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小说:大宋男神手札 作者:总裁哥哥
    随着车队的最后一人也遥遥远去,看守皇城城门的兵卒便又将那皇城的城门重重关起。

    直至这时,嵇尚甫才发现,原那皇城的城门之上,竟还有连绵的阁楼雕龙画凤。庄严富丽的楼台间,同样也点着姿态万千的种种夜灯。

    斑驳的色彩里,忽地,一盏小小的红纱灯自楼台的正中央缓缓升起。

    那纱灯的姿态远不如龙凤灯那样精致婀娜,独那颜色,艳夺人目。

    嵇尚仰首,望着那远远看来,更像是一轮红月的纱灯凝神,看了许久,到底还是没弄明白,为何其他的花灯都早早布置好了,独这一盏红纱灯,看起来如此平常,却又这样特殊,非要等到盛会已半,这才由宫人缓缓挂起。

    耳边蓦地传开阵阵嘈杂声。

    嵇尚前一个疑惑还没得到答案,这会儿又被突然涌动起来的人群给引去了目光。

    与方才人们一个接着一个往内城里涌来时的模样截然不同,嵇尚眼见着那原本将自己紧紧围成一团的人们纷纷掉头,一个挨着一个,你推着我、我推着你的又一股脑地往城外挤去。

    这内城,不只有一个朱雀门,百姓们各自推搡着,一群人往这边走,一群人往那边走,不多时,这内城里便变得空空旷旷。

    嵇尚一眼望去,除了见到些这时才慢悠悠从两边酒楼里出来的士子勋贵,同那些一直守在原地的守灯人外,竟再也瞧不见先前涌动在这南北大街上的其他人了。

    这感觉,就仿佛是某场盛宴酒过三巡,正是兴意盎然的时候,却猛地被人戛然叫停,只让众人各自归家。

    眼里仿佛还浮现着几分钟前的盛景,嵇尚的心里,忽然席卷起一股浓浓的遗憾。

    他来得这样晚,只来得及瞧这一路北来时的灯景风光,于是便总觉得这场盛会,结束得有些太快。

    “唉——”

    长长叹出一口气,嵇尚整理了一下心情,刚起步,想去拉住个急着离开的士子勋贵,问问眼下的年月,便猛地听见“噼啪”一道响,兀地在空中响起。

    心里没有准备,嵇尚被惊了一下。

    等他反应过来,四处张望,却也找不到到底是谁放了一只响鞭。

    一开始,嵇尚只将那响鞭声当成是了恶作剧,找不到恶作剧的人,自然也就没再把这“恶作剧”放在心上,但等瞧见那内城里目之所及、成百上千的花灯在一息间齐齐湮灭,嵇尚这才迟迟反应过来——

    兴许,那响鞭原本就只是某个“暗号”,并非他想象里哪个熊孩子突发奇想的恶作剧。

    甚至于……就连那盏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红纱灯,应当也是这“暗号”当中的一部分……

    嵇尚若有所思,一时间,竟未注意到身边有人寻了过来。

    “适才在下于樊楼之上遥遥望见兄台,见兄台所着衣物既不同于我朝人士,又与西夏、契丹皆不相同。竭我所思,实不能知兄台这身衣物究竟源于何处,故此方才前来叨扰兄台。”

    初闻这“亲切”的问话声,嵇尚尚且还来不及抬头,眼前便率先一亮。

    可不是亲切嘛,这男子嘴里说的,分明是河南这一块儿的豫语。

    恰巧,他的家乡正是洛阳,讲的便是这通行于河南大部分地区的“中原官话”。

    此地是京师,面前这人讲的又是豫语……

    在京师讲豫语……那是否就是说,豫语便是此时的官话?

    多少有些打赌的成分,嵇尚私心里,是这么期望着的。

    诚然,饶是地方方言也存在着古今差异,但到底要好过经历了后世改革的现代普通话。仅仅是豫语这一块,他和这个时代的人们,在沟通上,总不至于存在太大的障碍。

    在心里存上了些说不清的期待,嵇尚应声抬头,便见那离自己一臂之远的男子正向着自己双手揖礼。微微垂首间,还露出了他别在发冠上的那盏小小碗灯。

    透着那碗灯微弱昏黄的光芒,嵇尚借着抬头的片刻时间,稍稍看清了男子的模样。

    只见那男子瞧着约是二十岁的模样,黑眸黝亮,眉宇间尽是风发的意气。

    他衣着层层叠叠,只最外层穿着……

    穿着一身浅青的襕衫!

    此时,嵇尚多庆幸于自己家里世代都从事古玩,而自己更是因着这份从小培养起的兴趣,在大学选择了考古专业。

    对中/国各朝代衣衫制式的了解,叫嵇尚一眼便认出了那男子身上所穿衣物的样式——

    襕衫,多盛于宋朝。

    如果说,在瞧见男子身上的衣物之前,嵇尚心里期许还只是十不足一,并不十分确定,那么现在,嵇尚的心里便定了一半了。

    毕竟,北宋官话便是后世所说的“中原官话”。

    局势明确了一半,嵇尚便也不再是完全抓瞎。原本便不慌不忙的姿态,此刻变得越发从容起来。

    他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原是想先回答这男子的问题的。但这念头才刚一升起,随后便又被他自己立刻压下——

    他如何能有办法解释这一身衣着的来历呢?

    他既不可能据实以告,也不可能捏造出一个莫须有的“天胜神州”。

    假使他真用谎言捏造了一个地方,那往后,若是遇到有人问他“那个地方在哪里、该怎么去”,他又该怎么回答呢?

