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六、一夜

    二十六、一夜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天色很快昏暗下来，直到最后一丝亮光消失在天地间，铺天盖地的黑暗从四面八方袭来。小竹峰的山洞内，火堆里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风从洞口向洞内吹来，带着夜里独有的寒意。卓锦溪等人不禁打了几个寒战，向火堆更靠近了一些，搓着臂膀向火堆添了几把柴火，火堆上的火苗刹那间窜了起来。整个洞内比之前亮了一些，又仿佛暖和了一些。

    陆雪琪看向那堆忽闪忽闪窜着火苗的火堆，怔了好一会，卓锦溪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陆雪琪双眼里才有了亮色。一阵风从洞外吹进来，卷起她胸前垂着的黑色秀发。陆雪琪向洞外看去，夜色沉沉。她又看了一眼洞内的师姐妹，除却卓锦溪几个师妹还未休息，其他人都已经闭目躺下休息了。她这时也有了些乏意，低头看了看从上午开始一直睡到现在的缘修，缘修似乎感受到些许冷意，睡梦中身体微颤，轻皱眉头。陆雪琪眨了眨眼睛，侧身在缘修身旁躺下。

    陆雪琪刚躺下，缘修探知暖源的雷达本能的开启，一个翻身，钻进了陆雪琪怀里，一只手抓上陆雪琪胸前的衣襟。她这一翻身，原本盖在身上的裘衣让她压在身体大半，陆雪琪伸手去抓那裘衣，却有人比她更快。卓锦溪小心的抽出被缘修压在身底的裘衣，给她盖上。陆雪琪感谢的对卓锦溪点了点头，卓锦溪轻笑道：“陆师姐，缘师妹好像特别喜欢粘你，你不知道，她小的时候那会儿，每次见了我们这帮师姐，总是苦着脸，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后来，大了些，每次苏师叔把她带去小竹峰，见到我们，总是想法躲着我们，好像我们这帮师姐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讲到这里，卓锦溪伸手捏上缘修的脸颊，嘟着嘴不满道：“你个小没良心，师姐有那么可怕么？嗯？”可是睡梦中的缘修，不会去回答她。

    陆雪琪心里竟有些莫名的甜意，她轻轻一笑，拿开卓锦溪的手，道：“卓师妹，天色不早了，都睡去吧。”卓锦溪笑道：“知道了，我再添几根柴火就和几位师姐休息。”卓锦溪说着转过身，抓了几根干柴，丢在火堆上，和几位师姐说了几声，便睡去了。不多时，山洞内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声音和众人呼吸的声音在夜里回荡开来。渐渐的，洞内唯一可以感受到丝丝暖意的火堆也熄灭了，整个山洞陷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轰隆”一声大响，深沉的黑夜中，天际传来轰然雷鸣，白色闪电张牙舞爪地划过苍穹，彷彿漆黑的夜空裂为数块。片刻之后，豆大的雨滴如小石子一般砸了下来，打在岩石之上，啪啪作响。稍后，倾盆大雨，滂沱而下。缘修在黑暗里张开了眼睛，她让这声雷声吵醒。刚醒来的缘修，眼神空洞迷茫，脑袋一片混沌。渐渐她眼睛里有了焦点，灵台一片清明。这一清醒，缘修不由的一怔，她好似在谁的怀里。

    也只是一怔，下一刻，她鼻子里充斥淡淡的熟悉的清香，头顶是轻轻的呼吸。缘修在黑暗中无声的咧嘴，她喜欢亲近陆雪琪，莫名的喜欢。缘修环着陆雪琪的手不由紧了紧，靠在陆雪琪怀里脑袋回起自己的突然身体不适晕倒，连忙闭目内视，什么不妥也没有，又运转经脉之中的灵气，发现修为似乎大概突然连续精进了几个层次。这是怎么回事，缘修皱眉百思不得其解。闭目将意识沉到最深，进了识海之中，只是眼前让她大吃一惊。原本被她打碎还剩下三分之二的封印如今只剩下三分之一，在那里摇摇欲坠，又自行解封的现象。

    缘修皱眉看着那最后一部分封印，脑袋里把自己最近前后发生的事连在一起，陡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好嘛，差点让自己的神力把自己给爆体了。不过，解除了另一个三分之一的神力，为什么身体没有变化，还停留在十二三岁。她想得头疼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不想了，但是她的无良爷爷头上又多了一笔账目。退出识海，睁开眼睛，却再也睡不着觉。

