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今！”
“妈我错了，我不说了。”
妇人摸了摸鹿今的头，领着他去餐馆吃了午饭。
“最近过的怎么样？”
“挺好的。”
“那就好。今天……今天是妈妈单位有点事，来了虹城一趟，没提前通知你是怕打扰你学习，不是妈妈不想你。”
妇人说完顿了顿，似是在试探一般，小心翼翼地对鹿今道：“小纬他，他也很想你，他最近想跳级直接上高中，和你一个学校好不好？”
鹿今闻言，表情僵了一下，他仰起头，望着母亲，道：“所以，我能说不好吗。”
“鹿今。”妇人叹了口气：“你已经这么大了，能不能懂事一点，小纬的父亲和你爸一起出事，那孩子他又没有妈妈和亲戚，咱们不管他，那谁来管他？今今，别总不理小纬，好不好？”
鹿今筷子扒拉了一下满当当的碗，小声道：“我说不好又有什么用，反正他聪明，想考哪里都能考的上，他要来，我也拦不住他。”
妇人又叹了口气，她知道儿子的脾气，只好抓住鹿今的手，换了温柔的口气道：“今今，你的胸襟要宽广一些，妈妈之前做的是不对，但小纬是别人家的孩子，你那时候又贪玩不愿意努力，妈妈自然会偏向他一些。但你是我的儿子，妈妈怎么会不爱自己的儿子？
鹿今低着头，不想说话。
“今今，你不要总这样，你十八岁了，弟弟才十四岁，他从小就喜欢黏着你……”
鹿今打断她，皱眉问道：“是他自己想和我一起上学的？”
“嗯。”妇人见鹿今不抵触了，以为他接受了，笑了笑，对鹿今说了实话：“其实小今，弟弟已经过来了。妈妈这次来不是因为工作，就是来帮他收拾一下宿舍的。”
“我就知道。”
鹿今太了解母亲了，丝毫不感到惊讶，只是微有点牙酸：“可你都没有过来帮我收拾宿舍。”
“他才十四岁，你当时都多大了。今今啊，以后你们在一起的话，也可以有个照应，你当哥哥的，要多照顾弟弟。”
鹿今摇摇头：“我不是他哥哥。”
妇人摁了摁他的手背，道：“今今，不要任性。”
“任性？”鹿今深吸一口气，似是无处发泄般，挺直了腰板道：“我是在说一个事实，他姓嵇，我姓鹿，本来也没有血缘关系，况且，我原本也是为了躲他才去外地上学的。如果妈你一心想要一个优秀的儿子，那以后就别来找我了，把希望托付给嵇星纬就好了。”
“鹿今！”
“妈，我再说最后一遍。”鹿今的语气一直在加重，站起来道：“我不想考什么最好的大学，也不会听你的话子承父业。逢山开路、遇水搭桥，那些是鹿建民的喜好信仰，和我鹿今没有任何关系。”
鹿今的性子，和妈妈的恰好相反。
妈妈的性子温和里带着坚韧，愿意在丈夫坐牢的情况下，努力工作，无视流言蜚语，专心抚养两个孩子长大成人。而鹿今却时常暴躁，尤其是父亲坐牢后，被同班的小孩儿取笑的时候。尽管他心里无比爱护他的父亲。
“你坐下。”
“不了，我先回去了。”
“鹿今，坐下。”
鹿今没有听话，转身走出了餐馆。
外面没有烤肉饭，他换了一家店，买了两个烤玉米，快步走回了教室。
每次嵇星维出现，鹿今的心情都是很复杂的，在他眼里，嵇星维就好比家长嘴里的‘别人家的小孩儿’，这小孩儿要是待在别人家也还好，可偏偏来到了自己家，分走了妈妈所有的夸奖不说，还要天天被骂‘你怎么还没弟弟懂事？’ ‘让着弟弟’ ‘你看弟弟多乖’ 之类的话。
鹿今一边想，一边拎着饭，耷拉着眼皮从过道上走过来，停在了最后一排的桌前。
不出意料地，沈平帆安静地趴在桌子前。少年一手朝前，一手曲着，半张脸埋在校服袖子里，睫毛搭在蓝色校服的白道上，黑白分明十分好看。他睡着的时候线条没有那么凌厉，白皙的皮肤泛着点红，光是看着就觉得很柔软，鹿今站在过道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
果然很软。
烦躁的心情莫名地舒缓了很多。
“今哥。”沈平帆闻着香味睁开了眼，手腕挑起抹了抹嘴角：“好香。”
“你最爱吃的烤玉米。”
“谢谢。”沈平帆点点头，也不去问他为什么没有买烤肉饭，只是问他：“你呢今哥，你吃饭了吗？”
“吃了。”
