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餐再去法院的时候，刚好赶上最后的时间，过了安全检查，温蒂妮把手机静音，坐在比较靠前的位置，神情专注地听审判长核对当事人的个人信息。
布鲁斯连连瞥她，也不是很懂核对信息这个环节有什么好听的。
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看歌剧的时候，别人看得津津有味聚精会神，就他想打瞌睡。
法院里除了当事人和法律人的声音，再无别的噪音。
在法庭辩论环节，当事人的辩护律师的发言并不如律政剧里演得那么针锋相对、咄咄逼人，而是很理智地陈述己方观点，但是话语交锋之间，懂行的人却能看见四溅的火花。
不过他们没有太大起伏的声音本就让人提不起精神，再加上那些法学名词布鲁斯也听不懂，在这种格外肃静的环境中，布鲁斯的困意便一点一点地冒了上来。
他可能终于体会到了文科生听理科课的感受。
……虽然法学是文科范畴。
布鲁斯困得眼皮直打架，余光瞥见小青梅拿笔在本子上时不时地写些什么，便好奇地凑过去，定睛一看，是几个数字，数字前面带几个全大写的英文字母：UMDA。
他拿出笔，轻轻拉过温蒂妮面前的本子，在纸上写字。
——你在写什么？
温蒂妮看了布鲁斯一眼，一边听原告的辩护律师发言，一边把本子拉回来，分神回他。
——法条。
布鲁斯实在无聊，拉过本子骚扰她。
——哪部法律的？
温蒂妮把之前写的字母“UMDA”圈起来。
——可是我不知道是哪个句子的缩写。
本子拿来拿去的挺麻烦，温蒂妮干脆把本子放在了中间，斜过身子在上面写字。
——《美国统一结婚离婚法》
——哦？里面规定了什么？
温蒂妮宛如看智障一般看了布鲁斯一眼。
——很多。你具体想问什么？
布鲁斯也知道自己的问题特奇怪，可他不是无聊吗。
——我想想……里面真的规定了如果两个人打算结婚，法律会给两位恋人“考验”？
——你不太确定你所谓的考验是什么。不过法律规定，打了结婚申请后至少要等上三天才能领到结婚证书，俗称“考验期”。
——哦？意义何在？如果是为了减少“冲动结婚”的可能性，那三天会不会太少了？但对于真正想结婚的人而言，多等一秒不都是煎熬吗？
温蒂妮看了眼正在发言的律师，歪着身子低头写字。
——你前面的话我赞同。不过我不太明白你最后一句话的论据是什么，等我查询了相关资料再回答你。
温蒂妮写完，刚要坐正的时候，布鲁斯想到了别的问题，拿着笔凑过去，一个抬头，一个低头，两人的脑袋刚好撞到了一起。
嘶——
痛痛痛！
温蒂妮捂着额头瞪向布鲁斯，用恶狠狠的眼神无声地传达自己的意思：你干什么啊你！
布鲁斯看着青梅懵逼又委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边用口型跟她道歉，一边安抚般地伸手去揉她的额头，动作轻柔，双眼里泛起温暖的笑意。
“……”我被你揉个额头，怎么感觉这么奇怪？
揉了几下，布鲁斯张嘴无声地问她：还疼吗？
温蒂妮揉了揉额头，自我感受了一下，比了个“OK”的手势。
——亏了。你回头记得把咨询费打给我。
她在本子上写道。
——好呀，记得把账户留给我。
布鲁斯欣然答应，紧接着戏谑地写:你觉不觉得我们这样像不像在课堂上传纸条的坏学生？
温蒂妮：“……”你才是坏学生！
——注意法庭纪律！！
她忍无可忍地在本子上写字，英文字母全部大写。
布鲁斯安静了，思考小青梅这是在表示强调还是在表示愤怒。
……
后面布鲁斯一直乖乖的，没再骚扰温蒂妮，只是撑着脑袋打瞌睡。温蒂妮时不时地看他一眼，生怕他睡着睡着脑袋就磕在桌子上了。
布鲁斯就这么睡到了休庭，四周的喧哗声将他吵醒。
他睁开眼睛看向四周，周围的人都起身准备离开了，小青梅面前的本子和笔已经收拾好，她却依旧坐在座位上没动，似乎是在等他醒来。
“我睡了多久了？”他从座位上站起来。
“略去秒数，七十三分钟。”
“法庭上可以睡觉吗？”布鲁斯难得有些心虚。
两人并排着往外走，温蒂妮回答他的话：“一般来讲是不可以的，不过你没有扰乱法庭秩序，法警就没有管你。但是他们看了你好几眼了。”要不是庭审过程中不允许随意走动的话，温蒂妮早就把布鲁斯弄出去了，“看来你对庭审毫无兴趣。”
