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贤者、柯维尔与波维斯的送葬人、国王的庇护官、无尽之森守护者……这位在一夜之间出现在大陆之上的强大操法者,自称来自霍洛珀尔的艾德里安,后世中有关他身世背景的诸多言之凿凿的官方记录其实并不那么可信。即使是写下这段惊心动魄故事的执笔者,我认为我也没能真正了解他。当然,谦卑与诚实是值得永世流传的美好品德,我必须承认,我有幸与这位被帝国恨之入骨,却又完全无可奈何的大人物的见面,第一次见面,发生在1268年新年过后的某个清晨,地点在浮岗,时间很紧,我与他仅在短短的十分钟内讨论了一些有关诗歌与艺术的话题,但并未深入。
第一次见到他时,他便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虽然我们会面的环境不太寻常。如同传言中说的一样,这位法力高强的大贤者异常年轻,这些掌握混沌力量奥秘的非凡人物似乎全都格外青睐使用魔法来保持青春永驻,但对与诸多术士长期保持有良好联系的作者而言,这位大人在那个不为常人所熟知的神秘圈子里也年轻的过分。我曾见识过许多活跃在王室宫廷中,号称无所不能的皇家术士,但我必须要说,在他面前,以我对魔法的浅薄认知,我也知道,那都不过是些如同稚童游戏一般的魔法伎俩。我得庆幸我的运气向来不错,在1268年,这个春天来得特别早的年份,为解救那位出现在预言之中,注定要挽救世界,在降世之前便被许多位高权重的大人物所密切关注的女孩,我有幸再次见识到他与另一位强大的邪恶术士威戈弗特兹的魔法大战。我的很多朋友都参与其中,后来他们大多都在历史书中留下了浓重一笔。在我们老去的岁月里,躯体衰老,许多往事早已无法忆起,但这件事却仍然时常被兴致勃勃的说起。值得一提的是,我的朋友们在史书中大都被描述在一些在我看来无足轻重的小事之中,而关于这起事关大陆命运的传说之战的经历却被有意或无意的隐去,这让他们对史学家的职业素养产生了严重质疑。
说我了解他自然是有些言过其实,但是,在后来的岁月里,我从我那古板、固执却几乎从不说谎的老朋友,传奇狩魔猎人,来自利维亚的杰洛特口中挖掘出了有关这位神秘人物的一些故事,我认为极有必要将这些事件记录下来,以向后世学者说明,在我们这个腐朽、衰败、美德沦落,全大陆受到火焰洗礼,肉眼可见的绝望使人窒息的蔑视时代,曾经出现过一位品德高尚,功勋辉煌,绝对值得在历史中单独题写一册专辑,但其存在却不被钦定历史所承认的伟大人物。当然,他的争议更多存在于他那神奇强大到以我熟读奥森弗特学院半数之上文学收藏的词汇,也难以描述其万分之一精彩的魔法方面。关于这方面的记载,作者并未专家,艾瑞图萨与班*阿德两大魔法学院之中有数十位男女术士对此孜孜不倦地进行了为期长达五十年的深入研究。据我所知,在我人生最后几年,他们确实研究出了一些重要成果,如果阅读这本选集的读者对此感兴趣,我认为到仙尼德岛与班*阿德查阅相关资料是个不错的注意,还有,别忘了报上我的名号,那能让你在图书馆中多待几个小时。
————丹德里恩,《诗歌的五十年》
庞塔尔河南岸,某个被遗弃多年的破旧村庄,一间破木板房里,一大团杂草凌乱地散落在土地上,暗青色的冰冷草梗如同刺针一样坚硬,它的前端略显蜷曲,但枝干却依旧顽强笔直的朝向天空,显然,自它被收集起来打成草垛,已经有了年头。
太阳露脸不久,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去,但温度已经开始逐渐攀升,随着凝结的冰霜融化,板房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嚓响动,是旧木板断裂的声音,紧接着十几只毛皮无光的耗子从阴影角落中快速窜过,吱吱叫着。很快,一只路过觅食的雌性雪兔就被残忍的分了尸。战争总是无情之地,土壤经过连月的烈焰炙烤,随后又是整整一个冬天的大雪覆盖,在这片饱受荼毒的土地上,食物严重短缺,就连老鼠这种生命顽强的小家伙都有些无以为继,不得不向其他掠食者发起攻击。
几点血迹溅在木板上,是耗子们在争夺食物时不慎撒出来的。一只灰色小耗子被挤在外围,它磋磨着双爪,牙齿攒动,看上去比它的同类们要小上一号,它分来的那一点食物已经被吃光,但这远远不够。
空乏的肠胃噜噜作响,提醒它必须赶在彻底丧失行动能力之前找到更多食物。经过一阵耸动,也许是饿晕了头,小耗子终于大起胆子向躺在草垛内侧的人类试探着发起进攻,这不是个明智举动,他们的体型差距太大,一旦惊醒对方,留给小东西逃跑的气力已经没有多少。
但它这一刻运气似乎不错,躺在草垛里的人类并没有动,是她,她是个小姑娘,从她不时抽动的面部肌肉就能看出来,她此时仍然陷在某个可怕无边的噩梦之中,挣扎着,却一点也无法清醒,即使老鼠已经将牙齿搭上了她的小腿。
希里陷入了一个奇怪的梦,她身处一大片空旷的沙漠之中,就像是半年前她从仙尼德岛上的海鸥之塔穿越到尼弗迦德一样,但又不一样。
她的梦境正处于夜晚,但天上却没有星星,因为它们全都漂浮在地面上,像是从天空中坠落下来一样,一闪一闪发着光。沙粒洁净的令人敬畏,没有一丝污渍,衬得穿着脏兮兮衣服的她反而异常的不搭调。最奇怪的是,在沙漠的远端,有一棵由无数星尘构成的高大树木,静静矗立在地面上,微微摇曳,散发出一缕缕流光。
它像是一颗橡树,希里暗暗猜测,但她很快就觉得好笑,沙漠里怎么会有一棵橡树。
也许它根本不是树。她又想到。但这不重要,她被困在了这里,她知道这棵树在呼唤她,但她不能过去,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她处理,她需要快速从这个美好梦境中跳出去,她要去另外一个梦境,一个噩梦。
叶奈法的嘴唇开裂,无声的翕动着,她的双唇没有丝毫血色,皲裂的缝隙中更是已经流不出一滴鲜血。肮脏盘结的黑发掩住了她的脸,在偶尔几个瞬间,在她被另外一个看不清面孔的男人扇耳光的时候,才能看出女术士早已变形充血,消瘦的只剩骨架的脸庞。
该死的男人,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停止,立刻停止,停下的你的一切动作!她是我的母亲,最美丽的女术士,范格堡的叶奈法!
