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方家是北京城万千家庭里普通的一家。

    四口之家,父母恩爱,收入尚可,有房有车,儿女成双,这已经是一个非常完美的中国家庭了。

    现在是八月底,暑假的末尾,高中的返校日。一大早,家里的女主人就做好了早饭,看了眼窗外明媚的阳光,解开围裙挨个儿去叫孩子起床。

    童文洁习惯性地先去敲了敲儿子的房门,不出意外没有任何动静。她推开门,看到卷着被子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的方一凡,走近一看,看到他睡得正香,轻鼾声响着,登时怒火中烧,一把掀开了他的被子。

    方一凡条件反射地睁开了眼,迷糊的视线瞥到她立刻就清醒了。他哀嚎一声,光脚踩下床,嘴里嘟囔:“妈!您是我亲妈!我都这么大了,您能不来掀被子这套吗?”

    童文洁哼了一声,伸手拍了下他的屁股:“还不快点去洗漱!太阳都多高了啊?高三一开头你就想迟到?”

    方一凡翻着白眼揉着屁股走出房间,看到对面房门紧闭,伸脚踢了踢房门:“哎哎,方栩栩,起床了,别睡了!”

    “你干什么呢你!”童文洁在他身后走出来,见状一巴掌呼在他背上:“让你妹多睡会儿,人昨晚睡晚了,起不来!”

    “啥?”方一凡张大嘴,低头看着他妈,不敢置信地指了下紧闭的房门,又指了指自己:“妈,我很严肃地问你,”他面容肃穆,“我真的是亲生的吗?”

    “去你的!”童文洁推了推他的肩,看了眼时间,确实不早了。她上前一步,敲了敲门。

    “闺女,起床了啊,再睡就迟到了。”

    她一边说,一边附耳听动静,没听见声响,又惦记着电磁炉上的煎锅,扭头跟方一凡说:“凡凡,妈去厨房看着灶,你记得把你妹叫出来啊。”

    说完她就脚步匆匆地走开了。

    方一凡看着她的背影,等她彻底离开了,扭过头,看着依然闭着的大门,伸手砸起门来。

    “方栩栩,起床!快点别磨蹭了,再睡我进去了啊。”

    “滚!”里面传来一声吼,听得出来睡意还很浓重。

    过了十几秒,门从里面打开了。方栩栩穿着睡衣,头发乱蓬蓬垂在脑后,半闭着眼走出来。

    方一凡看着她,感觉跟看到了个飘出来的游魂似的。

    方栩栩觑着眼看到门口的人,闭上眼一头撞到了方一凡胸上。

    “嗬!干嘛?一大早就偷袭?”方一凡扶住她的肩,无语道。

    死丫头,头这么铁,撞得他肩膀怪疼。

    “还不是你太白斩鸡。”

    方栩栩把脸埋进他T恤里,闭着眼抓紧时间补觉,一边哼哼:“哥~我亲哥~带我去卫生间,我再眯几秒。”

    方一凡翻了个白眼,动作娴熟地一肘子架住她的背,半搂半拖着把她拽到了卫生间门口。

    “谢谢哥。”方栩栩用没什么声调起伏的声音喊了声,然后飘着走了进去。

    门合上的声音惊醒了方一凡,他转念一想,不对啊,明明是他先起的,怎么卫生间又轮不上他了?

    “嘿!”方一凡瞪着卫生间的门,怀疑这丫头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睡不醒。他扒住门冲里面大喊:“方栩栩你快点儿听见没,换了新班主任我可不敢在第一天就迟到。”

    门开了,方栩栩刷着牙出现在门口。她嘴里含着牙膏沫,含糊不清道:“以为我是你啊,每天在卫生间呆那么久。安啦,很快。”

    说完她就又把门关上了。

    方一凡呆了一下,摸了摸头,认命道:“好吧。”

    他晃到餐桌边打量早饭,方圆正摆桌,看到他说:“你洗漱了没?先洗手再过来。”

    “我妹在里头呢。”方一凡指了下卫生间方向,盯着桌上的水煎包不放,听到卫生间门开的声音,他盯着水煎包看了两眼,飞快地转身跑进去,一边道:“我去洗个手,爸,放下那水煎包别动!我马上出来。”

    方圆笑了下,对着走过来的闺女道:“看你哥,什么德性。”

    方栩栩含着笑,坐下拿起筷子戳了个水煎包塞进嘴里,得意地给她爸看。方圆无奈又宠爱地点了下女儿的鼻尖:“就皮吧你,你哥出来得气坏了。”

    方一凡从卫生间跑出来正好看到她吃第二个包子。他指了指她,没说话,只是动作迅速地抢了两个肉馅的放进自己碗里。

    方栩栩冲他皱了皱鼻子,换来方一凡一个白眼。

    吃完早饭,童文洁催两个孩子上学。方栩栩和方一凡背起书包,站在玄关处。童文洁拽着方一凡给了他个拥抱,让他呲牙咧嘴了好一会儿。在方一凡换鞋的时候,她捧着方栩栩的脸蛋又摸又亲的。

    方一凡抖了抖,看着这对难分难舍的黏糊母女,开口打断:“妈,您看看时间行吗?这都几点了。”

    童文洁看了下表:“哟,确实是不早了。来,栩栩,把鞋换好。换这双,妈昨天才给你买的新鞋。现在女孩儿不都喜欢穿那什么AJ嘛,正好昨天我和你宋倩阿姨逛街,她说英子喜欢,我们俩就两个颜色都买了一双,妈看这蓝色挺好看的,你喜欢吗?”