沈平帆身子前倾，给鹿今让开道，让他回到座位上。鹿今坐下，平复了一下心情，拿起笔，打开错题本准备往上写题，可原本该是空白的本子，此时却被铅笔字填的满当当。
鹿今阖上本，反复确认了一下是不是自己的。
“同桌？”
沈平帆嚼着炒饭，含含糊糊道：“哦对，是我写的。我把你这次考试的错题和知识遗漏点全写上去了。这些东西其实你自己也能整理，但我怕你整理不全还浪费时间，就帮你写出来了。你按着我的思路过一遍，再把它擦掉，自己往上重新……”
沈平帆一边说，鹿今的眼睛一边把他给望住了。
“……总之还要自己做，别人只能辅助你，你要自己用心才能进步。”
总结诶，帆总大学霸的总结，只要看了这个，强制时间又能缩短了！
鹿今感动的想流泪，那些糟糕的心情在这一瞬间简直是一扫而空了，他十分激动，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凑过来大声道：“帆总，最爱你。”
柔软的触感甫一凑上脸颊，沈平帆还未说出口的话被封印在了嘴里，他整个人都愣住了，手里的筷子掉了一根，呆呆地盯住眼前的玉米。
“今……”沈平帆支支吾吾。
“今天是个好日子？”鹿今朝他笑，少年笑的眉眼都弯了，大咧咧地拍他道：“喂，你脸红什么，大家都是男的，抱一下而已，害什么羞？”
鹿今说完，手臂落下来，勾住了沈平帆的肩膀。
“哥！”
韩子龙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外头了，他扒着窗户口，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嗓子：“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鹿今一抬头，看见了窗外叽叽喳喳个不停的韩子龙。
“他叫你哥？”鹿今问。
“嗯。”沈平帆点点头：“他是我后妈的儿子。”
“不是亲弟弟？”鹿今微愣一下，思索片刻，再抬起头看跳脚的韩子龙时，竟然看到了一点嵇星纬的影子。
鹿今手松开了，表情略严肃，小声问沈平帆：“那……你喜欢他吗，嫌他烦吗，不会觉得凭空多出来一个弟弟很奇怪吗？”
“烦啊，烦死了，恨不得每天抽他一百八十次才行。”
沈平帆是这样说的，但鹿今看他那双眼睛，分明是欣喜的，和自己看向嵇星纬的时候简直是天差地别。
鹿今知道，他在沈平帆这里是找不到那种感同身受的安慰了，他们感情一定挺好的。
鹿今叹口气，拿过水杯，准备喝两口水冷静一下。而韩子龙已经从班门口走了进来。
“哥，今哥。”韩子龙本来想委婉一点的，可话到嘴边，直接就是一记直球：“你们俩，在一起了？”
鹿今闻言，一口水呛在嗓子眼，直接喷了出来。
而没等韩子龙再开口说话，沈平帆已经跳起来把他摁在了陆子艺的桌子上，那架势分分钟要灭口的节奏，就差脱袜子塞嘴里了。
韩子龙脸朝着鹿今，表情扭曲：“今哥，救命，救救我。”
鹿今擦了擦嘴，笑着靠在了墙上，歪头看他：“我说弟弟。”像是听了一个多么不可思议的笑话一般，鹿今乐道：“你刚刚说，谁俩在一起了？”
沈平帆还压着他呢，他哪敢乱说，韩子龙后脊狠狠一凉，慌忙摇头，带着桌子都抖动了：“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鹿今却止不住地笑：“我听见了！你说我和你哥在一起。你是认真的吗，你是觉得我像小姑娘还是你哥像小姑娘？我们两个男生诶，你笑死我了。”
鹿今大笑着，抬头去看沈平帆的表情，本以为他也会和他一样，笑趴在桌子上，笑的口水都喷出来，结果他只是低着头，默默地摁着手舞足蹈的韩子龙。
他把头低的很低很低，有点长了的发丝落下来，挡住了眼。
大概是氛围会感染，鹿今看着他，不知怎的，突然就想到了刚刚的自己——有点落寞，有点失落，鹿今笑到一半，笑不出来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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