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清的声音便像她的法号一样,清脆又响亮,因此屋外的林平之也就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可也正是因为太清楚、太明白了,以致于心虚的林平之当场就脚下一滑,一屁股墩跌坐在了过道上。
啧,那模样,方鹤梦都不忍心看!
“我是尼姑,不是姑娘……”仪琳小声反驳了一句,然后又问道:“师姐,刚才外头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应该是地太滑,叫路过的人摔了个狗吃屎吧!”仪清不以为意道。
“师姐,你这话要是被师伯听到了,又该挨罚了。”
“好师妹,只要你不说,师伯又怎么会知道呢?”
“可师伯万一问我,咱们这半天在客栈里都做了什么……”
“哎呀,仪琳,我知道你记性好,但你总不至于把每句话都给师伯复述一遍吧?如果师父问了,你只需要说咱们在聊天、打坐、念经就可以了。”
“但是我们并没有在打坐、念经呀!”仪琳的语气听上去十分困惑,很显然她并不是在找茬,而是真的不明白仪清为什么要教她说谎。
“现在没有,但等一下可以有的嘛!”仪清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就不应该主动请缨留在客栈,保护你这个小傻子。”
“师姐,我觉得恒山以外的人,其实也好。哪怕是……哪怕是昨天那位林施主,明明只是不小心伤到了我,看上去却比我还要紧张呢!”
仪琳不解道,“所以师伯为什么非要留一位师姐保护我呢?”
“咱们这一趟下山,原本不过是为了修行而已。更何况由仪和师姐领队,也出不了什么岔子。但师伯却偏偏中途赶来了,至于原因,你昨个儿也知道了,是有人误传洛阳附近有魔教中人的踪迹,师伯唯恐咱们遭到魔教毒手,这才从恒山下来。”
“是呀,这消息只是误传而已,师伯为何还要担心我呢?”
仪清闻言冷哼道:“魔教的人,这儿的确没有。可臭名昭著的采花贼,却是难说。听闻那个万里独行田伯光,近日来已在洛阳周遭糟践了不少良家妇女。咱们恒山的弟子虽不怕他,但也要小心提防,别被这种下三滥的小人暗中偷袭才是。”
仪琳软软地应了一声,又问:“采花贼是什么贼,这个万里独行田伯光,是到别人家里去摘花了吗?那个‘糟践’又是什么意思呢?”
仪清没想到师妹竟然会问出这么个问题,有心解释,但却又羞于开口。毕竟她虽然性格直爽,可到底也是个姑娘家,这样随便谈论一个采花大盗,于名节有碍。
甚至就连定静,为了不叫恒山派的名声受到牵连,再加上此行还有许多年轻的女弟子跟随,所以也不打算插手去管田伯光的事。
反正洛阳还有金刀门坐镇,总不至于叫一个采花贼来去自如、横行无忌。
不过方鹤梦要是知道了定静的想法,肯定会呵呵呵、嘿嘿嘿、哈哈哈换着大笑几遍,毕竟人家田伯光这“万里独行”的绰号也不是随便叫的。
要不是最后落到仪琳她亲爹——不戒和尚的手上,被削去了子孙根,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女人呢!
“你一个小孩子,就别管那么多了。反正等秦绢师妹的事儿了了,咱们便要打道回恒山去了。”
仪琳“呀”了一声,恋恋不舍道:“也不知道剩下这几日,有没有机会再吃到糖葫芦。”
“哎哟,别提这个了。”见仪琳没有在田伯光的问题上纠缠,仪清顿时松了口气。“你说那个小贩怎么想的,看到咱们化缘,居然给了你一根糖葫芦。”
她不由得提高了声音,似是到现在都觉得难以置信:“入门这么多年,我还从没见过,有哪位师姐妹会化缘化回来一根糖葫芦的。仪琳,你这可真真是独此一家了。”
仪琳却不以为意,反而甜甜地笑道:“我先前还从没吃过糖葫芦呢,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原本在听到恒山派众人数日后就要离开洛阳的消息时,林平之就已经有原地转圈圈的趋势了。
现在又听仪琳亲口说喜欢吃糖葫芦,他便立刻把锦盒揣回怀里,再将剩下的两串糖葫芦统统接到自己手上。然后这才腰背一挺,使了个眼色请方鹤梦代他上前叩门应答。
至于他自己,则是努力保持好端正的仪态,确保在屋门开启后,可以给仪琳一个良好的二次印象。
“咦?”只是来开门的却不是仪琳小尼姑,而是她那名法号仪清的师姐。
她对着林平之上下打量了两眼,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怎么着,竟然还真在我师妹的房间外头蹲着呢?”
