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剩下一半没有再喝,俞箴开车离开咖啡馆,她今天和私教约了普拉提,做完普拉提又在跑步机上连轴转了一个小时,见时间差不多,她调慢速度慢慢停下来,擦了把满脸的汗,去洗浴室冲澡换衣服,跟私教打过声招呼后离开。
工作室楼下有家轻食餐厅,靠高造价的欧式复古装潢和特调的酱汁在全城同类餐厅排行第一。俞箴每次做完普拉提都会来这点份三文鱼藜麦沙拉和鲜榨果汁,听着小提琴声静静坐一会儿后离开。
服务员将沙拉和果汁轻声摆放在她面前。
俞箴吃得很慢,保证食物在口腔里充分咀嚼后才会吞下肚子。她喝了口果汁,打开手机回复在运动时没看的消息,大多数她只要说是和否,只有两三条工作上的事需要她提出意见,不过就这两三条也得花些时间,她低头思考着措辞。
“笃、笃、笃。”
敲击实木桌的声音响起,敲得很慢、声音也低,对方只想说明自己在,不想给俞箴造成惊吓。
俞箴抬头,先看到的是一只右手中指微微变形的手,完全看到人时,她喉咙一哑,竟一下不知该如何开口。
片刻,她声音淡淡:“江飞帆,你怎么回来了?”
江飞帆单眼皮下蕴着笑,他拉开俞箴对面的椅子时声音很轻,开口嗓音温和:“国内有工作,就回来了。”
他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说话时一直注意着俞箴的反应。
见她掀了掀眼皮,他又笑:“助理给我推荐的这家餐厅,没想到会在这碰到你。”
俞箴端起杯壁濡湿的冰镇果汁向他歪了歪:“欢迎回国。”
两人间保持着客气的无形距离,江飞帆唇角微勾,去年这个时候他们好像还在佛罗伦萨的领主广场看了一夜雕像,今年这个时候堪堪只能说是朋友。
两人一时无言。
服务员提着纸袋走到江飞帆身边:“先生,您的三文鱼藜麦沙拉。”
江飞帆接过纸袋,俞箴依然低着头没有反应,他还想说些什么,手中的手机冷不丁抖动起来,是助理打来的电话。
罢了。
“你胃不好,少喝点冰。”
江飞帆离开时声音也很轻,比来时更无声无息。
俞箴顿了顿,叉了块三文鱼送入嘴中。
-
画廊下个月有场展,俞箴下午在画廊听策展方案,看了一下午PPT。她拎了几个看得过眼的出来,将想法告诉助理,助理再转述给策展人,让他们进行修改。
她想到什么,拨通助理的内线:“彭牧的资料整理一份发到我邮箱里。”
“风采大赛第一名那个彭牧?”
“不然还有第二个?”
“好。”助理应下。
俞箴很快收到资料,她打开,都是彭牧的经历介绍和作品介绍,最后一页附着他作品自从由画廊经手以来的销售记录,上次是粗略看,今天仔细一看,彭牧的第一名几乎是销售份额里占大头的林思倩一手捧出来的。有趣的是,林思倩每次还会再买一幅其他人的画,两幅画两个地址。
她百无聊赖地在脑中脑补了一场大戏,是个小三出真爱的剧本。
有意思。
离开画廊前,俞箴接到一通来自助理的电话,这个助理与门外的助理不一样,门外那个帮她管画廊,这个是总助。
“怎么了?”
助理:“俞姐,网上关于先生的娱乐新闻需要处理一下吗?”
俞箴悠悠:“又是哪家小姐?还是哪位明星?”
裴行简人在国外出差,用绯闻刷存在感这事是半点没落下,怎么,是生怕国民把他忘了吗。
助理说:“我念文案你听听。”
她像个没有感情的复读机:“惊!裴行简在国外半夜进入年轻女性房中,两小时后出门,两人举止亲昵,疑似出轨。”
“噗”,俞箴的第一反应是没忍住笑,这个开头也太复古了,她想了想:“控制一下扩张范围就行。”
他干的破事,总不能完全让她来擦屁事。
助理挂点电话,俞箴让她把这则消息分享过来,她打开这则消息,饶有兴致地刷着评论,时不时截图一些会让裴行简感到尴尬的评论,图连着消息再一起转发给当事人裴行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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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泊澜湾,俞箴在门口就听见王婶的唠叨,看来是出国一个星期没着家的那位回来了。
“又见面了。”俞箴俯视着他,心情不错。
裴行简:“又?”
俞箴抬抬手机:“下午才在网上见过。”
裴行简:“……”
他说:“假的,已经让人去撤了。”
俞箴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饶有兴致地落井下石:“发给你的图看了吗?营销大户遭反噬了。”
裴行简左边嘴角勾起,他环胸看着俞箴,满脸“我看你能说多久”。
俞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不过,看在我们俩还在一个战壕,顺手帮你处理了一下。”
她又说:“照片上的脸确实是你的。”
“嗯?”
见对方气定神闲,俞箴调侃:“难道是AI换脸?”
“不,”裴行简摇头,十分果断:“那人是我。”
他话音转的慢,显然还有后半句。俞箴掀起眼皮,见裴行简也拿起手机,他打开短信,是一张照片。他将手机推到俞箴面前,意有所指:“你说这是不是AI换脸?”
照片上是两张侧脸,坐在餐桌上,两人都在笑。女方是俞箴,她对面的是江飞帆。
发短信的是是个陌生号码。
这是什么场景,恩爱夫妻互揭丑闻吗?
俞箴借用裴行简的话:“这人是我。”
裴行简指着手机,吊儿郎当笑着:“这男人没我帅。”
俞箴反唇相讥:“我看你照片上的女人也不过如此。”
裴行简迅速抓住重点:“你在维护这个男人?”他摊开手:“我可没维护谁。”
俞箴噎了噎:“关你屁事吗?”
