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未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果然，亦升捏的这个小泥人，就是她。
“你的泥人捏得很好看。”
祁未称赞道。
她很佩服亦升的手艺，这个小娃娃捏得惟妙惟肖，特征捕捉到位，明明是一张冷脸，却又因为泥人圆圆的脸型冲淡了孤高的气质，反倒是变得有些可爱。
不得不说亦升在这方面的造诣是很深的，可惜这门技艺在现在的时代已经趋于淘汰，所以亦升之前才过得那么穷困潦倒。
祁未微笑着将小泥人放回去，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
“东西收拾好了吗？”
亦升连连点头，同时将背包拉链拉上：
“已经收拾好了。”
她本来就没有带什么东西来，没什么好收拾的，所以只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
“那走吧。”
祁未领着亦升离开宿舍，很快来到研究院的正门。
门外空地上停着几辆没有牌照的车子，陈予舒在其中一辆迷彩越野车前等着，她嘴里叼着一根女士香烟，没有点火，见祁未和亦升从门内出来了，就把烟收了起来。
除此之外，亦升还见到了封红叶和徐刑，以及其他几个陌生的警员和研究所的同事。
外边天还没亮，出来的时候亦升确认过时间，现在才凌晨三点多，但从在场的人脸上见不到半点困意，他们一个个精神抖擞，训练有素，一看就是经过严格挑选的精英。
祁未的行李都已经装上车，人员全部就位，祁未带着亦升上了陈予舒的车，其他人则跟在后面。
陈予舒开车很稳，但速度一点也不慢，因为现在时间太早，去机场的路上不堵，车子跑得很轻松。
亦升坐在车里有些拘谨，虽然她这两天已经渐渐习惯了和研究院的人接触，也不再那么害怕陈予舒，但眼下情况明显不对，不仅打断了一开始定好的训练一周的计划，她们接下来要去蜀州做什么她也一知半解。
而且，她对出行的计划突然提前这件事也非常困惑。
可她不敢随意发问，车内气氛沉凝，祁未还好一些，但亦升能明显感觉到陈予舒不高兴，似乎是在生闷气。
她想起那天在楼梯口无意间听见的陈予舒和祁未之间的争吵，大概能明白陈予舒为什么生气。
陈警官应该是在担心祁博士，亦升心想。
“我过两天会找机会申请去蜀州，最好能跟你的调研队一起。”
陈予舒突然开口，她实在不放心祁未一个人去蜀州涉险。
祁未视线看着窗外，闻言回过头来：
“你没必要因为我耽搁你自己的任务，我这一趟去蜀州，最多待一个月就回来了。”
“一个月！”陈予舒的暴脾气又上来了，声音顿时抬高许多，吓了亦升一跳，“你知道一个月之内可能发生多少次7.0级以上的强震？蜀州太危险了！”
面对陈予舒的质问，祁未面不改色：
“就算这样，你去了又能如何？以你一个人的力量，难道还能和天灾对抗？你从小就是这么个怪脾气，能不能改一改？动不动就急赤白脸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欠了你钱没还。”
亦升第一次见到祁未怼人，意外极了。
祁博士和陈警官的感情真的很好，听祁未这话，她们也许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是一同长大的发小，难怪彼此间那么亲近，那种举手投足间的默契也是旁人学不来的。
亦升没有这样的朋友，心里有点羡慕。
陈予舒骂骂咧咧地转开脸去，自言自语地小声嘟囔：
“你倒没欠我，是我欠了你的。”
她知道自己没办法劝住祁未，便住了口。
此后，车内又安静下来，没有人再主动说话。
亦升有些困了，但她不敢打瞌睡，于是紧紧抓着大腿，一旦犯困就用力掐一下。
“距离机场还有一段路，你困了就靠着窗户睡一会儿。”
她歪头耷脑犯困的样子映照在后视镜里，被祁未看见了，于是祁未回过头来对她说道。
“唔。”亦升挺了挺背，“我没事，也没有那么困。”
“让你睡你就睡，现在蜀州那边情况复杂，你跟着祁未过去，到时候肯定很难有机会好好休息，趁着现在还有时间，就该靠一会儿养足精神。”
陈予舒突然搭话，左手掌着方向盘，右手掏了一下驾驶座位旁边的储物盒，拿出一个小靠枕，随手朝亦升扔过去。
那抱枕精准地砸中亦升的脑门，随后又弹了两下，她连忙手忙脚乱地抓住它抱在怀里。
她有些发愣，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陈予舒刀子嘴豆腐心，明明看起来很凶的样子，事实上，人还是很温柔的。
“你别老是欺负人。”
祁未见状，皱眉轻斥一句。陈予舒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继续认真开车。
她们都这么说了，亦升再犟着也没意思，何况她的确有些困了，于是将那只抱枕压在车窗上，斜斜靠着休息。