林平之蓦地红了脸,但目光却仍然越过了仪清,向对方身后的仪琳看去。
“我……”他抿了抿嘴,“我是来向仪琳小师父赔礼道歉的。”
仪清半信半疑:“那你就站在门口给我师妹道歉吧,不许进屋来。”
林平之闻言有些尴尬,而被忽略的方鹤梦则在一旁提醒道:“不止是口头道歉,我们还带了两串糖葫芦呢!”
仪琳原本得了师姐的叮嘱,乖乖地在后头躲着。这会儿听到“糖葫芦”三个字,她顿时双眼一亮,偷偷探出脑袋朝方鹤梦两人看去。
方鹤梦知道靠林平之自己是不成的,这傻小子如今年纪太小,空有撩妹的心,却没有撩妹的手段。
于是她便按住了对方的肩膀,对仪琳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柔声问道:“你是仪琳小师父吧?听我弟弟说,他昨天一时不慎,误伤了你。你现在伤口还痛不痛?”
只不过没等仪琳摇头,方鹤梦又抓过林平之的手往前一举,说道:“痛也不怕,吃点儿甜的就好了。我弟弟平日里练武受伤哭鼻子了,我都会买糖葫芦给他,他吃完便不哭了。”
林平之猛地扭过头,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方鹤梦,似乎是想问自己什么时候哭过鼻子了。
然而仪清虽然因此取笑起了林平之,但仪琳却显然放下了戒心,伸手便要接过糖葫芦。
“等等!”仪清笑归笑,可仍然保持着对陌生人的警惕。“师妹,不许贪嘴,要是这吃食上被他们下了药,你要怎么办?”
方鹤梦听了也不恼,而是对林平之说:“弟弟,咬一口给她们瞧瞧。”
林平之听话地咬掉了半颗山楂,顺带还舔了舔嘴唇上沾到的糖沫。
仪琳眼巴巴地看着,不自觉咽了口唾沫。而林平之见仪琳紧盯着他的嘴唇不放,也不由得跟着滚动了一下自己那还不甚明显的喉结。
“师姐——”仪琳扯了扯仪清的衣袖。
“好了好了,想吃就吃吧!哎,别拿被咬了的那串呀,拿另外一串!”
看到两个孩子都默默吃起了糖葫芦,方鹤梦便重新将装着佛珠的锦盒,从林平之怀里翻找了出来。
“我们知道出家人不喜欢俗物,所以除了糖葫芦,这串佛珠也请仪琳小师父收下。”
仪清虽然比仪琳要年长些,但眼光却没老辣到可以看出佛珠的价值。于是干脆就点点头,让仪琳把这第二样礼物也收下了。
“礼也赔了,歉也道了,两位施主应该没事了吧?”
方鹤梦不慌不忙地笑道:“我们是赔过礼,也道过歉了,只是仪琳小师父还没说,要不要原谅我弟弟呢!”
仪琳因为吃到糖葫芦,已经很开心了。加上林平之又是除了同门以外,第一个送她礼物的人——虽然是赔礼。
所以她这会儿也不再害怕,而是小声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并且请林平之也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本来这事到这儿也就差不多了,可是见林平之仍旧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方鹤梦便眼珠子一转,又想出了一个歪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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