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
长街。
一伙人悄声散了之后，谭凛熄了手电筒的光，默默跟在施衍后边。
桃花村儿很奇怪，他们出去的时候，村子里已经没有村民走动了，街道上是黑的。
他们回来的时候，家家户户门前都悬上了红灯笼。
谭凛和实验相顾无言，很是诧异。
老头儿家跟那些队友住的地方刚好背道而驰。村民们都回家息了，鲜有几家茅屋还亮着微黄的灯光。
这一路上，静得诡异。空气也在一股怪氛中，仿佛被凝滞住了。
在这样安静的情况下，谭凛的五感出奇得发达。他动了动耳朵，明显感觉到第三个人的脚步声。
谭凛下意识得往后看。
只看见几只野猫在房顶上悄声跳过。
谭凛忙去拉施衍的袖子，却被反扣住手腕。
身旁宅子灯笼的红光，把施衍的脸映得有些妖冶。但明显能看得出他也发觉了第三个人。
“有别人。”谭凛压低了声音。
“别妄动。”施衍给谭凛使了个眼色。
谭凛梗着脖子把头扭了回来，没再寻找后边的脚步声。
“闭上眼睛，跟着我走。”施衍说。
闭眼？谭凛眼神诧异，一脸问号地看着施衍。
施衍很认真地点点头，轻轻动了动嘴唇，“闭上眼睛，我拉着你走。”
谭凛不明所以，但看着施衍那极其认真的眼神，他还是听话闭上了眼睛。
施衍拉着他往前走，谭凛起初不敢迈步子。闭着眼睛走路，就跟盲人一样。
磕磕绊绊走了几步，施衍扶住了他的肩，没来由得给了他很多信任感。
这个世界里，他就只认识施衍一个人，只能选择信任他。
有了这个心里建设之后，谭凛的步子也从容了很多。
路不算长，因为两个人因为走的慢，走了很久，后边跟着他们的脚步声也渐渐终止了。
虽然不害怕了，谭凛又开始好奇了，为什么施衍让他闭着眼睛。
脚步声停了，但他总觉得还有另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看。
疑问一旦产生，求解之心就开始蠢蠢欲动，好奇心越积越强。
谭凛实在没忍住，眼皮子掀开了一条缝。
面前除了闭眼前的旧景，什么都没有。
黑暗的长街和红色的灯笼，施衍依旧牵着他的手。
谭凛的冷汗却扑簌簌地从额头往下落。
施衍和他是并肩往前走的，在施衍的左手牵他的右手情况下，右手是无法这样自然地放到他的左肩上。
一阵冷飕飕的风拂面吹过，一排门楼前的红灯笼晃了晃，诡异极了。
后面，一定有什么东西!
谭凛梗着脖子，想往后看。手腕上传来一阵劲力，施衍仅仅扼住他的手腕，显然再阻止他往后看的举动。
好奇心害死猫。
或许好奇恰好是他身体里继承猫妖的弊端，他没有把施衍的话听进去。
谭凛回头了，也同时知道了脚步声停止的原因。
跟着他们的那“东西”伏在施衍背上，施衍驮着他走，当然不会再有别的脚步了。
谭凛惊慌之余，撞着胆子去看那东西的具体样子。
那东西形容不出来形状，辨不出来五官，纷乱的触角像是一团杂糅的电线。但是能看见晶亮鳞片在黑暗中反射出暗红的光。
谭凛的左肩上的断手被那“东西”的触角狠狠扎了进去。
谭凛冒着冷汗，紧张到了极致，张开嘴巴要尖叫，却发现自己失声了。
那“东西”似乎并没有要伤害他们的意思，静静伏在施衍身上，把他的背仅仅当做一个着陆点。
谭凛握紧拳头，手指甲都抠到了皮肉里，不自觉的发抖。
施衍一直走到老头家的墙根处才停住了脚步。
那“东西”也跟到家了似的，从施衍身上跳了下来。
谭凛瞪大了眼睛，左肩上松懈之后，他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那东西长得不像人，却硬要模仿人。
从施衍身上掉下来的时候，他看见那“东西”的触角上除了插手之外，还插上了一对鲜血淋漓的人脚。一扭一扭地模仿着人类的步子往老头儿家里走。
谭凛惊叫了一声，这次他没有失声，以至于惊动了那东西。
垂在地上的两团触角拧成麻花状，把背对着他们的脚尖拧成正对着他们的样子，然后歪歪扭扭地向他们走过来。
谭凛掉头就跑，却被施衍揪住了后心的衣服。
“你干什么？！”谭凛叫喊出声儿。
施衍没说话，指尖夹了一张符，火光一闪，两人从墙外移到墙内，刚好移到了老头儿给他俩腾出来的屋子。
那东西应该还在老头儿家门口，这个屋子的偏窗是看不见的，但谭凛还是慌忙把窗帘拉上，坐在一旁的小木椅上直喘气儿。
“那是什么玩意玩儿？”他惊喘未定。
“我也不知道。”施衍回答，“以前没有见过。”
谭凛惊慌：“他不会过来吧。”
施衍挑开窗帘一角往瞥了一眼，“他不会过来，他似乎是害怕那些红灯笼。”
“灯笼？！”
谭凛虚喘一口气，“那就好，要是没个克他的，那就真是倒霉透了。”
