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小时酒吧对面站了个人。
距离太远，看不清长相，只能看到盖住了她半张脸的大墨镜，和抿成直线的唇。
她神情淡淡，自带生人勿近气场。
酒吧里注意到她的人不少，却没一个人去搭讪。
不仅是因为她看起来很棘手，更因为她手里的那把和她气质完全不符的、粉色蕾丝碎花小伞。
强烈的矛盾感，使人把她从不好攻略的女人，提升到不好攻略的疑似神经病的女人。
疑似神经病的夏橙，在等人。
明明已经是傍晚时分，太阳却依旧尽职尽责地发光发热，她没心力去牵动一块面部肌肉，只能保持着面无表情。
伞是在便利店买的，只剩这最后一把，价格格外便宜，她也就选择性无视了它的外观。
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出现在路口，左右顾盼了会，向她跑过来，怀里抱着一个纸盒子。
夏橙倾斜伞身，把她罩进来，微微勾动嘴角，对她笑了下，温声道：“谢谢，辛苦你了，顺便帮我对徐雅说句谢谢。”
女孩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摇摇头，“没关系，反正雅姐那里也不忙，帮忙送个东西而已。”
她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伞，“橙姐，你还是喜欢这种风格啊？”
夏橙表情微微凝滞，很快恢复过来，也没法解释，只得笑着道：“对，我很喜欢。”
女孩多看了她好几眼。
在成为徐雅的助理之前，她曾经在夏橙那里实习过一段时间，只是没多久，就转到徐雅那里。
她觉得自己挺幸运的，前后两位老板都是脾气很好的人，一点明星架子也没有，虽然这个前老板有时候让人心烦。
但是很漂亮啊。
人还很体贴，女孩想着，所以会不会搭配无所谓的，反正明星都有造型师的。
不过也说不定，她现在似乎连助理都没有，东西落在公司，还需要她帮忙送过来。
她摇了摇脑袋，把夏橙从她的脑海里晃出去，黑白简约性冷淡套装搭配少女心小洋伞，实在有些对不起眼睛。
夏橙把纸盒放回家里。放在网上的衣服有人订了，她又跑了趟快递点，终于赶在新闻联播结束之前回到医院。
虽然她事先和护士说过了，但穆知枝并不知道她离开这件事。
穆知枝发现她的临时被监护人丢了时，非常焦急。
明知道外面遍地黑粉，还要出去浪，这人怕不是脑子坏了。
虽然她不喜欢夏橙，但脑子坏了就代表要再次检查，意味着要投进去更多的钱。
她爸她哥都在忙，估计不会搭理她，这钱怕是要从她这里出，她想买的小裙子扑棱扑棱翅膀，毫不留恋地飞了。
四舍五入一下，夏橙这是卷了她的小裙子跑路了啊。
穆知枝懵在原地半天，想给她打个电话，点开拨号，这才想起她根本没人家的号码，她思索片刻，决定挽救一下。
先把她看中的几条小裙子买了再说。
这一看，就是好几个小时。
等她全部下完单，愉快地看着物流信息等快递，一抬头，发现她的临时被监护人自己回来了。
她眨了眨眼，好半天才想起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该说的台词，板起脸不满地看着她，问：“你去哪了？大半天找不到人，急坏我了。”
夏橙低头看了看她濒临没电的手机，“我记得你午睡时它还是满格，你真的找我了？”
穆知枝：“……”
就不能对你n年前的粉丝友好点吗？
“你就这么走出去的？”她转移话题，看着完好无损的夏橙，“没人认出来？”
“大热的天，你走在马路上，感觉自己随时会融化，和马路融为一体，这种时候，你会有心情去注意路边某个疑似明星的人吗？”
这种情况下，稍微做些改变就足以蒙混过关。
“也对。”穆知枝愉快地让话题回到起.点，“你去哪了？我都找不到你。”
“去处理一些私事，和公司解了约，顺便收拾一下自己的公寓。”
“你有一栋公寓……明星片酬这么高的吗？”穆知枝划拉几下手机，“你先回去，等我去领个快递，我的小裙子到了。”
她想解释，公寓的量词是“间”不是“栋”，而且那间公寓也不属于她，她只是暂住。但穆知枝跑得太快，她第一个字都来不及出口。
夏橙以为，以穆知枝给人的感觉，她应该会买一些和她长相成正比的衣服，比如上面有蝴蝶结蕾丝碎花兔耳朵猫爪之类的。
长相原因，她穿这类衣服穿不出萌感，只有满满的违和。但不妨碍她觉得这样的妹子很可爱，看起来就很软很萌很好捏的样子。
所以当她看到穆知枝买的衣服时，她是懵逼的。
被穆知枝心满意足抱在怀里的衣服，和她的长相，完全是两个极端。
且不说风格，单是那件旗袍的长度，她穿上都能把病房的地给拖干净了。
夏橙心情复杂，这件衣服，她似乎在哪里见过……比如她的衣柜。
同城快递果然快。
穆知枝把衣服装进去，对她解释道：“不是我穿，我穿不出来，就收藏着玩。”
穆知枝不在乎衣服是不是二手的，能不能穿，反正好看，买回来挂在那里她就开心了。
夏橙点点头没吭声，在心里对系统说：“她收藏的是我两个多月的房租。”
如果人生是场游戏，那这就是人民币玩家和普通玩家的区别。
系统：“……咱比不起的，乖，顺便问句，需要外挂吗？”
夏橙：“谢谢，但是不。”
“你从我这里扣走的女主光环，已经用强买强卖的绯闻光环交换了，而可能和那些外挂“等价”的东西，”她垂了垂眸，“……我想我不会舍得。”
