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这两日宁葭被关在自己房里,一步都出不了门。
她做的错事,祭酒都知道了。
祭酒厌弃她了吗?她要被发卖出去了吗?像阿乐一样被发卖出去?不知道会被卖到哪户人家,不知道未来如何,往后连祭酒一面都见不到了……
这怎么可以!
她是杨府的家生子,从小就在杨府干活,单调的丫鬟生涯里,那位谪仙人一样的郎君承载了她全部的少女琦思。
如果她被赶出府了,往后怎么办啊……
她想留在祭酒身边,她真的知错了,就算让她做一个粗使丫鬟她都认了,她想留在祭酒身边……
她求那个看守她的仆妇,说她想见祭酒一面,可那仆妇却不跟她说一句话。
直到今日,宁葭终于找到了机会。好似府里有几个人打架,看守她的仆妇耐不住,看热闹去了,宁葭终于寻到机会跑出来了。
她不是想逃跑,她只想见祭酒一面,求祭酒不要把她赶走。
她父亲为杨府做过这么多事情,祭酒不会这么狠心对她的,只要她好好求他就好了。
所以宁葭不管不顾,一路跑到书房来,希望能见杨错一面。
可她没有看到杨错,却只看到了登堂入室的赵常乐。
赵常乐心都要跳出来了,却怕被看出破绽来,只能狠狠掐着手心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看了看桌上,最后一封丝帛平躺在案桌上,那丝帛是杨错独有的密文,宁葭应当不认得。
赵常乐深深呼吸,觉得自己并没有破绽。宁葭又不是杨错,她便谎称自己是在收拾案桌,宁葭也看不出来她在做什么。
赵常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
“宁葭,你来书房干什么?你不是被关着么,你是偷跑出来的?”
宁葭咬牙,冷笑一声。
瞧瞧这一副女主人的样子。
这两日的担惊受怕,此时全都转成怒火,恨不得将阿乐活活烧死!
要不是阿乐忽然出现在府里,她怎么会嫉妒,又怎么会鬼迷心窍毁了画卷又栽赃到她头上?
一切一切,追根溯源,都要怪她!
要不是她,自己怎么会成这个模样。阿乐出现之前,她是杨府里地位最高的女人,过的好不快活。可阿乐出现之后呢!
宁葭将所有不满所有怨恨都发泄在面前女婢身上,反正她现在没有好结果,阿乐怎么能继续留下勾引祭酒?
宁葭大喊一声,一下子就扑过来,“你这个贱人,你这个贱人!”
赵常乐没想到宁葭会忽然动手,一时没反应过来,猛然被她推倒在地上,脑袋磕在书架上,登时觉得一阵眩晕。
书架上刚被整理好的竹简,因这个动静刷啦啦又掉了不少竹简下来,砸在她身上生疼。
宁葭泼妇一般去抓她的头发。
短暂惊愕之后,赵常乐很快回过神来,一偏头,闪过了宁葭扇过来的一记耳光,然后伸手一把将她推翻在地。
虽然这具身体柔弱,可她的灵魂可不柔弱,她可是从小骑马射箭长大的!这点女人打架的王八拳,她还是躲得过的。
宁葭被赵常乐掀翻,头脑彻底被怒意侵占,她伸手乱摸,在案桌上摸到一盏灯烛,抓在手里就朝赵常乐挥过来。
赵常乐连忙往后一躲,“你疯了,把灯烛放下,这里是书房,你要烧了杨错的书不成!”
赵常乐急了,狠狠一脚踢过去,正踢在宁葭腰眼上,宁葭顿时觉得上半身一麻,胳膊一酸,再无力拿住手里灯烛。
灯烛掉落,咕噜噜倒在案桌上,赵常乐却脸色瞬间苍白!
第三封丝帛!
该死!
她忙扑过去,也不管自己会被烧到,伸出手掌就压在火苗上,“滋啦”一声,手心一痛,但幸好及时将火苗熄灭。
赵常乐忙将丝帛展开,却愣在原地。
丝帛本就易燃,更何况这封丝帛只有巴掌大小,上面几行小字,早都被烧得面目全非。
赵常乐将丝帛捏在手掌里,紧紧握拳,恨不得活撕了宁葭,更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
这已经是第三日的傍晚了,主人勒令的最后一天了,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让她怎么办?!
**
飞白处理完几个杂役打架的事情,匆匆赶回了书房,却看到的是阿乐铁青的面色,与面如死灰的宁葭。
飞白大惊,赵常乐冷着脸,简单给飞白解释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
解释完毕,飞白看向宁葭的目光里也带上了气愤。
“宁葭,你这是在做什么?!祭酒常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你明知错误,不思悔改罢了,却又来这里撒泼!还把祭酒的书房弄成这样子!”
飞白快气死了,
“你何必怕自己被发卖出去?你是不是忘了,祭酒感念宁伯恩情,早将宁伯和你赎成了自由身。你不是奴仆,又何来发卖一说?可这件事后,我看你还有什么脸继续待在府里!”
飞白气得狠了,再不想管什么往日情分。况且往日宁葭眼睛长在头顶上,他和她也没什么情分可言!
飞白叫了两个仆妇过来,让她们把宁葭押走。
赵常乐看着天色,夜幕降临,她纵是再想强装冷静,这会儿也快撑不住了。
第三天要过去了。
赵常乐想了想,对飞白道,
“宁葭出了这样的事,你要不要去给宁伯说一下。我看宁伯头脑清醒,并不像宁葭那样,劝动了宁伯,往后宁伯也好管着宁葭。不然这样的事会发生一次,往后也会发生第二次第三次。”
手心紧紧攥着,被烧毁的丝帛就在手里里。
赵常乐装作不经意的模样,又道,
“书房刚被宁葭弄乱了,我留在这里收拾一下,我干活很利索的,你放心。”
飞白叹气,点了点头,同意赵常乐的安排。
“那我去找宁伯了,你在这儿好好收拾。”
赵常乐点头。
飞白离开书房后,她方才还笔挺的背,瞬间坍塌下来。
赵常乐摊开手中被毁丝帛,只觉得绝望。
怎么办?
将丝帛被毁一事告诉黑齿,让主人再仿一封信过来?
不行。
耗时太久了,要等黑齿去联系主人,主人再让人仿字,再将伪信送回来……一来一回,时间太久,根本来不及。
盯着丝帛上仅剩的一两个字,赵常乐下了决心。
这种古怪字迹,当初杨错教过她一些,她会写的。
而且她当初学这种字时,就是按杨错的笔迹学的,她笃定自己仿字,不敢说十成像,但八-九成像是有的。
这丝帛上也只有寥寥数行字,她都记在脑子里,不会漏的。
别无选择,这封信她来仿。
下定决心后,赵常乐不再犹疑,快速从杨错书架上取出一片干净丝帛,右手执羊毫笔,字迹行云流水一般。
不过片刻,一封丝帛便成,赵常乐仔细看了好几遍,确认自己写的与杨错字迹并无出入。
丝帛上字迹干后,赵常乐将之小心叠好,放在匣子中。
咯哒一声,匣子合上。
匣子合上的咯哒一声,像某种咒语,让她慌乱的心忽然平静下来,却又无中生有的,让她忽然觉得有些怅然。
这便是报仇么,为何她却没有狂喜呢。
赵常乐晃了晃头,将那些无羁的情绪都赶走。
她不敢耽误,忙将匣子放回书架原位,然后将地上竹简收拢,一一理好,放回书架上。
赵常乐最后一遍环顾书房,确认自己没有露出任何破绽,这才松懈下来。
任务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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