希里咆哮着,这不忍卒视的一幕她早已在那个恐怖梦境中看到许多次,但这一次她却是在脑海中回忆起,是的,在梦境中的同时。
杰洛特,卡兰茜,特莉丝,维瑟米尔,维索戈塔啊,我祈求你们,请赐予我力量!面容脏兮、身躯干瘪的女孩祈祷着,她向一切能祈求的对象祈祷着,不知道第多少次。她要打破这个该死的梦境,她要醒来,她要离开这里,找到她的母亲。
沙粒流动着,流向树的方向,如果她不刻意对抗,她很快就能抵达那棵在呼唤她的神圣树木,但固执的女孩却朝反方向迈着脚步,沙粒在她脚下堆积着,她脏兮兮的脸上凝结出汗水,她几乎不能迈出一步,她的恫吓并不能打破梦境。
“要怎么做?”她大叫。“我要怎么做你才能让我离开这里?”
她转过身,她向那颗高大树木咆哮着,她想冲过去砍断它,但她知道她不能,一旦她过去,她就再也没机会拯救叶奈法。
手臂微微刺痛,希里忽然惊恐的发现,她的右臂上出现了两个细小孔洞,血迹正从中慢慢渗出。
“这是惩罚吗?”她盯着那颗该死的发光的树,试图从中看出某种预兆,但她失败了,刺痛感越来越强烈,她不畏惧疼痛,但她畏惧疼痛背后的来源。倏然,她的眼神变得恶狠狠的,她咆哮道。“你想靠这个吓唬我?别做梦了!你不能困住我,我的身体里流淌着长者之血的血脉!”
静默的树木无法回答女孩的质疑,它依旧在摇曳,流沙越来越快,沙粒很快堆积起来,漫过女孩的膝盖、腰部,逼近脖颈。
“你不能,我是时空之主,”
她在发光。
“不能困住我……”
沙粒没过了她的鼻子。
“你不能,困住……”
她几乎全部被淹没。
“不能!”
消失在流沙中的女孩感到有东西在咬她,她知道自己快醒了,然后,她挣脱了。她出现在一间腥臭刺鼻的昏暗房间里,在她面前,安放着一个可怕仪器,上面延伸出许多细管子,一个女人被绑在上面,是叶奈法!
“母亲,叶奈法!是我,希里,快醒醒!”
女术士没有反应,她无神的双目直直看向前方,像是死了一样,只有还在微微颤动的嘴唇证明她还活着。
“母亲!”她从仪器中央径直穿了过去,梦境的疏离感越来越强,她马上要醒了。
不,我要看清楚这是哪里!我不能醒!
女孩再次从仪器中央穿过去,她忍痛看了眼叶奈法,费力的移开目光,她想要走出房门,她得知道这是哪里。
光线射入,异常刺目,门突然被打开了,在她的手搭上把手之前,一个男人从她身体里穿了过去,他带着半张金属面具,位于眼睛部位的孔洞里转动着一种看似眼球的组织。
是威戈弗特兹。
“我要杀了你!”希里咆哮,她强忍住冲向折磨叶奈法凶手的冲动,她知道她做不了什么,她得抓紧时间。
“告诉我吧,叶奈法,在我彻底摧毁你的大脑之前,说出她的下落。”
金属锁链拖动的声音,以及惨叫。
“坚持住,母亲。”女孩颤抖着,背后是女术士痛苦的惨叫声,她抚着渗血的右臂,一只脚决绝的踏出了门。
阳光刺眼,她什么都看不清,叶奈法的惨叫声越来越强。我不能回头。
“告诉我,快告诉我,我的耐心已经耗尽,是你自讨苦吃——”
“希里,快逃……啊啊啊啊啊啊!”
泪流满面的姑娘终于忍不住回头,她只看到面容可憎的男术士握着一根金属尖刺从叶奈法的眼球中穿刺过去。
她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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