不多时，亦升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她的情况还没调查清楚，你就这么带着她去了蜀州，她不会给你添乱吗？”
亦升的睡得意识恍惚，隐约好像听见陈予舒在说话。
过了一会儿，祁未的声音也响起来，应该是不想吵到亦升，所以刻意压低了些：
“应该没问题，现下我已经确定她和符灵之间的确有所联系，或者说，她能感应到一般人无法感应到的东西，与其让她待在研究所无所事事，不如跟我一起去蜀州，实地考察的情况下，说不定能尽快开发她的潜力。”
“你也太乐观了，就凭她这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去了蜀州又能帮上什么忙？之前说好了先训练一周，让她勉强能在野外环境下生存之后再去蜀州的。”
陈予舒还是觉得这个安排欠妥，愁眉苦脸地抱怨着。
“可是蜀州大量符灵出现异常变动是谁也没有预料的，光从航拍图来看根本没有实际意义，我怀疑这次地震带来的影响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加严重，灾难近在眼前，也许从符灵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就开始了，这些东西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必须有人去解开。”
说到这里，她侧头看向亦升，微微笑了：
“你别看她这样，其实她很不错，今天徐警官跟我说起，她的天赋很好，学习能力很强，适应性也不错，我想，就算直接去蜀州，应该问题也不大。”
“她天赋再好，现在也还是个什么都不会的菜鸟！”
陈予舒又着急上火了，祁未狠很瞪了她一眼：
“你小声点！怕她听不见吗？”
亦升其实醒了，但她依旧闭着眼睛，没有贸然打断陈予舒和祁未之间的谈话。而且，这个话题让她不知道如何面对，于是干脆躺尸。
“不管我们的希望在不在她身上，这些问题都是需要面对的，已经做了决定，就没道理中途放弃，不是吗？”
祁未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像在劝说陈予舒，也像是在劝说自己。
陈予舒再次沉默下来，车内又一次陷入沉闷的寂静，亦升听不懂祁未说的这些话，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承载了多少希望，她脑袋一偏一晃，没多久就又睡着了。
如果，她能回应祁博士的期待就好了。
意识模糊之前，她心里突然萌生出这样的想法来。
“亦升，醒醒，我们到了。”
车停了下来，陈予舒打开后备箱拿行李，祁未则探出身子，拍了拍亦升的肩膀。
亦升揉着眼睛坐直身子，四下一看，他们现在在一个非常广阔的空地上，宽敞的跑道内只有一架飞机，而且这架飞机和亦升平时在电视里看到的客运机不太一样。
同行的警备队员都忙碌着，将这次去蜀州将要用到的仪器和设备搬运到飞机上，研究员们也陆陆续续地上了飞机，准备出行。
亦升跟随祁未下了车，本来打算看看有没有她可以帮得上忙的，结果陈予舒叫住了她。
陈予舒将手里一个黑色的箱子交给徐刑，随后又摸出一把手|枪，连着枪套一起递给她，说:
“虽然你只练了一天，但是我听徐刑说你天赋异禀，枪法不错，既然如此，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我不指望你能照顾她，可你千万不要拖她的后腿。”
亦升突然感觉肩膀上的担子很重，她没觉得陈予舒是在瞧不起或者羞辱她，她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但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清楚。
正如陈予舒在车上的时候说过的，她就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菜鸟，这趟蜀州之行，她别说帮忙了，不给其他研究人员添乱就谢天谢地。
她也知道陈警官并没有真正指望她能做些什么，陈警官只是在担心祁博士的安危罢了。
她忽然后退一步，弯腰朝陈予舒鞠了一躬。
陈予舒肯把枪给她，就已经是对她的信任了，尽管这份信任从很大程度上将是看了祁未的颜面。
她虽然傻，可也知道分寸，如果不是那天陈予舒突然登门，她也不会见到祁未，更不可能开启这一场崭新的、未知的人生。
“陈警官，谢谢你。”
她从陈予舒手中接过手|枪，也接过了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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