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王家兄弟吵归吵,但小尼姑的踪迹,他们还是很快就打听到了。

    因此到了第二日一早,方鹤梦便帮忙拿着锦盒——里头装着赔罪用的佛珠,然后跟在林平之身后,一道往距离金刀门不算远的一家客栈走去。

    “其实我有一个问题。”

    在经过卖糖葫芦的摊贩身边时,方鹤梦特意扭头看了一眼,心里琢磨着晚些时候得给秦绢带上一串。毕竟这种酸酸甜甜的东西,很少有小女孩可以拒绝。

    啊,当然,她自个儿也很喜欢吃就是了,尽管山楂核吐起来实在麻烦得紧。

    “虽然这个盒子精致小巧,里面的佛珠也算不得重,可你为什么不自己拿着,那样不是更显诚心?”

    林平之脚下一顿,紧接着又无意识地加快了步伐,一张清秀白净的俊脸绷得紧紧的。

    “跌份儿。”

    “什么?”

    “跌——份——儿——”

    “噗!”

    林平之自小在闽南长大,虽然逢年过节也会来洛阳外祖家玩耍,但在口音上,仍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

    再加上他还未到变声期,音色雌雄莫辨,因此说起话来便又奶又甜,听着简直比北方的小姑娘还软。

    而这“跌份儿”一词,应当是他新近学来的。第一遍连着读的时候也就罢了,可林平之偏偏在第二遍强调的时候,硬生生地将三个字给拆了开来。

    于是,好端端的儿化音就变得不伦不类,乐得方鹤梦差点没在大街上笑出猪叫。

    没错,她,方鹤梦,就是一个能自如切换人叫、鸡叫和猪叫的奇女子。

    “你笑什么?”

    林平之回头瞪了方鹤梦一眼,不过他显然也知道自己的口音在北地人听来有些奇怪,因此耳根子不免有些发红。

    方鹤梦自然不会被这么个外表鲜嫩可口的小男生给吓到,她笑嘻嘻地说道:“我觉得小尼姑可能一直在中原长大,很少见到南边的人。倘若你用家乡话跟她聊上几句,说不定她会很开心。”

    闻言,林平之先是眼前一亮,但很快又抬起下巴,故作矜持:“莫非一串佛珠还不够她消气、开心吗?爹说的不错,姑娘家就是难哄。”

    方鹤梦忍笑应道:“是是是。”

    “算了,方才是不是有个卖糖葫芦的小贩,你去帮我买一串……不,买两串来。”

    林平之的钱这会儿全放在方鹤梦身上,虽说林震南夫妇并没有拿方鹤梦当下人使唤,并且以礼相待,但她却觉得给林平之跑腿还挺有意思。

    起码拿着别人的钱,使劲往外撒的感觉非常棒!

    所以方鹤梦此时便努力在钱袋子里扒拉着,然后好不容易从银两的缝隙中摸出几枚铜板,这才成功买回了……三串糖葫芦。

    “怎么是三串?”

    “你一串,小尼姑一串,剩下一串赏给我。”

    林平之瞅了她一眼:“另一串本来就是给你的,这种小孩子喜欢的东西,我七岁的时候就已经不吃了。”

    方鹤梦听了,不由得抬手比了比两人的身高,问道:“那你怎么觉得,我这个年纪会喜欢吃糖葫芦?”

    “你这不就已经给自己买来了吗?”

    “……”

    方鹤梦难得被人堵得无话可说,只能默默咬了一口山楂球,并在心里感叹一声后生可畏。

    不,仔细算算,好像不止林平之,她先前在思过崖的时候,也曾被令狐冲一句话说到语塞。

    唉,直男可真是一种时而腼腆羞涩,时而又腹黑毒舌的复杂生物。

    ﹉

    也不知道是巧还是不巧,当方鹤梦和林平之赶到客栈时,正好看到一帮尼姑从里面鱼贯而出。

    方鹤梦原本还在想,林平之是否会冒失地跑上前去拦人,最后惹得定静不快。

    可谁知道林平之远远地就停下脚步,视线在这群出家人中间扫了个来回,然后便抬起头,朝客栈二楼望去。

    方鹤梦顺着林平之的目光瞧了瞧,果然发现有一名明眸皓齿的小尼姑,此时正趴在窗边往下张望。

    她还想细看,可仪琳却被屋里的其他人拍了拍肩膀,接着便就从窗边离开,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是这位小师父吗?”等定静她们走远了,方鹤梦这才开口询问林平之。

    “没错,是她,咱们快上去!”