他拍着胸口缓气儿，眼睛往床上一瞥，压下去的惊又提上来了。
他们两个人睡的双人木床上竟然睡了两个人，模样还跟他俩一样，呼吸起伏，面庞红润，就像两个熟睡的真人。
唯一根本尊不一样的地方是，床上的俩人睡得□□生了。
谭凛惊了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施衍从容的走过去，捏起两个人的鼻子，那两个假人就像是漏气的气球，一下子瘪了下去，变成了纸片。
“充气娃娃吗？”谭凛心情一下子放松了，笑得蔫坏蔫坏的。
“不是，就是普通的障眼法，我怕这一家人起疑心。”施衍回答。
“那两个人没事起什么疑心啊。”谭凛迫不及待地问，“你能变个女的吗？那种漂亮的，抱起来特别有手感的那种。”
“看来是刚才的东西没吓住你。”施衍干咳了两声，去帘子后边把上衣脱了，换了一身深蓝色的睡衣出来，掀开一个被褥，背对着谭凛，径直睡到了床里边。
谭凛盯着施衍的后脑勺挠挠脑袋，有点羡慕。
白天他俩睡觉的时候是和衣而睡，现在都大晚上了，不能再和衣睡了，在这地方不知道要待上几天，谭凛就这一身衣服，
“你能不能给我也变一套睡衣。”他戳戳施衍的后背。
施衍往前挪挪，合上眼，“我就这一件。”
谭凛叹了一口气，也懒得计较那些了，光着膀子，缩进被窝儿。
“要关灯吗？”他翘首。
“关。”施衍淡淡回答。
谭凛伸长了手，轻轻一够，屋子里陷入黑暗。
或许他这个猫是夜猫属性，谭凛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已经是半夜了，他还觉得时间特别漫长。
脑子里把这几天经历过的乱七八糟的事儿捋完之后，谭凛更寂寞了。
“施衍，你是不是来过这儿。”谭凛小心翼翼道，试探一下施衍到底睡着没有，要是没睡着，他们哥俩还能唠唠。
施衍没说话，呼吸绵长，像是睡熟了。
谭凛叹了一口气，又翻了一个身。
“为什么忽然这么说。”黑暗中，施衍依旧背着身子。
谭凛讪笑:“你没睡啊。”
“睡了，睡得轻。”施衍回答。
“那打扰你了。”谭凛往施衍身边凑了凑。
施衍:“……”
谭凛枕着胳膊，委婉道:“施衍，你用的符，是不是很厉害啊。”
施衍直接:“不厉害。”
谭凛撇嘴:“谦虚。我知道你很厉害。”
施衍:“……”
谭凛徐徐往后引话:“施衍，你看啊，这地方虽不叫异国他乡吧，也算是离家很远了。你会不会觉得孤单，有时候。”
施衍拧眉:“你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谭凛嘿嘿笑:“我想，我想学用符。按理说，我的妖血既然都唤醒了，起码有一两个特异功能吧，但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大用处。都是弊端，你看你多厉害。”
“今天我都看你用了好几次了。”
“反正咱俩都不是正常人，你就教教我呗，哪天我不跟你在一块儿了，我还能保护自己。”
“你看怎么样，嗯？”谭凛讪笑。
施衍翻过身，跟谭凛脸对脸，挑了一下眉:“想学？”
猫的夜视能力强，所以施衍的每一个细微动作，谭凛都能看得清。他认真地望进施衍的眼睛里。
“想。”
“那你有币吗？”施衍声音平平的，一翻身，又背对起谭凛。
谭凛疑问:“币？什么币？”他缩缩脖子，“你这不会是什么色情交易吧。”
“不是。”施衍无奈，“那些符是要买的。”
谭凛翘首看着施衍的后脑勺:“多少钱啊？”
施衍淡淡道:“一个妖币一张。”
“一个妖币!”谭凛惊喜，“听起来好便宜啊。”
施衍继尔又问:“你有吗？”
谭凛想了想，“没有就不能用吗？”
施衍似乎是笑了一声:“不然呢？”
谭凛:“我看你很多，能不能借我一张啊。”
施衍打了一个哈欠，“我借给你，你也没法用啊。我这是账户续费，实名认证的。只能个人使用，别人用不了。”
谭凛又叹了一口气，“今儿咋干什么都不顺。”
施衍笑笑，“这地方要是顺了，反而不正常了。”
“所以，”谭凛呐呐，“你时时刻刻都仿着别人吗”
“今天你对那老头也太冷漠了。而且对我，也很冷漠。你之前的热情是装的？还是现在的冷漠是装的？”
施衍:“我之前很热情吗？”
谭凛想了想:“也不是。”
“睡吧。先别想那么多。一会要早起。”施衍闭上了眼睛。
可是，今夜，注定是个无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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