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深渊（一）

    十七、深渊（一）

    缘修也只是短暂的心情大好，抬脚想要靠近陆雪琪几步，立马心情黑白转换。靴子里满满的是蝙蝠粪便，动作迅速脱去鞋子，蹭蹭蹭快步退离靴子几步之远，无奈脚上还粘着那些恶心的东西，顿时苍白的脸色上又增加了几分苦色。陆雪琪惊诧的看着缘修，这小孩竟如她一般爱洁净，不，比她更甚。

    忽听李洵一声惊呼道：“轮回珠！”引去了缘修大半的注意力，缘修看了李洵一眼，却是李洵脸上有几分诧异，眼睛盯着法相手里的珠子。法相看了李洵一眼，道：“李师兄好眼力。”李洵言语间对法相突然多了几分客气，道：“不敢，法相师兄你才是道行高深。”缘修黑了线，“轮回珠”？嘴角抽搐着，她至今对轮回这两个字不抱好感。她可是被老头子一脚踹进轮回大殿的中央法阵的，但凡遇到这两字，总是让她想起堪称一生耻辱的那瞬间。

    不再去关注法相手里所谓的轮回珠，眼睛又转回了那双离她几步远的靴子，不可能光着脚走下去吧，下面的路谁知道还有多远，眼睛一转，一个想法出现在脑海里。身边有人捣她，瞥眼过去，却是曾书书不知何时到了她身旁，两只眼睛透着贼光，贼兮兮的小声道：“缘师妹，那个什么，你的记忆传承里有什么可以清除秽物的术法？”缘修鄙视的注视曾书书略显出犯贱的面相，嘴一撇，道：“那种术法没有。”曾书书脸色立刻垮了下来，下一秒却听缘修道：“不过有个法子可以试一试。”若是让老头子知晓了，胡子估计得翘上几翘。曾书书眼睛又亮了起来，贼光比之前更盛，表情么，又贱了几分。

    抬眼环视了众人一眼，大多数人已经整理了衣物，清理了靴子里的秽物。陆雪琪与燕虹两个女子也是顾不了那么多，整理完衣衫，又脱了靴子，把里面的秽物清理掉，再穿上，全程眉头紧皱，可以夹死数只苍蝇。扭头看到曾书书两只贼光锃亮的眼睛，又低头看了一眼自身，微闭眼睛一秒。再睁开。抬起右手，眨眼间，直径有碗口大小的水蓝色光球出现在她手心，众人还未反应过来，这光球已分作九股带状，分别环住九人。众人只觉柔意传遍全身，顷刻之间，一身污秽尽除，衣物整洁如洗，只是有些湿意。水蓝色光芒消失，接着又是九股火红色的光芒环绕众人，这一次，竟是暖意直抵心扉。众人还未待仔细体会着暖意，它已消逝，身上的湿意也消失不见，舒适无比。

    眼神掠过呆愣的李洵，她从不故意让谁难堪，再说，她还不至于小心眼致斯。曾书书喜滋滋的全身上下摸了一遍贼贼的贴近缘修道：“缘师妹，你这是什么术法，教教我呗。”缘修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无可奉告！”手脚麻利上前几步，套上靴子，走至张小凡身旁，静立不语，也不管不顾某些惊诧，复杂、探视的目光。齐昊见状，道：“走罢。”便走在最前向洞穴深处走去。缘修拉着张小凡随后，陆雪琪走在他两身后，剩下的几人依次跟上。很快的，随着他们的脚步向前，背后又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而在前方，黑暗恍如妖兽，张开双臂露出狞笑，欢迎着他们的到来。黑暗中的一点光，缓缓前行。就这样也不知走了多远，这个古老深邃的洞穴竟似毫无止境一般，虽然还一直很是宽敞，但曲曲折折，弯弯曲曲，除了大概是向地底倾斜之外，几乎让人分不清楚方向。

    在这片黑暗中，除了众人的脚步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缘修觉得周遭湿气越来越重，也不知道已是深入地底多深了。向后伸手拉住了张小凡，另一只手按在了从风的刀柄上。陆雪琪眼睛微眯，手抚上背后的天琊剑柄。齐昊为了以防万一，祭起了六合镜，走在后面的法相轮回珠依然散发着金色佛光，两样宝物交相辉映，就这般又走了一会。直到眼前出现两条岔路，幽幽深深，漆黑一片，不知通向何方，仿佛如妖魔张开的大口一般。