    林平之说着,转身将锦盒从方鹤梦手里接了过来。然后便大步跨过客栈的门槛,一连声喊来小二,并在对方的指引下,拾级而上。不过片刻功夫,就走到了仪琳屋外。

    “等等!”

    只不过林平之这回仍然没有直接冲进去,而是在给了小二一笔小费后,又冲着方鹤梦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紧跟着便把自己的耳朵贴到房门上,偷听起了屋里住客的对话。

    “这样子可真够痴汉的……”方鹤梦不由得吐槽了一句。

    但林平之看上去实在是听得津津有味,于是方鹤梦迟疑了一下,也忍不住将脑袋往门上贴去,同林平之一道偷听了起来。

    恒山派弟子眼下应当是都走得差不多了,因此方鹤梦一时间只能听到一大一小,两名尼姑在屋里头说话。

    只听年长的那位耐心安慰道:“好啦,仪琳,师伯不过是带着大伙儿,去给小师妹的母亲做法事去了,差不多到中午便能回来了。”

    一个稚嫩娇软的声音回应道:“可是仪清师姐,那位秦绢妹妹,不是还没有答应入咱们恒山派吗?”

    “咱们恒山派这么好,她总会答应的。再说了,她无父无母,不跟着咱们回恒山去,以后又能怎么办呢?”

    不过仪清说到这里,却忽然惊呼了一声:“哎呀,仪琳,你怎么又哭了?”

    “我……”只听仪琳抽噎道,“我只是觉得秦绢妹妹好可怜。”

    仪清无奈地叹了口气:“就是因为你这么多愁善感的,所以师伯才不让你去呢,生怕你诵经诵着,就突然哭出声来,届时好端端的法事都要被你搅乱了。”

    “再说了,”她又道,“这种事值得你哭了一回又一回吗,你不也是孤儿,可平日里却也没见你感怀身世呀?”

    “这怎么能一样呢?”仪琳软软地回答,“我还没记事的时候,就已经被爹娘抛弃了。就算心里想他们,也难受不到哪儿去。可秦绢小师妹不一样,相伴多年的娘亲就这么撒手去了,她一定是很难过的。”

    “好啦,小傻瓜!等小师妹入了门,疼她关心她的人数都数不过来,这未尝不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但小师妹恐怕宁愿要一个活生生的娘亲……哎呀!”仪琳像是被碰到了痛处,话说到一半就被迫停了下来。

    “哼,知道疼了吧?你要是再哭啊,我就继续敲你脑袋,重新把你头上这包给敲肿!”

    “师姐——”

    “哎,话说回来,也不知道师伯打不打算去拜访金刀门的王老爷子。如果去的话,咱们说不定又能见到那个姓林的小子了!”

    姓林的小子?

    方鹤梦扭过头,发现林平之的神情果然变得紧张了起来。

    “我……我可不想见他。”

    “为什么?他长得又不吓人,而且也为砸伤你的事情道过歉了呀?”

    “他……他昨天一直……一直盯着我瞧。”仪琳的声音越来越低,若非方鹤梦身怀内力,耳聪目明,差点儿就听不清了。

    不过林平之倒是完全没听清楚这句话,所以忍不住就皱起了眉头,开始思考仪琳为什么不想见到自己。

    这厢仪琳的语气显然很是羞赧,可她师姐却忽地放声大笑起来,说道:“我早就说了,以你的模样和年纪,平日里在山脚下走动走动就挺好,做什么非要跟着咱们往洛阳来呢?”

    “要知道,洛阳这种地方可不像恒山附近那样民风淳朴,俗世里的男人呀可讨厌得很,一见到漂亮姑娘,那眼珠子就挪不动了。不管你走到哪儿,他们都要黏在你屁股后面跟到哪儿。也许啊……”

    仪清又笑了一声,“也许姓林的小子,这会儿就在门外头呢!”

    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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