并不容易施展，尤其在远离目标的情况下，靠着小半瓶存储不当的过期经血，他几乎已经用尽手段。最为困难的是，庞塔尔河两岸飘荡着数万无法安息的幽魂——惨死的战士以及无辜受难的村民，尽管它们大部分是几乎无害的，灵体都会随着时间流逝慢慢消散，但这些尖啸不安的灵魂波动严重影响他的魔法感应。在这种漫布着负能量的恶劣环境中，甚至连小动物们的思维都变得颠三倒四，难以交流。

    这是最好的一次，现在距离小姑娘离开，大约只过了大半天。一定是有某些预料之外的差错，他确信这一点，但凭借他目前的魔法水平，想要再深入一步就变得无比艰难。

    要是古一大师在这里就好了，邓布利多教授也行。艾德里安感到一阵莫名的焦躁，以及一丝沮丧，但他深知自己不能泄气，他必须得肩负一切。

    “啊哈，这可真难得。”精神不错的狩魔猎人拽过挂在房梁上的一片破布擦拭起手上的血污，他转过头，微微一愣，几乎没有犹豫便伸出手，用力拍了拍还在后方默伫的男人肩膀，带着鼓励的口吻：“艾德，你可得振作起来，找到希里的重任全要靠你。我无法想象，如果你都累垮了，还有谁能拯救辛特拉的幼狮？”

    “真是荣幸之至。”情绪略显低落的艾德里安干巴巴的答着腔，嗤笑一声。他是得振作起来，为了杰洛特，也为了他自己，他必须得找到希里，这是他离开这里的唯一希望。“现在，劳烦将你的手从我肩膀上移开，我们得离开这里。我真希望小家伙这次跳跃没走的太远，如果运气好，我们就还有一两天的时间去搜索这附近的村落。”

    “好吧，你总是对的。”兰伯特悻悻的松开手，让过地方。他看着走出门的艾德里安摆了摆手，木板房内的草垛与老鼠尸体立刻消失不见，然后一只正在呵欠的银色巨熊出现在草地上，它绕着主人慢吞吞地爬了两圈，紧接着一边咆哮，一边朝着森林东北方向疾驰而去。

    或许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又会在马哈坎见面了，狩魔猎人沉思着，他对这种神奇的通信方式已经不再惊奇。因为自从希里回归的讯息在庞塔尔河附近出现之后，他们便兵分三路。艾斯凯尔、伊欧菲斯带着特莉丝前往瑞达尼亚南部边境，往东搜索，杰洛特与叶奈法两人从蓝山南下，沿河往西。而艾德里安与兰伯特，则先行前往了布洛克莱昂，随后一路沿河北上。

    而今天已经是1268年的第十一天。

    小家伙，你可一定要没事，不然兰伯特叔叔可会罚你和假人练习剑术一个月，整整一个月，少一天都不行。心烦意乱的狩魔猎人舔了舔嘴唇，没来由的胡思乱想着，直到巨熊在叶子稀少的树木枝丫中彻底消失不见，他才将右手搭在后背的剑柄上：“出来吧，藏在灌木丛里的家伙们，我只数三下，三——”

    *** ***

    亚尔感到非常沮丧与恐惧，自从他在森林偶遇他童年在梅里泰莉神殿学习时的玩伴梅尔菲的时候，他就有一种强烈预感，他的好运到头了。

    哦，天哪，他本来是要到维吉玛参军的，自愿的，未经征召与胁迫。作为神殿出身的年轻书记官，他有免除佃农役的特权，但他自愿参军，虽然掺杂了一小部分私人原因，但亚尔认为这无损他心底的爱国使命感，他要和南方来的黑衣佬决一死战，为了泰莫利亚的银百合！

    而现在，混球、劫道者、农民的儿子，以及早已阔别多年的童年玩伴，所谓的队伍，一群乌合之众，他们被市政官征召，被迫前往王都维吉玛应征。不甘心送死的年轻人们在荒野中漫无目的游荡着，试图在登上这艘必沉之轮前先打劫几个过路的商人或者姑娘们，好补偿他们原本应得的人生。

