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
淑妃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生气，她看着坐在对面的儿子，心中又失望又无奈。
跟他说了多次乔家人的重要，让他好好跟乔笙相处，他可倒好，嘴上答应的好好的，背地什么都不做便罢了，竟然还跟乔家的远房亲戚走的亲近，是还嫌跟乔笙闹的不够僵吗？！
现在乔笙还见过了玉公子，凭着这点关系，皇后那边肯定也要拉拢乔家。本来局势就对他们不利了，这傻儿子竟然还给她闹脾气，真是气死人了！
嬷嬷见状赶紧给淑妃换了清火的菊花茶，“娘娘别生气，殿下向来听您的话，这次不过是一时糊涂而已，您好好跟他说就是了。”
“一时糊涂？”淑妃冷哼一声，“我看他就是被那姓殷的小狐狸给勾走了魂儿！我就纳闷了，她生的有乔笙好看？”
许寒晟摇了摇头，义正言辞说：“儿臣喜欢的是筱雅温柔的性子，皮囊不重要的！”
这下淑妃是真的气笑了。
皮囊不重要的？呸！
放在平常百姓家，是，皮囊没有那么重要，可放在他们这些皇族贵胄这儿，尤其是女子，有一幅好皮囊才有飞上枝头做凤凰的机会！
没有这皮囊做嫁衣，她是怎么从后宫这么多妃子中脱颖而出，深的皇帝喜爱多年，没有这副皮囊，只怕许寒晟现在只是普通官吏家的儿子，哪还能享受这样的锦衣玉食。
淑妃抬手摸了下眼角生出的细纹，也不发火了，“你既然觉得性情重要，那母妃就成全你。”
“嬷嬷，找几个性情温柔、相貌丑陋的人送到皇儿府上。”
许寒晟惊的瞪圆了眼。
淑妃仿若未见，笑说：“既然我儿喜欢这种，那做娘的自然要成全你，这几日除了早朝晟儿也不必出门了，好好享受你喜欢的温柔。”
她就不信，这样还治不住这个自以为是的小崽子。
淑妃说到做到，一下把许寒晟身边所有的贴身侍女换成了丑陋平庸但性情好的女子，还让近身的嬷嬷跟着许寒晟回府，时时刻刻的盯着他。
开始许寒晟还想跟自家母妃犟一犟，证明自己不是俗气的人，可不超过五天，许寒晟就撑不下去了。
谁能忍的了一睁眼就看到个面大如盆的龅牙，咧着自以为好看的微笑，温柔的捏着嗓子说：“殿下醒了，奴婢服侍您更衣洗漱。”
他不想醒更不想洗漱，他只想回梦里跟嫦娥姑娘常住广寒宫。
事实上，他坚持的时间已经超过了淑妃的预期，所以当他面带菜色来到长乐宫时，淑妃也没有取笑他，还十分慈爱的摸摸他脑袋。
“我儿可明白了？”
“儿臣知错。”
声音颓颓的，叫淑妃不免有些心疼，更加放柔了声音说：“母妃不是不让你找自己喜欢的姑娘，只是凡事都要分个轻重缓急，你说对不对？若事成了，天下的姑娘都是你的，我儿还怕找不到自己喜欢的？”
许寒晟点头称是。
淑妃继续道：“至于那个殷筱雅，我儿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番。”
出身低微又心仪她的皇儿，只要稍加引诱便能上钩，乖乖成为他们在乔家的眼线，还能缓和他们的母子关系，何乐而不为？
许寒晟对此一点儿异议都没有，他算是明白了，姜永远是老的辣，小鸡崽是斗不过老母鸡的，还是乖乖听话的好。
母子俩聊了许久，直到外面如落日熔金美不胜收，许寒晟这才离开了长乐宫。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刘皇后自然知道这对母子俩在搞些什么，听到嬷嬷带回来的消息后冷哼一声：“他们的主意打的倒好。”
还想来个里应外合？真当乔远舟是傻的不成。
许玉泽神色如常，“母后何必生气，这不过是他们的一厢情愿罢了。”
右相显然对这个外甥女起了疑心，就算他们有心让殷筱雅探取些什么，且不说这其中的困难，只怕最后会让这个老狐狸给耍的团团转。
而且，他们还敢算计乔笙，这和摸老虎屁股又有什么区别？
许玉泽粲然一笑，他很期待看到许寒晟玩脱的那一天。
正如他所料，母子俩的大计还为开始，就已经碰到了壁垒，殷筱雅失宠了。
这事还要从听禅会那天说起，刘皇后的本家，上次跟乔家人都见过的刘大夫人也去了听禅会，好巧不巧的就看见了和许寒晟在一块的殷筱雅。
起初她还没多想，以为殷筱雅是跟乔笙来的，跟四殿下偶然碰到说几句话而已，结果下山的时候，却发现殷筱雅不仅陪着许寒晟走了段山路，最后还上了一辆马车。
