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红也总算注意到还未离去的方鹤梦,神情顿时变得有些不太自然。
对于容貌清丽脱俗,武功似乎又很高强的方鹤梦,艳红是抱着一种敬慕的心态仰视对方的。
因此,接连被方鹤梦看到自己窘迫的模样,这就让艳红觉得十分难为情,甚至都不太敢直视对方的目光了。
不过,倒是不等方鹤梦开口打破这个凝滞的氛围,小女童秦绢便站起身揉了揉膝盖,颤颤巍巍地向艳红走了过去。
“红姨,”她扯了扯艳红的衣袖,认真道:“我娘说了,不能要你的钱。”
艳红没想到秦绢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所以一时间竟不由得愣住了。
“娘说,红姨的日子过得也不容易,我们不可以当累赘。”秦绢扬着一张面黄肌瘦的小脸,一板一眼道:“娘已经联系好了人牙子,准备把我卖给大户人家当丫鬟。卖身的钱,用来还清债务,还有置办丧事。红姨,你不用操心了。”
“这怎么可以!”艳红难以置信道,“你娘居然要把你卖给人贩子,她疯了不成?”
但秦绢却很是镇定,她回答:“红姨,爹早就不要我们了,现在娘也走了。如果不把我卖给别人当丫鬟,我很快也会死的。”
艳红听了,心里明白这话说的不无道理,可眼泪却仍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住地顺着脸颊往下滑落。
“人牙子的钱,收了吗?”
什么?
见艳红没反应过来,于是方鹤梦又重复问了一句:“人牙子的钱还没收吧?”
“这……”艳红连忙低头看向秦绢,“绢儿,人牙子把钱给你们了吗?”
“没有。”秦绢摇了摇头,又疑惑地看了方鹤梦一眼,不知道这个陌生的大姐姐想要做什么。
“那就好办了,说明绢儿妹妹目前还是自由身。”方鹤梦分别伸手点了点秦绢和艳红,说道:“你听你娘的,不想成为艳红的包袱。而你则把绢儿当成亲人,不愿意她卖身为奴。我说的没错吧?”
闻言,跟前这一大一小不约而同地点了下脑袋。
方鹤梦抿嘴一笑,左边脸颊顿时露出了一个小小的梨涡。她背过身,朝门外走了两步,说道:“这问题乍一看似乎不太好办,不过我却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什么法子?”艳红立刻凑上前去追问道。
“卖身葬母——”见艳红当即瞪大了眼睛,想要开口否定这个提议。方鹤梦连忙伸出食指,抵在对方的嘴唇上,笑着解释道:“听我说完呀!我是说卖身,但没说卖绢儿的身。”
艳红似乎是明白了方鹤梦的意图,可还是确认地问了一句:“那……那是要卖谁的身?”
“自然是我了。”方鹤梦以一种极为潇洒的姿态,掸了掸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而后昂首道:“不瞒你说,其实我还有一个绰号来的,叫做——妇女之友。”
﹉
妇女之友方鹤梦,此时已经在王家的大门前跪了有大半个时辰了,可却依然没能看到林平之从朱漆大门后走出。
于是她心里便不由得怀疑起来,自个儿今天是否起得太晚了些?
不过这也实在怪不了她,毕竟秦绢家根本就没有地方能让她好好休息一晚。因此直到拂晓时分,她才终于抵抗不住睡意,稍稍地眯了一会儿,一会儿,又一会儿。
等再睁眼时,时间已经到了巳时一刻。
“该不会因为昨天已经出去过了,所以今天就打算宅一天吧?”方鹤梦扶正了跟前那块写着“卖身葬母”四个字的木牌,“算了,再等十分钟。如果还不出来,我就……就……”
然而方鹤梦还没“就”个所以然出来,便又有新一批的围观路人向她笼了过来。
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眼下披麻戴孝的方鹤梦,着实达到了她近日来的颜值巅峰。
再加上大美人卖身葬母这种事,偏偏是极为难得一见的。因此过去的一小时里,围在方鹤梦身边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就没少过。
当然,期间也不是没人看上方鹤梦。但她给自己标的身价实在太高了,简直堪比洛阳城第一花魁的赎身价,普通百姓根本承担不起。
不过方鹤梦面对吃瓜群众的质疑,态度却显得格外坦然,甚至反问道:“莫非我的样貌比不上那名花魁?”
比得上,当然比得上!
起码艳红就曾见过迎春楼的花魁,并且表示方鹤梦完全不会逊色于对方。是以,方鹤梦今天才定下了这么个高得离谱的价格,好让无关人士望而却步,不要来干扰她的“卖身”计划。
至于林平之这个小屁孩,到时候会不会也因此放弃买她?啧,她可以打折的嘛!