    “轰隆！轰隆”外面几声雷鸣，几道白色闪电划过黑色夜幕，缘修微微抬起身子，凉风迎面扑来。等她躺下身体，丝毫感不到那从洞口而来的凉风，是眼见这个人替她挡去了。缘修脸色微变，小手覆上陆雪琪后背，入手一片冰凉，心脏刹那间被什么揪住了一般，酸酸的疼。

    起身把裘衣盖在陆雪琪身上，抬手，手心出现一团火红。缘修把这火红向空中一抛，眨眼间，山洞内暖暖的亮，火红色四处窜动。洞口被堵住封死，冷风无法再进来，洋洋暖意布满整个山洞。

    看着满室的火红，缘修嘴角轻轻勾起。她向山洞外看了看，只见入眼，一片迷蒙。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样的光景，缘修放空脑袋，闭上眼，用心去看洞外的天与地。她的意念从洞口开始向外探知，雷鸣，闪电，滂沱大雨，参天古木。忽然，她停住了，不再往前踏出一步。她看见了什么？

    在大竹峰休息洞穴的附近，密林边缘，古木之下，跪着一个人。天空中电光闪过，巨雷轰鸣，借着那一道微光，她看清那一个全身湿透的少年——张小凡，天地之间，那个少年孤零零的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缘修收回意识，缓缓张开双眼。

    洞外，雨逾疾，风逾狂。

    缘修终究心里不忍，她若未看到也就罢了，既然看到了就不能装作不知，不闻不问，况且张小凡与她又是同门同脉缘的师兄。缘修只身出了山洞，把从风留在陆雪琪身边，她出了山洞，身体立刻被柔和的橙色光圈罩住，狂疾的雨点触不到她分毫。

    缘修在一点一点向张小凡接近。近了，却看到古木之下，张小凡身边又多了一个人，那人蹲着，一身水绿衣衫，倚靠着张小凡，两人顶上撑着一把青绿色的油布伞。橙色的光芒照亮了三人的地儿，三人相顾无言，缘修眼睛瞪得铜铃般大，看着多出来的那人，嘴巴一张一合喊出了那人的名字“碧瑶！”

    张小凡突然神色慌张的推开了碧瑶，“小魔师妹！你醒了！这、这、你怎么来了，小魔师妹、你、、我、我、、、、、她、你别、、、碧瑶她不是、、”张小凡不能成句，但也听得出来是在为碧瑶焦急，担心缘修把碧瑶抓走或者是招来流波岛上的其他正道中人。碧瑶被他推开，原本是不高兴的，却听到他对缘修求情，不要抓她。碧瑶又蹲回他身边，笑盈盈的看着他，道：“臭小子，你这是在关心我么？”张小凡看看她又看看缘修，支吾了半天，说不出来违心的话。他心里是不希望碧瑶让正道中人发现，之前也劝她走，可是碧瑶非但不走，反而挨着他蹲下来，为他遮雨。张小凡心里此时是矛盾的，他认定碧瑶是邪魔外道的人，却又私心不希望她这时会被发现，因此受伤。

    反观碧瑶，倒是一点都不在意被缘修看到她和张小凡在一起，她笑意灿烂的在这风雨中，声音里带着蛊惑，道：“小家伙，你会把我抓回去么？”真像只狐狸，缘修腹诽着。眼睛余光看到张小凡脸上隐有焦急神色，待她看向他时，张小凡脸上又分明有了哀求之色。缘修无声的撇撇嘴，张小凡这里有碧瑶，她就不必费心来安慰这呆木的师兄了，而且她也不能当灯泡不是。

    鄙视的看了一眼张小凡，抬脚转身离去。走了没几步，风雨中传来张小凡焦急的喊声：“小魔师妹！”缘修翻了几下白眼，忽然她把向前双臂伸平，脚步变得虚浮，走路东倒西歪，嘴里低声道：“咦？我梦游了？这是哪儿呀？呀！我真的梦游啦！我怎么什么也没看见呀。”

    她凌乱的踏着脚步往前走，耳边清晰听得身后碧瑶几声娇笑，道：“臭小子，小家伙可比你要疼我，她是我的好妹妹呐。”好像左脚绊到了右脚，缘修身子一个前倾，“噗通“一声，趴到在地。碧瑶在身后笑得更加欢畅了，缘修爬起来，猛地一个转身，腰间一疼，缘修“哎呦“一声，扭到腰了！缘修哭丧着脸，也没力气去管碧瑶笑不笑了，撑着她的腰，一步一步往小竹峰山洞那里走去。

