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情头几乎埋进水池,早上喝的粥吐了个干净。
听到任啸的话,他抬头想要解释,结果刚直起身又是一股恶心感翻涌,于是又吐了一波清水。
任啸眼泪都快流下来了:“我真的那么恶心吗?”
沈情这次伏在洗手台爬了好久,半晌才有气无力解释:“我可能吃坏肚子了,没事,跟你无关。”
任啸有些紧张:“要不我送你去校医院吧。”
沈情摇摇头:“不用,我去校医院开点药就好。”
十点多,校医院的人还不是很多,沈情挂了号,去门诊排了一会儿就轮到他了。
上班的是个面相看起来很严肃的中年女人,穿着白大褂。
沈情坐在对面:“医生,我好像是吃坏肚子了,今天早上就觉得腹痛,方才还吐了两场。”
女医生点点头:“发热吗?”
沈情摇摇头。
女医生下了结论:“应该是急性肠胃炎。回去注意饮食,不要吃刺激性食物。”
她拉出键盘噼里啪啦打了药方,交给沈情。
单子上都是常见的治疗急性肠胃炎的药,沈情回去就照着说明书喝了。睡了午觉后,恶心的劲儿过去了,只剩腹部还在隐隐作痛,他也没在意。
第二天就是决赛,沈情运气爆棚,抽了个最后一名。
这天来得人更甚昨日,甚至连赞助公司都来了些人,沈情想着兴许是人家公司职员过来放松放松,视线随意地看了一圈,就看到个熟悉的人影。
黑压压的一片人,他坐在最前面一排,左边陪着系主任周教授右边是院长,眉眼一如既往锋利,仿佛看他一眼就要被割伤。
这么大的排场。
本来十分轻松的沈情,心情不由得紧张起来。
哪怕当着再多人的面都没问题,怎么偏偏宋凛也在。
不知道胡思乱想了多久,比赛已经接近尾声。
沈情在后台整理了服装,把手心擦了又擦,才鼓起勇气上台。
照例鞠躬,抬头的一瞬间偷瞄一眼宋凛,刚好和人对视个正着,沈情收回目光专注地面。
明明是在比赛,怎么就跟做贼似的呢。
沈情想不通自己的心虚从何而来。
但此刻的状况也无法允许他再七想八想,沈情坐在钢琴前,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放在琴键上。
出于父亲对肖邦的热爱,沈情从小最熟悉的也是肖邦,因此在这种比赛也会从他擅长的里面挑个难度适中的来演奏。
这次他的比赛曲目是肖邦的升F大调船歌,也是肖邦的唯一一首船歌。
基调也是肖邦惯有的宁静忧伤。
沈情调整心情,试图融入进去。
他想象自己坐在威尼斯水乡的船头,天高水阔,繁星万里,仿佛这天地只剩下自己。婉转悠长的旋律从他翩翩起舞的指下流淌出来,像是水乡船夫,在月夜里拨动船桨,划出的那道波纹,一直晃悠悠地荡向远处。
耳边似乎传来哗哗的水声,船夫唱起了他的歌。
沈情手下的曲调也跟着起伏回荡起来,伴随着船歌,诉说着淡淡的伤感与惆怅的心事。
所有绵绵情意里深藏的不安与担忧,都在慢慢地被逐一展现。
沈情突然想起了某个印象的夜晚,夏风徐徐,床头的玫瑰在夜间悄悄绽放,他睡在男人身上,姿态紧密又自然。
台上水波悠悠,台下却是惊涛骇浪。
周教授和身边的评委交换了眼神,各自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
升F大调船歌作为肖邦后期作品,可以算得上他最难的作品之一。船歌不仅以丰沛的情感,优美动听的旋律出名,更是靠着对技术的高要求就让大部分学生望而却步。
这首曲子从头到尾都是双音,当你的两根手指尚且按在琴键的时候,另外两指就要找准音了,这样才能使节奏流畅,不至于陷入断层。
更难的是,它不仅仅是全程双音,还有双颤音。
倘若技术功底不够,真的是能让人对着谱子哭出来。
可是拥有了游刃有余的技术也远远不够,船歌的韵律,节奏,曲子的结构,转调后色彩的变化,强弱的控制都要把握精准,才能不破坏整体平静下喜悦与哀愁交织的爱意。
令人震惊的是,沈情演奏到现在,竟然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错误,感情上也处理得恰到好处。
周教授收到旁边评委抛过来的眼神询问:“你这个学生不才大一吗,你教了半年就这样了?!”
他无奈摇头:“我怎么知道,我要是这么能耐还坐在这儿,我早就坐在肖邦国际钢琴比赛评委席了。”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后面的听众全是附近的来听个热闹的,前面的选手选的曲子在旋律上确实没有这首船歌优美,因此沈情刚开始演奏,下面一众纷纷心旷神怡,仿佛进入了月光下的威尼斯水乡,耳边回荡着船夫动听的歌声。
始终缠绕在旋律里的那一丝哀愁,当真是美得让人落泪。
美,之所以美,恰恰在于每个人都能欣赏。
从这个角度来说,沈情的这次演奏称得上这个赞美,当他弹到尾声时,这场比赛的冠军人选似乎也逐渐明确起来。
就在这时,沈情突然感受到胃部一阵抽搐,一股热流顺着喉管往上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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