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溪起来时,发现谢怀希一夜未睡,正打着呵欠跌跌撞撞打了盆水洗脸。
棠溪换好衣服,朝门外走去,谢怀希叫住她:“这么早就出门做什么,等会儿不一起去吃早饭?”
棠溪停下脚步回答:“不了,我今天要去逍遥峰一趟。”
“去逍遥峰?藏书阁在天玄峰。”
“习真君唤我前去。”
谢怀希手里的毛巾正湿哒哒地滴水,一时都忘记将它拧干,她吃惊道:“习真君要见你!”
棠溪点头,觉得谢怀希反应有点大。
谢怀希追问:“你什么时候认识的习真君?”
“仙门大会上,是习真君带我们回论剑堂的。”棠溪告诉她。
“她堂堂一个真君,怎么会……”谢怀希话说到一半没声了,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咬咬牙继续道,“那她找你是要说什么?”
“指点我修道上的事情。”事到如今,棠溪很快反应过来。
她素来不爱理睬这些事情。在破晓峰的日子,绝大多外门弟子都会想尽办法拜入内门,这是论剑堂选拔弟子的方法。天资卓越的弟子早在刚入门后不久,就会被选入内门,剩下的大多都是天赋不佳的,为了一个内门名额争得头破血流。
毕竟,纯粹靠自己进入内门,对于资质不够好的弟子来说,太难。
通过一般途径进不去,便有人剑走偏锋,另辟蹊径,试图结交认识一些内门弟子甚至是长老,混点好感,只不准对方心软推自己一把。
谢怀希将信将疑,看了一眼棠溪,叮嘱道:“回来的时候一定要讲给我听听,我就差一点突破。”
棠溪微微一愣:“知道了。”
“千万要记得!”
棠溪走出门,听见谢怀希的声音,点了一下头,也不管她是否看清,就朝逍遥峰走去。
破晓峰距离逍遥峰太远,宗门也没有刻下传送法阵方便这群练气期的弟子,但经过多年的修炼,虽然还不曾学会御剑飞行,可好歹都称得上是武林高手,基本的身法学会后,个个轻功了得。
谢怀希把毛巾丢到盆里浸透后捞起,用力拧干,丢到架子上,她面色有些阴沉,显然还在思考棠溪的事情。
她都二十五了,若再不突破,那么这辈子最多只能是筑基。
凉风吹进竹屋内,谢怀希握着剑柄的手握紧又松开,一时想不到办法,便出门去找熟悉的朋友交换消息。
她不像棠溪那样性格孤僻,在破晓峰十三年早就结识了不少朋友,能在关键时刻互惠互利。
棠溪独自一人来到逍遥峰,习慕见到她时没有露出丝毫的惊讶,仿佛肯定她会来。
“如此,你是准备上叶孤云的贼船了?”习慕开玩笑说,她对这部功法没有丝毫觊觎之心,论剑堂的道法对她来说很适合,换道行之代价极大。
棠溪点点头。
“我先把功法传给你。”习慕说完皱了皱眉头,“你还没有神识。那我再复刻一份玉简交给你,好好保存,不要被其他人看去。”
习慕动作很快,不过短短一会儿,就在空白的玉简上刻满了功法。
她郑重地交给棠溪:“这条道只适合你走,如果有人问你要也不要给,那是害她。”
棠溪小心收好,轻声问习慕:“我能否见一下叶真君?跟她当面道谢。”
习慕摇头道:“叶孤云行踪不定,她如果想要见你,会主动找来。论剑堂和阴阳合.欢自上古就靠在一块,彼此来去自由。”
棠溪了然地点点头,行礼后就转身离开,习慕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吁了口气,正巧看见凌远之悄无声息地从门口出现,完美的和棠溪错开。习慕吓了一跳,脸上的笑容僵住,立刻强行严肃下来。
“凌师姐。”习慕恭恭敬敬道。
他们这一辈真传,以凌远之修为最高,又是众人的大师姐,习慕作为最小的师妹,向来最怕这个苛刻古板的女人。
论剑堂的掌门一向不是修为最高的,因为俗务太多,很容易分了心思。
“她还是走了叶孤云的道。”凌远之冷冷道。
习慕赔着笑道:“应该是叶孤云写给她的道。”
她和凌远之参阅了这部功法,由于叶孤云只给了到筑基的篇章,她们很容易发现里面的心思。
“叶孤云走的什么道?”凌远之冷声道,“反正不是剑道。”
“但这是剑道。”习慕皱眉指出,“只有剑门正宗才会走的路子,叶孤云应该不是偷了哪家的功法吧。”
凌远之听闻,微微低下头看习慕,沉吟了一会儿:“她既然选了这条路,那叶孤云才是她的师父。”
“可棠溪她不是阴阳合.欢的弟子。”习慕避开凌远之的目光,不自然道,“剑道才是她的道。”
“叶孤云只是给了她一条路。”凌远之很快定了主意,“道为里,法为表,道法互为表里,才是正道。你帮我再观察一段时间,到筑基后我教她法,至于师徒的名分,同一宗门理应互帮互助,不必拘于这些小节,她愿意认谁做师父便认谁。”
凌远之看了一眼习慕,问她:“自从元婴,你修为进展缓慢,还没发现问题吗?”