    这洞穴中危险未知，危机四伏，眼下众人面前又出现两条岔路，选择走那一条成了难题。然而无论选择那一条道路，另一条都会成为未知数。一阵默然，过了一会，仍旧无人出声，缘修索性拉着张小凡踏进离她最近的右边岔路，道：“再这么沉默下去，也想不出什么，倒不如两路人马各走一边。”

    齐昊闻言，看了众人一眼，又看看已在右边岔路上的两人，对法相等人道：“也只有如此了。我青云五人前往右边岔路查看，法相、法善师兄与焚香谷两位前往左边岔路查探，若是遇上危险，便以长啸示警，如何？”法相默然，虽然明知道这般分散开来并非好事，但无论如何思索，这也是目前最好的法子，而且在场之人都是各派精英，未必不能自保。当下他转头看了看焚香谷李洵、燕虹，见他们二人并无异议，遂道：“那就依齐师兄所言，诸位千万小心。”

    齐昊点了点头，向法相等人一抱拳，便带着曾书书、陆雪琪二人进了右边岔路，越过缘修与张小凡，齐昊走在最前头。五人没走几步，身后的光芒转了一转，渐渐消失，看来法相等人进了左边岔路。齐昊祭起六合镜，催发县里，六合镜淡黄光圈洒下，把五人罩在当中。

    这一条岔路比之刚才一路走来的洞穴，便显得窄了许多，同时两边岩石突兀，尖锐丛生，缘修的手背上胳膊上不小心挂了一些彩，她身上还残有前日留下的伤，此番伤口上再落伤，剧痛无比。倒吸几口冷气，龇着牙，硬是忍着没叫出声。抓着张小凡的手不知不觉越发紧了起来，张小凡脸色也苦了下来，手让缘修抓的生疼。

    五人在这黑暗中不知行进了多久，缘修隐约听见微弱的打斗声，但是行进中的脚步声大于这声音，听得不是很真切。顿下脚步，张小凡因她突然停步差点撞上来，诧异道：“小魔师妹，怎么了？”缘修竖起食指抵在嘴间，示意他不要出声，又前后看了一眼其他三人，食指在唇上轻轻一点，四人皆是屏住呼吸，不出声。

    缘修竖着耳朵，微闭眼睛，集中精神去捕捉着微弱的声响，片刻，打斗的声音比之前传来的声音大了些，缘修眼睛猛然张开，眼睛看向前方无尽的黑暗，道：“前面有打斗的声音！”

    四人一惊，他们什么声音都未听到，缘修却说前方有打斗声，齐昊道：“缘师妹，没有听错么？”

    缘修没那时间跟他解释，越过齐昊的身子，手依旧紧抓张小凡不放，向前走去，齐昊等人互看一眼，紧随其后，几步追上二人，六合镜的光芒重新把两个人罩住。缘修随着声音一路走下去，道路曲折离奇，岔路不断，全靠她灵敏绝伦的听力，才得以从众多岔道中寻到正确的路线。到后来，打斗声在其他四人耳边也渐渐清晰起来，众人知道，快要接近了，但心情也焦急起来，不知道前方到底是什么情况。

    过了片刻，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前方出现了一丝光亮，五人疾步前进，前方那点光亮，越来越近，越来越亮，打斗的声音轰隆隆震耳欲聋，待得跃进那光明处，狂沙、暴石、厉风迎面扑来，几乎站不住脚，五个人好不容易站定，眼前的情景让人大吃一惊。

    场中打斗的几人不是法相等四人是谁，只是此刻四人衣衫凌乱，血迹斑斑，饶是法相也是面色苍白，快要支撑不住的样子。焚香谷的二位呼呼喘着粗气，体力接近极限，颇显狼狈。

    法相一眼见着了青云门五人，神色一亮，喊道：“齐师兄！”齐昊等人一见同伴有难，且魔教妖人在此，都是全身血气上涌，奔足冲进战场。张小凡也不例外，他虽修为尚浅，但这些年在青云门收到的教育熏陶，容不得他可以坐视不理。又加之是个血气方刚的年纪，不免沉不住气，竟大力甩开了缘修的手，祭起他那根烧火棍，冲了过去。