早知道他对这个不感兴趣，她就不带他来了。
布鲁斯干咳了一声，“我没想到会那么无聊……”他转移话题：“你有什么收获吗？”
“有。”
“说说？”
“马歇尔请的律师业务水平不太行。”温蒂妮平静地叙述道。
“……”同行都是冤家？
“嘿！”温蒂妮停住脚步，眯着眼看他，“你那是什么表情？我难道还会在这种事情上判断失误吗？”
布鲁斯有些好笑，青梅还蛮在意别人质疑她的专业水平的，“我没有那个意思。”
“哼。”温蒂妮加快了步伐，“快走啦，我饿了。”
温蒂妮上车，带布鲁斯去自己订好的中餐馆，她事先看了地图，知道路怎么走，就没开导航。她清了清嗓子，叫了声布鲁斯的名字，“布鲁斯。”
“嗯？怎么了蒂妮？”
“还记得你刚才在纸上写的话吗？那句‘对于真正想结婚的人而言，多等一秒都是煎熬’。我刚才查询了相关资料，我不太赞同你的观点。”温蒂妮看着前面的路，神情分外认真，“你想听听我的观点吗？”
……你们学法的都这么较真儿？
布鲁斯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温蒂妮的状态。
她的表情一直很平静，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发言欲，好像布鲁斯不管说“想听”还是“不想听”她都无所谓。
布鲁斯有些奇怪。
小青梅的情绪是不是太淡了些？
虽然温蒂妮不在乎布鲁斯的答案，但是布鲁斯却挺想听她的观点的。于是他点头了。
“愿闻其详。”
温蒂妮早就组织好了言辞，张口就道：“我查了资料，生物学上有五种‘爱情激素’，分别是苯基乙胺、多巴胺、去甲肾上腺素、内啡肽和脑下垂体后叶荷尔蒙。”
温蒂妮就像布鲁斯刚才在法庭上看到的律师一样，严肃而正经，遣词考究。
布鲁斯偏着脑袋，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姑娘，连他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的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大概小青梅也不知道，她认真的样子有多迷人。
“其中，苯基乙胺、多巴胺和去甲肾上腺素会产生亢奋、欢愉、怦然心动的激情感，使人处于一种非理性状态，不过就美国的社会现象而言，只有激情的感情并没有太大的可能会使人考虑到结婚。一般而言，能让我们考虑到婚姻的，是一种名为内啡呔的物质，这种激素会使人产生安宁感、温暖感……即一种‘家’的感觉。”
“但与此同时，苯基乙胺、多巴胺和去甲肾上腺素的分泌会减少，使人回归理性。综上所述，我认为打了结婚申请的恋人是不大可能产生‘多等一秒都是煎熬’这种不理性的感觉的。”
温蒂妮十分理性地给布鲁斯陈述完自己观点，然后看向布鲁斯，目光和他撞在一起，男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泛着柔和的笑意，温蒂妮忍不住蹙了蹙眉梢，迅速别开眼。
“你能不能不要盯着我看？”
布鲁斯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她身上，连忙收回视线，想了想，“就像你特别喜欢一个玩具，你没得到的时候会想要，快要得到的时候，不是会更加想要吗？‘快要得到’不是会使人产生兴奋感和期待感吗？这也是不理性啊。”
温蒂妮微微拧眉，有些困惑，“是吗？”
布鲁斯惊讶地看她一眼，“你难道没有过‘快要得到’一件喜爱之物的经历吗？”
温蒂妮抿了抿唇，继而露出笑容，“有啊。不辩了，这局你赢了。”
回去查查“快要得到”所带来的“期待感和兴奋感”的原理是什么。
她在心里记下了这个安排。
布鲁斯深深地看了温蒂妮一眼。
她在说“有”的时候，眼睛眨动的频率比平常要快，那是撒谎的表现。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