    无耻、下贱、卑劣的行为！亚尔愤愤不安的谴责着。这些图谋不轨并非他的想法，他也是被打劫进这个组织的。这两天他一直都在等着找个机会摆脱这群家伙，但现在一切都晚了，他不应该跟过来。

    今天早上，队伍中外出寻找食物的无耻混蛋，狗鱼，他带着喜色，嘴里嚷嚷着下流脏话赶了回来，没有兔子与野鸡，但他说他看到了一名女孩，一个人，就在这个被柳树和灌木丛包围的破板房附近。

    应该发生些什么，是的，发生些什么。饥肠辘辘的年轻男孩们眼底闪烁着欲望，下流胚子狗鱼几乎没费什么劲，他们便一致同意要抓住这个无辜女孩，除了亚尔。

    不过他还是跟过来了，也许他可以提醒下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孩，亚尔想道。不小心踩断根树枝，或者惊扰到某只熟睡的野猪什么的。他一定会被他们毒打一顿，狠狠的殴打，用木棒和铁棍，但他不在乎。

    现在看来，他可以免于遭受这顿毒打，如果没被板房中的两个男人发现的话。我们完了，亚尔全身僵硬的蹲在灌木丛里，狗鱼和其他人的小声咒骂在他耳畔嗡嗡着，但他没听，这群没见识的蠢货根本不知道他们在面对何等可怕人物。

    “三——”充满威胁的宏亮男低音。

    梅里泰莉女士保佑。对方只有两个人，但亚尔确信其中有一位是名术士，那银色巨熊一定是魔法，他曾经在神殿见过类似的东西。

    “快点出来，快点！”亚尔在听到陌生男人严厉的报数声后，第一个从灌木丛里跳了出来，像被鬣狗在后面咬着屁股一样，尖锐的刺梅枝划破了他的脸，但他没管。

    “你疯了？书呆子，他离这里还有至少六十步，我们现在就跑，他追不上的。”

    “快回来——”梅尔菲喊道。

    “先生，我——我们是路过的，是去维吉玛报道参军的新人，没有恶意。”亚尔没理身边这群无知蠢货，他一边小跑，一边着急朝前面大声叫喊，祈祷那名术士不要扔来一个大火球。“请不要动手。”

    “只是个孩子，看上去长的很诚实。”

    “是的，藏在灌木丛里的诚实孩子。”

    亚尔小跑了十几个呼吸，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他险些被盘布在地上的薜荔根茎绊倒，等踉跄到一半路程的时候，他总算看清对方的长相。

    两位大人物，从衣着上就看得出来。不是强盗，他们走运了，这样的大人不会难为他们的。亚尔松了口气，等他集中精神细看的时候，发现两位大人正若无其事的谈着话，其中一位剑士模样打扮，胸口还挂着一枚狼头徽章，就像他好多年前在神殿认识的那位神秘人物，利维亚的杰洛特一样。这意味着，他是一名狩魔猎人。

    *** ***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嗯？”兰伯特握着锋利的钢剑，剑尖指着地面。他看了眼面前这个微微颤抖，但目光坚实的瘦弱男孩，随后将目光移到男孩背后那群穿的破破烂烂的家伙身上。“维吉玛不在这条路上，它在你们背后的方向，说老实话吧。”

    “我们在这里……我们在这里没……”下流胚子狗鱼在看到高大男人手上闪着寒光的利剑，两把剑，男人背后还有一个剑柄，他的舌头开始打结：“没有做什么坏事……”

    “我们只是在闹着玩，找野兔！”梅尔菲高声喊道。

    “是的，是在找野兔。”

    “没错……”

    “我们很饿。”

    艾德里安冷淡的瞥了眼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彼此附和的不良少年。一群谎话精，根本不用施咒，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些家伙在胡说八道。“都给我闭嘴。男孩，你来说话。”

    “仁慈的术士大人和狩魔猎人大人，我叫亚尔。”亚尔向穿着鹿皮袄的年轻男人鞠躬，他马上就明白眼前是谁说了算，就像曾经的狩魔猎人与女术士组合一样，只不过这次换成了一名男术士。“我们要去维吉玛投军，但是迷了路，我们在这里见到了一名女孩，想找到她，这看上去是个谷仓，我们没有食物，很饿。”

