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火云教的人一走远,落笳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焦急愤怒,翻身便要下床
刚才那些话景若也听到了,她自然明白落笳的心情,但此刻毕竟比落笳多了份冷静,她急忙坐起来,从后面抱住落笳,急切道:“莫要乱了阵脚”
落笳听了这话,闭目深吸几口气,却依然压抑不住心底的焦虑,摇摇头道:“阿若,放开我,我去收拾东西,咱们一会儿便走”
景若却不肯松手,靠在她背上道:“走到哪里去?”
落笳心中已大乱,被她一问,愣了一下道:“自然是赶紧回烟霞报信”,说罢,双手就按在景若手上,欲让她松手
景若手上一点也不松开,幽幽叹口气,倒令落笳心中一颤
景若趴在她耳边道:“我知道现在情势紧急,但你千万别因此乱了阵脚,倒让敌人有机可趁”
落笳刚才是乍惊之下惶急无措,被她这么一说,倒也有些冷静下来。但刚才所闻之事实在太过重大,她一时只觉得脑中嗡嗡一片,理不清个头绪
景若在榻上前移几步,跪坐在落笳身边。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落笳如此失措,月光下看着落笳惊心伤痛的眼神,景若心中也大为难过,她没再劝什么,只轻轻的梳理着落笳纷乱的秀发,尽量让自己动作轻柔而缓和
“既然探的如此机密,咱们现在首要任务有二”,景若轻柔的在落笳身边道:“首先自然是要将这消息尽快传给你的师叔师伯他们。其二,便是要早日脱身离开火云教,今日虽然侥幸脱险,难保日后还有小人陷害”
落笳点点头,被景若的话吸引了注意力。“我也想过了,咱们断不可现在就走。今日火云教乃是有备而来,恐怕咱们一举一动都在人眼皮底下。咱们刚刚费工夫洗脱了嫌疑,若是擅动,正给了青城那群人一个口实”——虽然不知吕涤清到底写了些什么陷害的话,但从刚才火云教众人的谈论中,景若一点也不难猜出,吕涤清必是使了卑鄙手段“更何况火云教在周围山路上布置了不少机关,若是咱们这么冒冒失失硬闯出去,恐怕也难走利索。”
落笳点点头,知道景若所说属实,除了下毒与暗器,各种阵法也是火云教的秘技。尽管有景若在旁,她不担心会在其中迷路,但她们毕竟不熟,就算绕出去也得半天功夫,如火云教趁机追杀,倒是难以逃脱
看看落笳的情绪已经基本稳定下来,景若才松了口气,笑着道:“若论传讯的速度,你我二人加起来恐怕也不如飞鸽传书。”落笳一怔,也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失笑。自己真是越忙越乱,竟然在关键时刻忘了此事。这一路遇到重要事情,都是以此方法传讯烟霞,自己真是好笨,居然此时忘了。纵然自己骑马日行千里,又哪里比得了信鸽双翅一展来的快
落笳摇头自嘲不已,心中重负渐去,思绪也明晰起来,双眸闪烁,又恢复往常沉稳决断的样子,她点点头道:“对,我刚才忘了此事,咱们无须急着返程,只需传讯即可。”
她蹙眉想了想,此时正是盛夏,按刚才的话,明年贼人攻打烟霞,就算是集结门派,囤积人马,也得许多准备。更何况西域路途难行,火云教地处西南,雁荡门地处东南,俱为温暖湿润之地。莫玄草和李崇一再疯狂,为了保证人马战力,肯定会想办法避开西北寒冷的冬季,因此合攻之事恐怕要等到开春后才开始行动。如此,留给自己和烟霞还有大半年的准备时间
这么一想她心中彻底镇定下来了。景若看着落笳的表情,便知道她与自己想到了一处。她笑着按住落笳的手道:“不要急着走了罢?”
落笳笑着道:“嗯,刚才是我慌张了。待我想一想,这两天想个说辞,正经的离开,莫让人抓住了把柄”
落笳起身在床前踱了几步,与刚才不同,此刻她的步伐没有半点焦躁或犹豫,目光沉静而自信,纤背挺拔,仿佛百折不饶。月光下她面部线条坚毅中不乏柔和,并不炫目,却美得足以令人过目难忘
景若目不转睛的望着落笳,有些沉醉于落笳的表情与姿态。自相遇以来,每每遇到事情,落笳总是如此令她放心,大概也是这样,她才奋不顾身的想要随着落笳离开,而不顾前路有多少凶险,只要落笳在,自己总是没有担忧的
但是,但是刚才落笳失神的望着自己那瞬间呢?景若的思绪有些飘忽,第一次,她见到落笳如受伤的幼兽般的神情,愤怒,伤痛还有焦躁不安,那神情令她心痛,却不得不承认,刚才抱住落笳温言安慰时,亦令自己的心微微颤抖。景若不明白那是怎样的感情,但却分明从那种颤抖中感觉到一丝甜意,
大概能为她分忧,我也是很开心吧。景若有些兴奋的想,是的,一定是的,惯常都是落笳在照顾我,其实能照顾她,我也是很高兴很高兴的啊。景若的眼睛中泛出与往日不同的光彩,她看着落笳的身影,无比快乐于自己小小的发现。第一次的,景若觉得自己终于是和落笳并肩同行,而不是柔弱的靠在落笳身旁。这种感觉真好啊,景若一想到自己真的有可能和落笳纵马天涯,激动又高兴
此时落笳已彻底冷静下来,也理清了自己的思绪。她并没有注意到景若脸上的异彩,一心沉浸在对旅途的计划中:“咱们不改变路线,不用回烟霞,继续如约前往岳州与吕涤清碰面。”落笳的目光渐渐冷下来
“岳州?”景若有些意外,随即便明白了这安排:“对,咱们也去岳州,既然火云教与雁荡门在那里商谈,咱们去了,肯定能打探到更多消息。”
“不错!”落笳点点头,眼中罕见的闪过一丝狠厉:“我还想当面问问吕涤清,他背后捅刀子是为什么?”
