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天胤望了望满地的酒水,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深深的、千钧重的目光。
她像条受了伤的小水蛇盘在那里。通红的脸冒着热气。嘴巴一扁一扁的,好像被他欺负得无路可走了。
不知怎的,他莫名有点想笑……
“所以,这就是刘二帽的死法?”他淡淡地说。
莲宝吞咽口中并不存在的水分,神经都绷紧了。
他凤眼微眯,试探道:“是一种法术?”
“大叔你没猜错,我确实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她脸厚地来了一句。
余天胤:“……”什么玩意儿?他可没这么猜。这油头滑脑的村姑都能当仙女,天上岂不乱套了?
“既是法术,为何没见你掐诀诵咒?”
“仙家有八万四千法门嘛。也不一定要掐诀诵咒的吧?”
他全然不信她的厥词,只按自己的思路摸索,“你没碰到老夫,老夫也没感受到任何真力。难道靠意念就能发功?”
莲宝如遭雷劈。
余大叔见状,眼神深了下去,“传说世间有异人,天生有神通。莫非是生来就如此?”
莲宝几乎要瘫痪在酒泊中了。
心里拔凉拔凉的,好颓废。明明决定了不让任何人知道秘密的,这下好了,被他越挖越深,都快彻底曝光了。苍天,你要亡我吧?!
究竟要剐我多少回?
他沉思片刻,好奇道:“既有奇异神通,身体可有异于常人之处?你的伤莫非是自愈的?”
莲宝心惊肉跳。酒气和恐惧相互作用下,几乎要陷入幻觉了。她无脑叫嚣道:“喂喂,好奇也该适可而止了吧。别问啦,你就算把我剖了也发现不了秘密!”法克,居然说这种话,智商喂狗了吗?
“……剖了你?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他语气很慢地说。
莲宝傻傻的,眼神瞬间涣散了。上辈子被迫救世的记忆涌入脑海,浑身都麻了。
她的妖气、灵气、可爱气悉尽褪了,剩下一张恐惧到极致的脸。死白死白的,一点人色都没了。瞅他半晌,拔腿就向河滩下狂奔。跑得比蟑螂还利索。
身后传来一声冷笑。接着,她被一股大力吸住,向后飞了过去。
莲宝爆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啊——”声音像一把长锥刺进了他的耳膜。这哪是人的叫声?野鬼也没她叫得这么凄厉。
很少受惊的余天胤被她活活吓了一跳。那声惨叫气贯长虹,完全收不住了。
“别鬼叫了,谁有闲工夫剖你?”他勃然怒斥,“老夫说着玩的!”
莲宝听了这话,一股疯劲儿被泄掉了。比注了镇定剂还灵,缓缓从死亡梦魇中解脱了。
盯着他懵呆片刻,张嘴就嚎:“大叔你发个毒誓,以后伤害我就天打雷劈,当场暴毙。你刚才把我吓死了,差点尿裤子!”
他满头黑线,脑门子发胀地说:“行了,你滚回家去吧。”
她嚎得更凶了,破罐子破摔地喊:“我压力好大,心里全是阴影,再也没法幸福了……”
余天胤头都大了,用无比冷酷的声音恶狠狠地说:“行了。老夫不会剖了你。真是说着玩的。”实在太恐怖了,这个女人。再嚎下去头都要裂了。
莲宝抽了抽鼻子,渐渐风消雨歇了。她从泪雾中觑了他一眼。眼神软了。脊梁骨也软了。
浑身疲惫地坐了一会,把嘴角一拉,含着泪花冲他笑起来。“……那我就放心了。”
他叹为观止地瞄着她。这太厉害了,脸说变就变。
“还不快滚回去——赖着等吃饭?”
“诶!”她脆声答应,乖乖往起一站,“余大叔,那我走啦!”
打了这番交道,她心里判定:此人虽不算君子,应该也不是变态。他害怕女人哭,还是有那么一点人性的。
她暂时没有被吃的危险,好极啦。下河滩时,浑身都轻快了。
临上船时,回身给他一个孝顺至极的笑。泪还没干呢,又甜得浑身起腻了。
“余大叔,那我走啦。明天再来瞧你,酿酒给你喝!”
“不要来了!”他表示严重抗拒,“不稀罕。”
“要来!今儿起您就是我的祖宗!我每天要来巴结你,讨好你。谁叫你是这么好这么好的一个人呢,嘻嘻!”她好一番撒娇卖痴才上得船去。划起小桨,飘悠悠地走了。
男人俯视着河面,眯着眼沉思良久。
世上竟有这样的奇人。果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话说回来,这玩意儿可不是善类。前一刻坐你腿上撒娇,下一刻就能不动声色地下杀手。
可见“最毒妇人心”这话乃是至理。
与其说他拿捏了她,不如说他被这妖精折腾得够呛。累死了。向来厌食、失眠的他竟有了想好好吃顿饭、睡场觉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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