    “喜欢,谢谢妈。”方栩栩冲她露出个灿烂的笑。

    其实她倒是对AJ没什么感觉,只不过方一凡现在肯定要炸,他一炸她心情就好了。

    “妈,我经常怀疑你是不是常态性忘记你有个儿子了。”方一凡站在一边说。

    “这你妹,你还跟你妹比啊。”童文洁拍了他一掌。

    方栩栩穿好鞋站起来:“爸妈我们走了。”

    得到回应后,她推着方一凡的肩往外走:“哥,走吧,上学去。”

    方一凡瘪着嘴,但还是顺着她的力道往外走,走出门的时候跟爸妈挥了挥手,然后关上了家门。

    上学路上坐公交,因为最近周围学校都开学,公交上特别挤。方一凡眼疾手快找到个空位,招呼栩栩来坐,然后就站在旁边,为她阻挡住身后的人群。

    方家在郊区,去春风中学要十几站。方栩栩坐到一半,看他被挤得站都站不稳,开口说:“哥,你坐,我站会儿。”

    “说什么呢。我是你哥,肯定要让着你啊。”

    方栩栩露出一个笑来:“哥,你真好。”

    “你这才知道啊。”

    方一凡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返校日其实没什么要做的,见过新班主任以后,他们领了课表,领了书,然后要上两节课。

    领完书以后老师去开会,搁往常这时间正好是课间操,后两节才会开课。学生们三三两两散在教室、楼梯间、一楼多功能大厅里。方栩栩正和好久不见的乔英子黄芷陶说话,她一手搭在旁边的钢琴上,微微曲起腿,正听乔英子说话。

    她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两家大人关系近,彼此间亲如姐妹,关系铁得很。陶子是上了高中加入她们小团体的,也是玩得特别好的朋友。

    “栩栩,你看咱俩的鞋。”乔英子提了下校裤,露出脚上的红黑AJ,伸过来和方栩栩的鞋并在一起。

    “你俩这商量好一起买的?”黄芷陶看着她们穿姐妹鞋,有点羡慕,“竟然不带我一个。”

    “我们俩妈昨天逛街买的。”方栩栩见她失落,赶紧解释,“不是我俩商量好的。”

    “嗨,小伙伴们干啥呢?”

    乔英子一转头,就看到黑漆漆的摄像头。她吓了一跳,退一步看清是方一凡举着手机在录像,无语地让出镜头,嫌弃地挥了下手:“别拍我,我不想拍。”

    “啧。”方一凡扫兴地放过她,又对着镜头说道:“下面这是我女神。来,陶子,跟大家打个招呼。”

    黄芷陶回头,闻言笑了笑,应付了他两声就不愿意再入镜了。

    方一凡手持自拍杆,见女神走了,扫视一圈,眼睛一亮,往前走:“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妹,方栩栩。”

    他伸手拍了下前面穿着校服的纤细肩背,梳着马尾的少女回过头来,露出一张漂亮的面容。她皮肤白里透粉,看着就非常可人,一看就是精心养出来的、蜜罐里长大的孩子,五官大气甜美,鼻梁和眼底下的大卧蚕和方一凡的一模一样。

    “来,栩,打个招呼。”

    方栩栩适应超快,一听这话就反应过来,笑盈盈对着镜头道:“我是方栩栩,方一凡的老妹,长得跟他有点像,但是智商完全不一样。今天开学第一天,我希望我哥今年学习努力,成绩能涨得多点,还有就是别再抄作业了,少玩手机游戏,别再幻想女神。”

    方一凡赶紧把手机调转回来:“给你哥留点面儿。”

    他对着摄像头说道:“刚才呢,就是我妹,方栩栩。这丫头呢,和我是龙凤胎,所以有幸呢,跟我长得还挺像。感谢她老哥我,要不是我这身高、这长腿,能轮得到这丫头身高超过一米七吗?咱们再转转找其他人说说话啊。”

    方栩栩早就追上乔英子他们下楼了。

    一大早的,楼下聚了一堆学生。乔英子搂着方栩栩的手臂,后头还跟了个举着自拍杆喋喋不休的方一凡,一起下了楼。他们往人群聚集中心走了走,看到同班的季杨杨打开车门下来,顺手把这辆红色的法拉利车锁上。

    “哇,这是法拉利不是。”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方一凡一个箭步就冲上去。他左看看右摸摸,过了会儿还去撩拨人家季杨杨。

    方一凡跟季杨杨,怎么说呢,一直关系都有点微妙。这种结果是长期以来各种因素交织在一起造成的,总之两个人走得一直比旁人近,但又不是那种融洽的哥们儿关系,也算是相当奇怪了。

    季杨杨看到方一凡的时候,下意识眼睛向周围一扫,果然看到了挽着乔英子手臂站在不远处围观的方栩栩。他面色一僵,方栩栩扫了他一眼,神色相当淡漠。他扭回头的时候本来不想跟方一凡吵架的,结果方一凡果然长在他爆点上,他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乖孩子,当即暗骂了一声就跟他干上了。

    等新班主任李萌带着教语文的潘老师赶过来制止这场斗殴,两个人这才被架着分开。季杨杨又向两边看了眼,学生许多已经散开了,他找的人也没影了。方一凡还在对他放狠话,季杨杨瞪了他一眼。

    “方一凡,你妹……”

    “你妹!”方一凡见他竟然还有脸继续骂,反击道。

    “不是……”季杨杨憋屈地停住嘴,最后翻了个白眼,“算了,估计你也不知道。”

    “嗤,”方一凡冷笑了下,“上学期我可看着呢,这学期你别想了啊,能让你靠近方栩栩三步以内就算我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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