一切都安排妥当,两人终于能放心躺下睡一觉,但却没什么困意,便只是躺着歇息。“对不起。”景若突然听到耳边传来落笳温柔的声音
“啊,什么对不起?”景若惊讶的看着落笳
“我刚才太着急了,害的你也跟着担心”落笳无比抱歉的看着景若。她的歉意是发自心底的,一路走来,因景若身体柔弱,又对江湖之事知之甚少,落笳尽量不让她操心,没想到今日事起猝然,自己一时无措,倒令景若为自己担心
“怎么会!”景若急忙翻身打断落笳的话,用一根手指按在落笳唇上道:“人家都要打上烟霞了,你要是还不着急才奇怪,更何况,我也只是跟着胡乱想些主意,不知有没有帮到你”
落笳侧身枕在手臂上,笑着看景若急忙的解释,另一只手忍不住轻轻揉了揉景若的秀发,道:“若不是有你,恐怕我现在已经在外面的机关中被鱼彭杀了”
景若想到那种情形,不觉浑身打了个寒颤,不再说什么,只是一低身钻到落笳怀中把她抱得紧紧的,喃喃道:“你千万不要有事,你要是有事,我该怎么办呢?”
落笳没想到自己一句玩笑话,景若会反应如此激烈,她顿了顿,轻轻抚着景若背安慰道:“不是有你么?我才好好的躺在这里”
景若却抱着她不肯撒手,刚才那个假设对她来说实在太可怕了,她连想都不愿多想一下。落笳笑了笑,抱着景若道:“算我说错了”
景若听了这话来了兴致,仰起头道:“落笳,你是不是没怎么做错过事?”
落笳没想到景若会这样问,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想了想道:“自然是有的,我小时候,嗯,算是比较顽劣吧”
景若很少听落笳讲起小时候的事,听了这话大有兴趣,缠着落笳非要让她说说小时候的事。落笳无奈,想了想,便从自己少年时如何心高气傲说起,一直到师父周丰年刻意打压,先后让自己随着鲁一平师叔与钱文敖师叔历练。鲁一平师叔执掌教内弟子赏罚,素来刚正无私,而钱文敖师叔则执掌联络事宜,为人平和喜戏谑,在他二人身边打磨日久,经历教内教外种种事务,落笳渐渐懂得许多人情世故,再不似当初那般孤介,方才明白师父的良苦用心
此刻旧事重提,倒令落笳分外思念烟霞宫,思念师父,眼看恶战将启,不知烟霞宫中众位师叔师伯可否做好准备,而师父不知此时身在何方。落笳的心情有些低落
景若看出落笳的心思,不忍见落笳伤神,她心念一转,故作娇嗔岔开话题道:“原来说起来,你还是个乖徒儿嘛,不过是从比较乖,变成了非常乖”
被她这么不伦不类的一形容,落笳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什么是比较乖,什么是非常乖?”
景若想了想,又回到刚才的话题:“不过就我看来,落笳你性情沉稳,真的很少做错事啊”
“哪有不做错事的人?”落笳哂笑着,景若对自己实在是过于赞誉了:“只不过我比较笨,做事慢,做的少,自然就错的少了”
“你哪里笨了?”景若笑的不停,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在落笳怀中
“我当然也会做错事了。”落笳想了想,挑了挑眉,低头戏问道:“若是有一天你发现我做错了事,会不会原谅我?”
“会!”景若毫不犹豫的回答逗的落笳一阵笑
两人嬉笑着将刚才的一点沉闷全都冲散,景若扑在落笳怀中,就迷迷糊糊睡到了天亮
第二日众人皆佯装无事发生,落笳与景若一本正经的去向鱼彭谢罪,道是自己水土不服,着了风寒,竟然不知何时在席间睡去,真是不该,诚惶诚恐。火云教众人一再抚慰,双方均不再提此事
倒是隔日鱼彭主动找落笳提起,道是再过些日子入了伏,道路暑热不宜赶路,不知落笳是否等秋后再离开。落笳自然顺水推舟,只说承蒙招待不敢久留,当下提出过几日便离开。出乎意料的,鱼彭亦无讶色,口头慰留几句,便叮嘱落笳,选定了离开的日期便告知一声,他好派人护送。落笳口中连声称谢,没想到此事如此顺利,真是出乎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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