    亚尔几乎说了实话，只保留了有关图谋不轨的一部分，也不算说谎。很快，他注意到了术士凌冽的目光，咽了口唾沫，马上补充道：“我是从梅里泰莉神殿毕业的，我还认识一名狩魔猎人，利维亚的杰洛特，还有女术士，特莉丝*梅丽葛徳，马里波的特莉丝梅利葛德。”

    “我记得神殿拥有豁免权，你可以不用参军的。”

    “是的，狩魔猎人大人，但我是自愿的，为了泰莫利亚的银百合。”

    “但你为什么和他们搅和在一起，你们可不是一路人？”

    “命运把我们绑在了一起。”

    “哦，命运……”兰伯特挑了挑眉，没再说话，反手把剑插了回去，他还注意到亚尔身后那群家伙在听到狩魔猎人和术士后脸上变得毫无血色，其中一个大个子甚至湿了□□。“杰洛特的熟人真是遍地都是，除了女人，现在连小孩都不放过。艾德，你有什么看法？”

    “停止你对杰洛特的污蔑吧。”艾德里安从挤成一团、面色煞白的的男孩身上快速的扫过一圈，最终停在一个双腿打颤，试图挤出假笑的歪鼻子男孩身上。

    是希里，他从男孩空洞无物、充满黄色废料的大脑中看到了小姑娘。她看上去状态还好，她往东南方向去了。

    “大人……”被盯住的男孩几乎站不住脚，他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还好，男人的目光只停留了两三个呼吸，很快就移开了。

    “他没说谎。”艾德里安长出了口气，他手中的木杖在地面上快速敲击了一下，整个人如释重负。“兰伯特，我们应该调转方向了，如果我们速度快一点。”

    “你是说——”兰伯特眯起眼睛，只停顿了一瞬，他很快就明白艾德里安在说什么。“但这些孩子怎么办？”

    “如果他们愿意，可以跟着我，等到了正道上——”艾德里安原本想带着这群孩子到最近镇子的岔道上便分开，但他在转身的时候看到了亚尔，这个勇敢的男孩认识杰洛特、特莉丝，以及希里，于是他又改了主意，他注视着这个名字叫做亚尔，自愿参军的年轻瘦弱男孩，轻快的说道：“我可以给你们写一份推荐信，你们带到维吉玛，交给联军中的军需官，告诉他这是柯维尔和波维斯的国王谕令，他会明白的。我想这应该能让你们在战场上多活两天。现在，你们可以先吃点东西……”

    “艾德，你这是公权私用，伊斯特拉德给你皇家特权可不是让你干这个的。”

    “请叫我艾德里安，我自有分寸……”

    柯维尔和波维斯，国王谕令。亚尔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被称作艾德的术士大人已经转身上路了，而在他们面前的草地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大包袱皮，上面堆放着金黄的面包、撒满洋葱和芝麻的葱饼、散发香料味的烤肉，还有他不认识的美妙点心。没等他说话，后面的混蛋们已经一拥而上，疯抢包袱上食物，也不关心这是否被下毒。幸运的是，它的数量足够充足，每个人都分到了不少。

    亚尔嚼着一块松软的肉松面包，跟着两位大人的后头，而他的混蛋队友们则离了点距离，走在最后。也许我应该打听打听希里最近的情况，亚尔思量着。他们应该也认识特莉丝女士和杰洛特大人，如果我不去维吉玛，跟上他们的话……

    “谢谢你们。”亚尔思量着，在隔了一段时间后说：“两位大人，谢谢你们的帮助。”

    “是的，谢谢术士大人。”

    “谢谢。”

    后头的男孩们带着敬畏起哄着。

    “这没什么。”与术士交谈的狩魔猎人趁隙回头看了一眼。“多吃点吧，孩子们，以后可就没这个机会了，你们即将面对战场，我希望你们明白它意味着什么，嗯？”

    “我们会的。”亚尔郑重的答应着，最终没说出他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