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里累了大半天的李老娘,刚到家坐下,只见着小儿子,不见二女儿,便抓着小儿子问道:“你二姐呢,洗衣裳洗了半天,时候还没回来是不是又偷懒了?”
李老娘问的又急又快,李小弟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之后指着院子里晾着的衣服说道:“二姐说天冷,怕冬天的柴火不够烧,她去前山捡柴火了。”说罢也不管他娘,只低着头在地上画着自己小人儿。
一听二女儿不在家,李老娘火冒三丈:“这个鬼丫头就是偷懒,这才什么时候呢,她就想着天冷啦,我看就是胡咧咧的。”
在一边抽着旱烟丝久不出声的李老爹出人意料的开口说道:“我看今年这天是够冷的,芸娘这孩子不是个偷懒的,她要去就让她去吧。”深吸一口烟丝之后,李老爹继续说道:“沁娘呢,让她明天跟芸娘一块儿去。”
别看平时李老娘咋咋呼呼的,一副家里事儿都是她说了算的样子。可正儿八经家里的男人开口了,她也是不敢吱声儿的。
这不,一家之主的“领导”发话了之后,李老娘就是再大的意见,她也没敢说出来。
“也不知道他爹这十几年累不累!”李家大哥看了看自家老爹,无奈的想着.
天色不早了,李大哥见着芸娘还没回家来,担心她一个人在外头怕是不妥当,便出声说道:“我看看芸娘去,别是拾的柴火太多,她一个姑娘家拿不了。”
正常人见着大哥都开口担心妹子了,当哥哥的怎么着也得关心关心自家妹子吧。必竟在这个拐子.流民常见的年代,有姑娘的家里都是小心了再小心的,就怕好容易养大的姑娘别吃了不着调的亏,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儿呢。可李家二哥到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也不知是累及了还是怎么的,无精打采的坐在院子门口,见着李大哥从他面前走过头抬也没抬。
村儿里的生活一如既往的平静。
偶尔发生一点事,也不过就是这家的鸡丢了一只,那家的鸭少了一只,可住在这山脚下,偶尔丢只鸡缺只鸭的那可不都是正常的吗。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到了冬月。
今年的雪下的好像比往年更早一些。这刚入了冬月就开始下起了雪,大王村地势比较独特,前有大龙山遮风,后有大王山挡雪,因此这场雪虽大,大王村里到是没有坐下多少雪。
几天了,雪依旧纷纷扬扬的下着,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离远了看后边的大王山,前边的大龙山因着大雪早已经被笼罩在一片白茫茫里。
就连高耸如大王山,此时它的半山腰也已经被大雪覆盖,山里不少几人合抱都抱不拢的大树,都被厚厚的雪压折了腰。
老话都说的好,瑞雪兆丰年,可这雪太大了也不是好事。
这不,村儿里上了年纪的老人见着这场雪之后纷纷嘱咐家里的晚辈,存粮检省着过活,来年怕是个灾年。
让芸娘来说,她也是这么认为的。到这个世界十四五年了,往年虽说也下雪,可她确是第一次见着下这么大的雪。
因着两坐山一前一后行成夹道将雪给挡了,两边山没挡着的地方那雪积的得有一尺多深,住村左边的王家,在第二天下雪的时候家里的房子就让雪给压塌了。
也幸好只是房子倒了一角,不然深夜里大家都熟睡的时候,这整个房子倒下来怕是不得出人命,这事芸娘现在想想都有点后怕。
日子就这么一日又一日的过着。眼见着到了腊月尾,雪还是没停。
今年的春节,也不知道是大家都在担心来年的收成还是怎么的,今年的年味感觉比往年的都淡了一些。
往年过年再怎么着,家家户户还是要割二两猪头肉的,可是今年大家都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
别说猪头肉了,连一顿白菜馅儿的饺子都舍不得。若是闻到了谁家飘了米香的味儿出来,那顶老远都要说上一声好生活的。
年后没多久,一件大事惊动了整个大王村,村里男女老少都出门来聚在里长家门外的院子里,闹轰轰的讨论着。
原因无他,听说东边儿的震王反啦;西边儿的胡人因着年前的大雪损失不少,又来进犯啦。
这两件事遇到一块儿,用人之际,这朝廷就要开始征兵了,兵荒马乱的年代谁都知道这去了怕是就再也回不来了,因此大家伙儿都聚在里长家,来问问这事儿是不是真的。昨夜芸娘她爹跟她娘还在屋里说这事儿呢,虽说听的不真切,可芸娘到底也是听了一耳的。
芸娘她大姐睡觉是个不老实的,经常翻来覆去,这可就苦了芸娘,她常常睁着眼到月悬半空双眼涩的快要睁不开才能睡过去。
这晚隔壁李老爹跟李老娘说话的声音蟋蟋窣窣的,隔着堵墙能听到个一星半点儿。
“老头子,你说这次咱们家谁去?”推了推旁边睡着的老伴,李老娘说道“老大年纪到了,这一去肯定会误了婚事儿,老二……。”李老娘想说的是老二不能去,他跟沁娘是一胎双生,这年头一胎生俩,还分别是一儿一女,这一儿一女还都长成了的,在这个年代来说她们家那可是有大福气的,这去了那些地方能安安全全的回来还好,那要回不来不就是折了她家的福气嘛,张了张嘴,这话李老娘到底是没敢说出口。
似是知道自家老伴的想法,半响才传来李老爹的声音:“先看看吧,先看看今年的情况,咱们家这么多人,一个都不去肯定是说不过去,到时候问问里长,我们家给上个半角银子,看看能不能将这兵给免了的。”
短暂的沉默之后传来李老娘的抽气声.