    碧瑶伏在张小凡肩头，笑得花枝乱颤。

    张小凡推了推碧瑶，语气带着恳求、担忧：“你、你还是快些走吧。小魔师妹她心善，若是让我师傅师叔看到，就不像这般安全，你会死无葬身之地。你、你快些走吧。”碧瑶抬起头，眉梢都带着笑意。张小凡心脏忽的一跳，怔住了。

    缘修一路“哎呦”着回了山洞，橙色的光圈也在进洞时消散不见。她弯着腰，心里不停骂碧瑶妖孽，碰见了碧瑶她总没好事。山洞内依旧如她走时那般安静，她悄悄向陆雪琪看去，不意间，居然对上陆雪琪张开水波的眸子。缘修没想到陆雪琪会醒，当下一惊向后退了几步。

    陆雪琪雏眉看着她，道：“去哪了？”声音听不出喜怒，面上也一直是平常的表情，可不知怎的，缘修直觉感到陆雪琪是生气了。而事实上，陆雪琪是生气了。陆雪琪本就担心她，再加上她一向浅眠，缘修刚走没多久她也便醒了。怀中空空的，陆雪琪当时就完全清醒了，不过当她看到从风还在她身边躺着，身上也多了一件裘衣盖身，再看这满山洞流转的火红色光芒和周身能感到的暖意，便也明白缘修是自己醒了。

    然而洞外大雨滂沱，电闪雷鸣，这流波岛上又不只是正道中人在此，还有诸多魔教信徒在流波山上安营扎寨。缘修只身一人出去，纵是她本领再高，陆雪琪还是不放心。起身准备出去，却在洞口被从四周急聚过来的火红阻挡，出去不得。她只能在洞内等着，等缘修自己回来。不过短短的一刻钟时间，陆雪琪面上愈来愈寒，眼见眼底的薄怒渐渐转变成盛怒，怒到极点反而平静下来。陆雪琪坐在原地忽的一声冷笑，侧躺下来，微闭美目，等着某人回来。

    缘修的小心脏颤颤巍巍的，一步一步往陆雪琪身前挪，不知为何，她觉得面对这样的陆雪琪有些底气不足。陪着笑，缘修站到陆雪琪身前，手还扶在后腰上，道：“陆师姐，你、你醒啦。”陆雪琪坐起来，依旧是那句话，“去哪了？”缘修不敢看她，别过脸，道：“起、、起夜去了。”她怕看着陆雪琪说这句话会破功，会像受了蛊惑一般，非常不义气的把张小凡和碧瑶现在在一处的事给抖出来。

    陆雪琪显然不信的，双眼直直盯着她，缘修用眼睛余光偷偷看她一眼，只一眼，缘修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战，因为她的陆师姐周身的突然冒出许多寒气来。缘修咽了咽口水，低下了头，又小声加了一句，道：“我无意看到小凡师兄在受罚，就去、就去、看了看他。”怕陆雪琪不信，她抬起头来，对着陆雪琪的眼睛，道：“真的，陆师姐，我没骗你。”陆雪琪看了她良久，忽而她低叹一声，伸手拽过缘修，手搭上了缘修的腰，道：“腰怎么了？”缘修突然觉得浑身的血液像被加热了一般，心脏砰砰跳起来。这种情况，比之前观看陆雪琪比试时更甚，那时候仅仅是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莫不是我心脏不好？有什么病？

    脑袋上一阵凉意，让缘修回过神来，陆雪琪眼里满满的担忧，道：“怎么突然脸红起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缘修把头摇得向拨浪鼓，道：“没有、没有不舒服。我那个、那个、、、”

    缘修觉得这事实在是羞于说出口，太丢人，支支吾吾不知该不该说与陆雪琪听。陆雪琪不解的看着她，道：“怎么了？”缘修死命的绕着手指，脸上越来越红，道：“我那个、那个、陆师姐、、我那个、、腰、、腰、扭到腰了。”陆雪琪一愣，好一会才明白缘修是在说她的腰。

    陆雪琪手按在缘修的腰上，轻轻揉着“那、张师弟怎么样了？”缘修趴在陆雪琪肩上，陆雪琪的发丝挠得她脸颊痒痒的，“唔！除了淋了点雨，其他都好得很，精神好像也很好。”有碧瑶陪着，精神应该是好的吧？缘修想着。

    眼睛瞄了一眼洞外，漆黑一片。夜还长着、、、、、、、、呐。缘修的意识越来越朦胧，她想睡了。腰上是陆雪琪柔软的手，陷入睡意前，缘修脑子里忽然出现这么一个问题，为什么对着陆师姐，心脏总会时不时“砰砰砰”的跳，这次还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