    索性,从一开始就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吧。

    “我……不知道。”

    嵇尚不大精通“饰演”一道。于是,他开口,语气是一种“事情就是这样,但我就是不知道”的气定神闲。他摇头,神情也尽是“我知道才就怪了”的理所当然。

    “这衣物就穿在兄台身上,兄台怎么会不知道它是何出处呢?”

    那男子笑了笑,瞧着嵇尚的神情,满以为嵇尚这是在同他打趣呢,显然并未相信这句托词。

    “实不相瞒,在下除了还记得自己姓甚名谁外,其余种种,都已想不起来了。”

    关于这一句话,在某一层面上,嵇尚确实算不得说谎。在这个世界,他除了知道莫名其妙到了这个世界的他本人外,其余的,他确实算得上是一无所知。

    所以,待这话一说完,嵇尚原本平稳的目光陡然就变得真挚了起来——

    “在下实在想不起现在是何年何月,这里又到底是哪里,还望兄台能够告知!”

    ……

    男子犹疑。

    直直地盯着嵇尚看了那么小片刻,他这才正起了神色,敛去了面上的笑意。

    他信了。

    先前他笑,是缘着他“误解”了嵇尚。此时既知道了事实的“真相”,若再笑,便算是失礼了。

    对着嵇尚的问题,男子自觉的摆正了态度,耐心地一一答道:“此时正乃治平四年,今日正月十八,恰逢上元节灯会的最后一天。此地便是大宋京师——东京开封府的内城。你我所在这条街,名唤‘御街’。此处再往北,你看那城墙之后,那便是本朝天子的居所了。”

    认真听完,情况倒是与自己所猜大致相差不离。

    嵇尚一面点头,一面神飞天外——

    首先,他倒是没有去想年号治平的皇帝到底是哪一位。他的心思,几乎全然被“上元节”三个字给拉了过去。此时心里只想着,怨不得今日这灯会举办得这样盛大。

    上元节在宋朝是一个格外重要的节日,尤其在北宋的京师开封,灯会可连办五日。在这五日里,没有宵禁,不关城门,城外农夫可不出城,城内市民可不归家。而天子更是会在这五日里与百姓同乐,携后宫女眷子嗣共登宣德楼,共百姓一道赏灯。

    先前那盏红纱灯,大抵是意味着天子累了,要回宫休息了。而那响鞭,则是昭示着天子已经离开,内城灯盏到此为止。

    似乎直到现在,此前所见种种方才重新联系起来,逐渐在眼前变得清晰。

    学习考古的人,怎么可能对各朝各代的风俗没有一点了解?

    只不过是……越了解北宋上元节的风俗,嵇尚现在就越觉得喉咙里一阵口干——

    无他,他来的有些不是时候。

    据记载,上元节灯会五天,一直呆在宣德门前表演的百戏艺人在表演完,会同京城里所有的百姓一同下跪,口里高呼“万岁”。而这时,城墙之上,便会有金银如雨点般从宣德楼上被洒下来,从而将上元之夜推向最高/潮。

    若自己能够来得早些,随意捡上那么一点,兴许就能有那么一些在这北宋安顿下来的本钱了。

    嵇尚苦笑一声,忍不下心再去多想。

    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到正轨上来,嵇尚这才想起那男子方才提到的年号——

    治平。

    治平……治平……治平……

    “治平”二字几度辗转在嘴间,嵇尚只得让记忆里所有的北宋年号在脑海里一一浮掠,沉思许久,甫才想起——

    宋史上有位患得“疯病”的宋英宗,可不就是年号治平嘛?!

    前有“‘为人君,止于仁’,帝诚无愧”的宋仁宗,后又有联合王安石熙丰变法的宋神宗。宋英宗夹在这两个人之间,又加之在位时间太短,实在是没有什么存在感。

    但,治平四年……

    如果他没有记错,宋英宗似乎便是这一年的正月驾崩的。

    心里猛地一震,嵇尚倒是没想到自己竟到了王安石即将变法的这个节骨眼上。

    一边,嵇尚自个儿想得入迷,另一边,站在嵇尚身前的男子却是有点不明所以。

    见嵇尚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苦笑又一会儿茫然的,他还以为嵇尚这是对那空荡荡的、虚无的记忆感到无措和痛苦呢,一时哑然,也不知该从何劝起。

    “在下黄庭坚,草字鲁直,乃洪州分宁人,还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大抵是有一些先前“误解”了人家的愧疚,又有一些隐晦的怜悯,那男子重新作揖,竟有了主动要同嵇尚亲近的意思。

    反倒是嵇尚,在听了“黄庭坚”三个字,先是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赶紧有模有样的回上一礼——

    “在下嵇尚,草字修文,现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何方人士,倒是多谢了兄台方才的解答。”

    嵇尚虽没有准备,却也还是当场现拟了一个草字。

    他像是不介意拿自己“失忆”的事来打趣,还特意说了一句“不知道自个儿是哪的人”,风趣的同时,也显得豁达。

    倒不是因为面前的人是黄庭坚,而是不论面前的人是谁,他都会想办法让这人对自己有一个好映像,不管这人是否曾在史书上留下淡墨浓彩的一笔。

    毕竟,老话讲的“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总是没有讲错的。

    尤其,他现在还身无分文。

    作为一个在宋朝没户籍、没住处、没银钱,身上除了一个屁用没有的手机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物什的“天外来客”,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眼下这情境,绝不是他能故作清高的时候。

    哪怕仅仅是为了解决眼前的窘迫,这个朋友,他无论如何也得交上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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