半角银子呀,她得多久才能攒起这半角银子。只是为着不想让儿子去服兵役而舍了半角银子,李老娘到底是没说啥。
只是老夫妻俩这夜到底是没说话了。
夜深,待别人都睡着了的时候,李老娘又爬了起来,打开藏在枕头下一个裹的紧紧的小布包,一层一层的将布打开,露出了里头包着的东西,迎着月光那东西发出淡淡的光晕。
李老娘将那东西攥在怀里:“这可都是银子呀,还没捂热呢,就又得给别人”李老娘心疼的捂着银子,久久的睡不着觉。
可若要芸娘说,她也是不愿意自家大哥和二哥上战场上的。
战场上刀枪无眼,谁知道去了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只是这计划到底是没有变化快,按李家老两口原本想的实在不行就拿钱出来顶替一个人头,可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招兵公示出来那天,竟然是摇差拿着名字挨家挨户的点名。
往年都是里长统计人数上报,只要你不原意去,交了银子即可将名字划掉。可今年是摇差一家一户的上门点人,点完当天就走,这个消息让芸娘的心沉了沉。
这样的情况只能是说明了战事吃紧,急着用人,其他的原因她暂时还想不出来。
听到消息的李老娘哭天抢地的回到家,这头大家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呢?那头李老娘抱着两个儿子哭的不撒手,边哭边咒骂着:“这西边儿该死的胡人怎么就不让他们死决了。”
李老爹照旧抱着他那个焊烟袋,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沉默了半响说道:“哭有什么用,这不是我们不愿意出银子,而是今年情况不一样,你没听摇差说,今年情况特殊,所以今年才不允许用银子买人头。”
李老娘哭着松开两个儿子,准备来撕扯李老爹:“那怎么办?儿子去了如果回不来怎么办?“
李老娘这句话戳中了李老爹的痛点,老大是长孙,老二…. 两个儿子谁去他都不舍得。
李老爹手上的汗烟也不抽了,在旁边的石磨上敲出烟袋里还没有燃烧殆尽的烟丝,半天指着李老娘说道:“回不来,说明他们没命享福,我们又不是不愿意出钱买人头,只能怪他们命不好。”语毕指着李大哥说:“老大你去吧,你是大哥,得有个当大哥的担当。”说完,不等家人做出反应,离老爹大步跨出家门,脚步快的好似后边儿有什么东西在追赶着他似的。
李老爹走出门慢悠悠的往水田里走去。你说李老爹不难过吗?不,他也难过,说他心里不痛苦是假的,他明知道那是一条不归路,可他还是选了大儿子去,可这也是形势所逼,有老大在,总不能让老二去不是?想到这儿,李老爹似乎没有那么难受了,就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这一次的兵役大王村几十户人家,没有一家能逃过。
家里没有青壮劳动力的。也被摇差拉了家里中年的抵了上去。因此,一时间村里哭天喊地的到处都是。
山脚下的秦家,原本就只剩秦远一个人,他这一去整个家里就空了。
这情况如果是搁村中间或是村头,可能还担心说家里没人了,会不会隔三差五的丢些东西。
像秦远这情况压根儿是不需要担心的,原因无非就是山脚下这地方,一般的人不敢来,二般的人村里暂时还没有。所以秦远也没做多想。他在走之前找了一块儿布,包了几身换洗的衣裳,至于贵重物品什么的,只乘他娘留的个玉手镯,他将手镯原样包起来揣在怀里。
至于屋里其他的东西,秦远看了看,反正放在这里也没人敢来拿,就都不带了!
拾掇好要带着走的东西,秦远又回头看了看这个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
似是怀念,似是留恋,可时间终归是有限的。不多会儿,他终归还是一步一个脚印的向村头集合的地方走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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