“这位姐姐,能否给我腾个位置呢?”
十分钟已到,方鹤梦正想中场休息,结果耳边却响起了一个极其绵软的声音。她转过头去,却发现说话的人竟然与她一样,也穿了身孝衣。
更要命的是,对方很有可能也是冲着王家来的,否则这么大的洛阳城,这么长的街道。对方去哪儿不好,就偏偏要往她这个位置挤?
无端的多了一个竞争对手,方鹤梦顿时神情一肃,回答道:“这儿宽敞的很,想来就算我不挪位置,也是够你摆摊的。”
摆摊?
这名陌生的少女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嘴角,随即又抽出一条雪白的手帕,往额前遮了遮,语气虚弱道:“姐姐说的不错,可我自幼身体不好,经不得晒。偏偏如今这条街上,又只有姐姐所在的位置能有些许树荫遮蔽。所以,我便想……”
“所以,你不如到隔壁那条街去卖?”
少女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又把手帕往眼角处移了移。
“我原本也不想打扰姐姐,可是……”少女瞬间红了眼圈,并且扭头看向一旁刚从驴车上搬下来的草席。“可是要我爹在日头下暴晒已是罪过,我又怎么忍心再将他四处挪动呢?”
闻言,方鹤梦便也伸长脖子,往少女身后看了一眼。果然,那草席里头的确像是包裹了一具尸体的样子。
“我说,这位方姑娘。”围观的行人忍不住再次质问起方鹤梦,“人家卖身葬父,好歹把父亲带来了。你卖身葬母,可你母亲的尸身又在哪儿?”
方鹤梦虽然是替秦绢卖身葬母,可却没想过把人家母亲的尸体拉出来,像摆弄一件商品一样任人指点。
于是她收回目光,不冷不热道:“这位漂亮妹妹不是说了吗?她能心疼自己的父亲,不愿意将其四处搬动,惊扰亡魂。那我心疼家母,将尸身好生安置在家中,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这话说的倒也不无道理。
“那咱俩挤一挤吧!”方鹤梦朝少女招了招手,“我身子虽然不如你娇弱,但这张脸却比你金贵得多,可不能被晒坏了。好在树荫够大,还是能把咱们两个装下的。”
方鹤梦这话顿时戳到了少女的痛脚,因为她自小被人吹捧惯了,觉得自己的容貌哪怕称不上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可百里挑一,总还是有的。
所以,对于借“卖身葬父”的手段,来攀金刀王家的富贵,她抱有极大的信心。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她好不容易挑了个黄道吉日,并在精心装扮一番后来到王家的大门前,准备实施卖身计划。
可谁知道半路上却杀出个程咬金,不但占了她早早就看好的位置,而且模样竟然还比她要美貌一千倍、一万倍。
简直可恶至极!
只是眼下方鹤梦既然大度地表示,愿意匀半个位置给她,少女自然不能再多说什么,只能柔柔弱弱地往方鹤梦边上一跪,神情憋屈而哀伤。
就这般,因为怕“生意”被竞争对手抢走,方鹤梦不得不陪着少女一起,又跪了小半个钟头。
午时快到了,家家户户都在准备食用午膳,林平之和他的表兄们出门的概率,已经无限接近于零。
就在方鹤梦摸着肚子,暗自思量是否要去买碗阳春面果腹的时候,一名特别的买主却在她跟前停下了脚步。
方鹤梦一开始并没有觉察出对方的特别之处来,只当这是一位喜欢穿红戴绿的富太太,动了恻隐之心,想要买丫鬟了。
她也不担心,毕竟哪个傻帽会花几百上千两银子去买一个下人呢?
只是这名富太太盯着她打量的时间实在太长了些,而且看到最后,竟然还动手动脚,甚至想要袭她的胸!
“啪!”
方鹤梦内力在身,就算没刻意使劲,但一巴掌下去,也足够在普通人的皮肤上留下一个明显的红印。
“等等。”富太太揉了揉被打的右手,喝止了想要上前教训方鹤梦的打手们。“这么漂亮的姑娘,要是被你们给打坏了,还怎么给迎春楼赚钱?都退后!”
迎春楼?
哟,她可终于见到活生生的老鸨了,气质果然不同凡响,很欠揍呀!
见方鹤梦听到迎春楼的名号后,非但不觉得害怕,还露出一副兴致盎然的神情。老鸨更加坚定地认为,这是一名贪慕虚荣的女子。
毕竟寻常人家的姑娘,谁会标那么高的价格,把自己卖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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