这是理由，但她没有说出真正原因。
依赖是会上瘾的，如果系统某天离她而去，她就真的一无所有。
并且被外挂“宠”得一无是处。
不是诱惑不够大，也不是她有多清高，只是可能的结果太可怕，她赌不起。
“如果你来得再早一点，我说不定就会同意了。”
“我有很多任宿主，你好奇他们的选择吗？”
“不好奇。”夏橙笑笑，选择结束这个话题。
可能她的回答惹到了它，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无论她怎么和它聊天，都没得到半点回复。
试了几次无果，她也就不再去试，专心比较几家经纪公司的优劣。
国内大大小小的经纪公司不少，但真正做得好的没几家，再除去最负盛名的盛娱，剩余的几家不分上下，堪堪打个平手。
夏橙挑得眼花缭乱，和她相反的是，穆知枝闲得乱转。如果不是她还在病房，对方估计都能无聊地躺地上打滚玩。
她已经不止一次看到对方躺床上数数，数到百就翻一次身，没数几百就差点把自己翻下去。
可能是太无聊，她给夏橙出了个主意，“挑不出就不挑了啊，你自己开个工作室不好吗？还不用看zz眼色形式，多爽……我看你经纪人就像个脑子短路的。”
这个主意不错，很有童真。
夏橙看她一眼，温柔地戳了一刀……照自己胸口，“我穷。”
穆知枝：“……”
“你为什么一定要留在娱乐圈呢？艺人很辛苦的，还是你这种……路人缘不太好的。”
穆知枝躺回床上，看着天花板，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
她曾经一度想要当明星，对这个职业也算是了解，她挺好奇的，手里一摊烂牌的人，还倔强地非要继续玩下去，究竟是出于热爱还是破罐子破摔？
“因为我想留在这里。”
“为什么？”
“除了娱乐圈，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夏橙在笔记本上记下一个名字，“我只会演戏。”
也只想演戏。
穆知枝不说话了。
却感觉有什么话堵在喉咙里，迫不及待地想问出来，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夏橙出院那天，天公作美，下了好大一场雨为她送行，同样热情的还有媒体小报。
这次的记者更多。可惜她什么都不打算说，彼此拉锯几十分钟，对方悻悻而返。
等人群散尽，她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穆知枝，手里捧着把花束，她走过去，“给我的？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这是你作为病人的最后福利，不影响我以后讨厌你。”穆知枝撇撇嘴，“你被记者围着审讯，我太无聊，顺手去花店买来的。”
“还是谢谢。”夏橙接过花，被花香熏得打了个喷嚏。
穆知枝一把抢回来，匆忙问道：“你没事吧？哪里不对？是过敏吗？需不需要回医院？对不起，我没注意。”
“没关系，我只是对气味有点敏感。”
她笑了笑，听见穆知枝捧着花小声抱怨了几句，大概意思是“花香一点都不浓，你又没说你喜欢什么，我翻遍微博百度都没找到，这又不怪我，我也只能随便买啊。”
夏橙：“……”
不得不说，做错事低着头一脸小委屈的萝莉很戳她萌点。
夏橙：“我没事，你不用自责，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谁自责了？又不是我的错，”穆知枝切一声，扭头看见她在拿包，慌忙开口，
“哎，先别走，让我问个问题先，如果……你签不了经纪公司怎么办？你的粉丝怎么办？”
“应该不至于吧，”夏橙被这个问题弄得心塞了下，“经纪公司那么多……这事我挺急的，所以不论好坏我得签一个，好继续拍戏。”
她垂了垂眸，认真道：“毕竟我的粉丝已经等了我好几年，我不想让他们再等下去。”
作为一个已经脱了的前粉，穆知枝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清楚在她心里，这个算不算是合格的答案，她茫然地眨眨眼，“哦，那你走吧。”
夏橙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穆知枝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地缩小，离她越来越远，脑子里混乱一片——她喜欢过的夏橙和她讨厌的夏橙在打架，而自己坐在地上捧着薯片看。
她把薯片往嘴里送，只是那片掉地上了，她呆呆地看着，没察觉，愣愣地咬住了自己的手指。
穆知枝疼得浑身一个激灵，从幻想中挣脱出来。
她快步追上夏橙，气喘吁吁地拦住她，上气不接下气地问，“你，你需要什么，么样的，经纪人，我可以……”
“你可以帮我找？”
“找你妹！我的意思是，我想当你经纪人！”穆知枝发怒瞪她，声音却渐渐低了下来，充满不确定的忐忑，“……如果你同意的话。”
系统：“我觉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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