    缘修恨恨的瞪了张小凡背影一眼，手按上了从风的刀柄，刷的一声，从风已被她单手反握在手中，刀刃向外，大幅度动作牵扯到伤口，又是一番呲牙咧嘴，低咒一声道：“可恶！”。眼睛瞄了一眼激战的场中，迅速拟定了战斗计划，场中那些身貌奇异的魔教众人，有几位战斗力不弱，起码依她现在的修为力量来看确实如此。内心不禁又把那个被称为爷爷的笨蛋、可恶的老头骂了一遍。张小凡早已忘了缘修的忠告，离得哪里是一臂远以内，都不知有多少个一臂远之外了。且看上去体力渐支，身上挂彩。缘修的心情瞬间直线急剧下降，周身黑色氛围的粒子浓度越来越高。

    哼哼哼！很好！我现在的心情状态简直是好极了！！直接落入场中，找准魔教妖人，气势全开，手起刀落。缘修的刀法从来都是简单无华，不需要华丽的招式，一招解决敌人便是最强的。刚开始不把她放在眼里的魔教妖人第一招便吃了大亏，第二招不敢怠慢，使劲全力与缘修对战，尽管如此，仍旧吃尽苦头，身上的被刀划出的血痕正在一条条增加。反观缘修，毫发未损。眼前是缘修突然放大几倍的脸，心中大骇，恐惧感流遍全身，“什么时候？？！”未及他有动作，下一秒痛感便袭遍全身神经，他低头一看，从右肩膀至左下腹，刀伤深入内腑，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死在一个孩童手里。砰！身体倒下扬起一片尘土。

    缘修此时方才脚下一软，连忙用从风撑住身体，呼呼呼粗气不断，气息突然间不稳起来。不错，在那魔教的妖人看来，他未能伤及缘修分毫，却不知缘修内府受了不小的创。陆雪琪身上的大法护身是缘修以自身力量施成，与她密切相关。简单来说，所有攻击陆雪琪的外力，全部由缘修承受，此事缘修并未在众人面前提及，陆雪琪自是也不知晓。陆雪琪身怀天琊，魔教妖人自当是全力攻击她，希冀将天琊剑夺下。陆雪琪虽不是孤军奋战，但与之对战的两个人又非泛泛之辈，修的是阴狠乖戾的法门，是以陆雪琪占不了上风，经常被钻了空子击打慎重。奈何周身的大法护身护的极紧，两个魔教妖人伤不了她，夺不得天琊，又不知怎么才能破了那护着陆雪琪的屏障。陆雪琪被护着，即使知道不是那两个魔教妖人对手，也是心中无畏拼战起来。

    这样一来，双方一接触，必定是两个魔教妖人使劲全力，武器纷纷向陆雪琪身前的大法护身建起屏障招呼过去。抬起眼皮朝着陆雪琪的方向看去，橙色光芒一闪，一波震力隐隐在体内晃动。眼睛锁定与陆雪琪交战的两个身影，眼神一紧，便要过去。耳边却听见法相一声惊呼：“张师弟！”却是张小凡嘴里鲜血不断外涌，身体如残败的玩偶般被一股力量向外抛去。

    来不及多想多看，急速飞奔至张小凡的前面，伸手抱住张小凡，岂料那力道余势未歇，缘修向后滑行一段才硬生生的阻停下来。

    伸手探了一下张小凡的脉搏，经脉受伤颇重，一巴掌招呼在张小凡脸上，“啪！”张小凡半边脸多了一个鲜红的五指印。张小凡悠悠张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缘修黑着的脸，懦懦道：“小、小魔师妹，对、对不起，让你担、担心了。”缘修瞪他一眼，哼道：“你倒是还有自知之明。”张小凡苦笑一声，不再言语。缘修勉强扶张小凡坐起身，环看四周，当她眼神触及身后时，手脚刹那间冰凉，好家伙，再向后滑行几步远，她同张小凡的两条命有一半要交代下去了。

    原来两人身后竟是巨大的、深不见底、掩藏在无尽黑暗中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