她这才起了疑心，暗地跟着二人，看着他俩又在京城逛了会才各自散去，全程没有看到乔笙的半个影子。
这孤男寡女的，叫人不多想都难。
可兹事体大，牵扯的两个人又复杂，刘大夫人在家中跟老夫人和丈夫商量了许久多番考虑之后，才给乔夫人下了帖子，请她到家中来赏花。
上次一面，乔夫人和刘大夫人也相谈甚欢，欣然接了帖子欢欢喜喜的去了，午膳回来的时候却是一肚子闷火，气的连午膳都没吃。
这可给乔远舟急坏了，连连追问：“夫人怎么了？可是哪不舒服，我去叫阿珏来给你看看！”
说着就要去叫人，乔夫人赶紧拦下了他，拧着眉说：“我没事，阿珏行动不方便，你就别折腾他了。”
“那到底怎么了？”乔远舟小心翼翼的，“可是笙宝闯什么祸了？孩子还小不禁打，夫人要是生气，就揍我！回头我再替你好好教训笙宝！”
说着他就一撸袖子露出手臂，很是大方的送到乔夫人跟前，等掐。
被他这么一闹，乔夫人心里的火也消了些，在他胳膊上拍了一把，“我有事要说。”
乔远舟放下筷子，正襟危坐，像是在听皇帝的命令一样，“夫人请。”
“我今儿听刘大夫人说了件事，是关于...筱雅的。”乔夫人重重叹了口气，“听禅会那日，她其实是和四殿下去了白马寺，根本就不是和静和郡主游湖。”
乔远舟喜爱女孩子，对于这个外甥女也很是宽和温柔，乔夫人有点担心他受不了，结果发现自家男人镇定的很。
乔夫人刚要感慨见过大世面的人就是不一样，就听见乔远舟说：“我知道。”
“？？！”
“就是没忍心跟你说。”乔远舟心疼的拍拍她的肩膀，“而且不止这一次。”
能做到右相的位置，乔远舟的人脉自然广泛，调查的人又是个在京城没有根基的，殷筱雅爱逛哪家铺子这种细碎的琐事都被放到了他的书房里。
在乔夫人的要求下，乔远舟将信上的事件一一复述出来，事情不多，却足够叫人寒心。
乔夫人气的嘴唇都在颤，“所以当初笙宝从树上掉下来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是的。”乔远舟说，“这下笙宝突然不喜欢小四儿的原因也解开了，她随你，眼里容不下沙子。”
难怪！
难怪笙宝醒来就不爱搭理筱雅，难怪就这么放弃了苦苦追寻的人，难怪坚持了那么久要当大家闺秀又突然恢复了以前的性子。
乔夫人想着是又气又心疼，泪花都涌了出来，“这孩子怎么不跟我们说实话呢！”
乔远舟把她搂进怀里轻声安抚，“笙宝哪舍得你为难。”
当初殷筱雅来时就明明白白的说了，说她娘入梦，告诉她想念自家妹妹，所以殷筱雅来不远千里来了京城，只为圆了亡母托梦。
那日感情到了，乔夫人更是说起当年她娘为救他差点掉下悬崖一事，乔笙那日也是在的，想来就是把这救命之恩记在心里，这才受了委屈却不言语。
乔夫人闻言是再也憋不住的大哭出声。
乔笙是早产，生产时又差点出差错把她憋死腹中，生下来小小弱弱的，哭起来跟奶猫差不多。自觉亏欠了女儿，乔远舟又是个疼媳妇的，夫妻俩一商量便决定不再要别的孩子，疼这一个就够了。
但总有人往身边凑，乔远舟烦了，又怕她们狠起来对家人下手，就设计受伤，对外称伤了身子不能再有孩子。
既断了外面女子们的幻想让后宅清净，又能够不让自家夫人被人诟病，至于他自己，倒没想这么多。
实力摆在这，谁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些什么，而且没了亲生儿子，皇帝对他的忌惮也减少了许多。
因而乔笙从小到大都是蜜罐里宠大的，哪里经历过这样的背叛，再念起殷筱雅来时自家闺女对她那掏心掏肺的模样，乔夫人心如刀绞。
好一阵才缓过劲来，乔远舟亲亲她哭的湿漉漉的睫羽，柔声安抚：“好了夫人，不哭了，你哭的为父心都碎了。”
乔夫人打了个哭嗝，红着眼问：“远舟，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救命之恩可是摆在那儿的，殷筱雅犯的也不是杀人放火的恶事，他们总不能就这样把人给赶回去吧。
乔远舟不答反问：“夫人想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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