习慕老老实实说:“暂时不曾。准备再过一段时间,下山游历,看看有没有突破的机缘。”
凌远之颔首道:“我还是那句话,不疾不徐。不要太快,但也不能松懈。”
习慕软下声道:“师姐,我知道的。”
凌远之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一时竟不知该叮嘱什么,低咳一声,就消失在习慕面前。
习慕执剑起身,慢慢走出去。不觉已是午后,阳光透过云雾,药田上的草药长势喜人。
凌……师姐。
习慕眸子暗了暗,默不作声,她早就隐约摸到了往后的路,只是面对本心后,竟一时不敢走下去。
棠溪回到住处时,谢怀希早就在屋里等她。
棠溪刚刚迈进屋,谢怀希就迎了上来,拉住她问:“习真君跟你说了什么?”
棠溪想到习慕的叮嘱,含糊回答道:“真君见我迟迟不能练气,指点了几句。”
“比如?”
棠溪皱眉道:“真君说我情况特殊,她所讲的最好不要说不出去,否则会扰乱其他人的道心。”
谢怀希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内容,嗤笑说:“你不愿意说就直说,宗门禁止同门争斗,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不必非要找这种借口搪塞我。”
棠溪站在原地,叹了口气,不想跟她辩解。谢怀希不想再理睬她,赌气般跑了出去。
“听说你想当面谢我?”
棠溪身形一顿,耳边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叶真君!
她惊异地看向四周,却根本没有看见人。
“别找了,我不在这边。”叶孤云笑道,“你出来,朝东走,到最北边的药田旁边。”
棠溪听从她的吩咐,穿过药田,却看见最北边已经是悬崖,云雾缭绕中看不清下面有多深。
“跳下去吧。”叶孤云淡淡道。
棠溪犹豫了一下,叶孤云就接着道:“我接着你。”
棠溪闭上眼,想起习慕戏称自己是上了叶孤云的贼船,当真不作假。若不是早就知道叶孤云可以自由进出论剑堂,棠溪一定会把她当做是蛊惑人心的邪魔外道,诱骗她跳崖自杀。
她纵身一跃,心中暗自揣测依靠如今的轻功造诣,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究竟会有几分存活率。
失重感不过是眨眼间,很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举着她,让她缓慢落了下来。
棠溪睁开眼,发现这边居然别有洞天。
小小的山谷之中,有一个小瀑布,还有一片开阔的空地,周围都是高大的树木,把阳光都遮去大半。
叶孤云就站在瀑布旁边的岩石上等她。还是身着耀眼的红衣,嘴角有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见棠溪茫然地站在原地,眉眼都笑得弯起,对她喊道:
“好了,现在就我们俩人,你有什么感谢的话语先说吧。”
棠溪原本还有好多话想说,见此情景,硬生生咽下,别扭道:“多谢叶真君。”
叶孤云从岩石跳下,快速飞到她面前:“还叫真君?”
嗯?
叶孤云见棠溪杵在那里,恨铁不成钢道:“我把这么珍贵的功法都给你了,怎么也该喊我一声师父吧。”
棠溪只觉得脑子不够用,看着叶孤云,解释道:“弟子是论剑堂的…”
“我知道你是论剑堂的弟子。就叫你喊我声师父,这么小气干嘛。”
棠溪低下头,无奈地顺从了,小小声喊了一下:“师父。”
叶孤云听闻,好像占了天大的便宜,满脸喜色,但很快意识这样得意忘形实在有失形象,很快正经下来,问棠溪:“我给你的功法看了吗?”
棠溪老老实实道:“只看了一点点。”
叶孤云点头:“以后我们就约在此地给你讲道。”
“是。”
叶孤云眉头紧锁,沉吟有顷,似乎是在思索到底该从何讲起。
稍许,她停下来回走动的脚步,开口先道:
“我先问一个问题,你不必回答,只需要把答案藏在心底就行,没有答案就把这个疑问记下。”
“请真君指点。”
叶孤云失笑,并不再去纠正她的称谓问题,正色问她: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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