他觉得有意思,坦然点头:“看俞大小姐吃瘪的样子,延年益寿,身体健康还不关我的事?”
俞箴翻了个白眼,拎包上楼洗漱,有这时间在这贫,早点睡觉不好吗?
楼下。
裴行简扫了眼俞箴上楼的背影,大小姐一脚蹬出一个响的模样十足有气势。他伸手拦在嘴前挡住呼之欲出的哈欠,耷拉的眼皮略显疲倦。
王婶从厨房出来,将还在冒热气的粥放到他面前,左右环视:“少夫人呢?刚刚还在厨房听到她的声音了。”
裴行简握着调羹搅了搅,拖腔拉调:“她呀,被我气跑了。”
王婶眼里有些不赞同,但想到裴行简刚出差回来也累,她皱着眉,还是忍不住劝了句:“夫妻之间沟通很重要,别为不值当的事把感情吵没了,得不偿失。”
裴行简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垂着眼皮,满脸的不以为意。
有些话点到即止,说多了也没趣,王婶闭嘴没再说什么,眼里却依然透着止不住的担心。
现在小年轻们的感情跟他们那时候不同了,他们年轻结婚,许多事忍一忍、凑合凑合就过去了。而现在的人,大多是蜜罐里泡大的,更别提少爷与少夫人这种出身,从小在铺张奢华与家族瞩目中长大的金贵人物,要在一段没有感情基础的关系中磨合出谦让与体谅,怕是比登天还难。
-
俞箴洗漱完,护肤时看到桌上放着个包装精致的首饰盒,她打开一看,恍然想起来这是她之前拿粉钻给墩墩定制狗链。
“墩墩。”俞箴下楼喊道。
王婶从房间里探出头:“少夫人,墩墩在楼梯后面睡觉呢。”
“谢谢王婶。”俞箴转身去找墩墩。
王婶想到什么:“少夫人,我刚刚切了点水果,本来想亲自给少爷送过去,但是我风湿痛得厉害,你看……”
俞箴:“……我去送。”
王婶为了这个家付出的太多,为了凑合他们俩,已经选择性失明的看不见电梯了。
她在楼梯后找到蜷成一团的墩墩,傻柴睡得香极了,毛肚子一鼓一鼓的。俞箴在给墩墩戴的过程中十分不体贴地把狗子给弄醒,墩墩狗脸迷茫,她戴好后给它顺了顺毛:“乖崽,睡吧。”
铲屎官在干什么?狗脸越发迷茫.jpg
俞箴端着王婶切好的一大盘水果上楼,她伸手敲门,里面没有声音,她又敲了一次,裴行简声音听起来很困:“进来。”
俞箴推门进去,第一反应是空调开得真足,她被冻得一激灵。办公桌上,裴行简满脸惺忪,很显然,刚刚他趴在桌上睡着了。
俞箴将盘子往茶几上一摆:“王婶让我送来的,走了。”
“嗯。”他声音很轻。
俞箴走到门边,想到网络上各种猝死的新闻,出于不想背上寡妇这个名号,她难得的好心提醒:“事是做不完的,累了就早点睡。”
半晌,没有回声。
她回头看,裴行简又睡了。
俞箴:“……”
这人是准备要冲刺今年的全国劳模冠军吗?
沙发上摆着王婶帮裴行简准备薄毯,俞箴一只手拎起,不自觉放低脚步声,走到裴行简身旁轻轻帮他盖上。
裴行简身后是一副布莱斯·马登的抽象画,外面盖着层玻璃裱着,俞箴一转头看到玻璃里模糊的自己,刹那间被扼住了喉咙。
她皱眉着眉满脸嫌弃,这是什么贤妻良母的诡异画面……
桌上,裴行简被冻醒,他迷迷糊糊睁开眼:“你怎么还在这?”
俞箴收回目光,眼神从他身上刚盖的毯子上略过,她冷着张脸:“看不出来?送温暖。”
裴行简喉咙里闷出声笑,他拢了拢薄毯,确实很冷:“累了,想温度开低点精神精神。”
没想到还是睡着了。
俞箴环胸:“出差完就好好休息,这么拼,我还以为裴家明天就要破产了。”
裴行简抬头,还没睡醒的脸上带着点呆:“快呸掉。”
俞箴嘴角抽搐:“……”
迷不迷信?幼不幼稚?
裴行简不动,重复说:“呸掉。”
俞箴面无表情:“……”
裴·较劲·行简上线,从薄毯里伸出的手一把攥住俞箴的手腕:“呸掉。”
俞箴冷漠脸:“……呸。”
他满意地放开手,扬扬毯子:“谢了。”
俞箴:“……”
民政局上晚班吗?过去走流程离婚大概需要多久?
裴行简眼神指着茶几上的水果:“我脚麻了……”
俞箴继续冷漠:“自己待会拿。”
“我现在就想吃。”他说着,手又伸了出来。
“又开始了是吗?”
俞箴往后退两步避开,两人眼神对峙上,她没好气地把茶几上的水果盘拿过来,在办公桌上随手清了块地方摆着。
“啪”地一声,一沓文件从办公桌边缘摇摇晃晃掉在地上。
她弯下腰捡的那刻,觉得自己的样子真是像极了一个保姆。当一张名片从一沓文件中再次滑出来再次掉在地上时,俞箴脸都黑了。
她捡起地上全英文的名片,目光扫过时指尖一顿。
乳腺外科的医生。
她指尖捻着一角,问:“谁找的?”
裴行简抬头,随意地啊了声,继续专心吃水果:“我妈,乳腺癌中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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