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003

    来栖花了好些功夫，才让新宿放弃了找乱七八糟的男人或女人一起吃饭的念头，不过这个说话跟老大哥似的城区意识依然没有放弃和来栖约饭，它鼓足了劲地邀请男生面基，语气热情得神似古装剧里带着游女面见城主的妈妈桑，如果来栖不是能看见新宿给予的祝福，他都要忍不住怀疑对方是不是个网骗了。

    来栖和它东拉西扯了几句，逐渐摸熟新宿的说话方式，他想了想，试着问：“你可以像人类一样四处活动？”

    “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会以人类的形态在世间行走，不然我怎么出来喝酒？”新宿回复道，它似乎知道来栖想问什么，直接解释：“我们不出现在人前只是因为我们属于神秘，日本约束我们不可轻易和人类结缘——但你没关系，你救过我，我愿意给你庇护和祝福。”

    来栖有些吃惊，他注意到新宿说了一个他不理解的词，于是发问，新宿很痛快地回答了。

    [新宿区]：在狭义上，神秘指的是魔法和魔术，广义上的话，大体是指神明和幻想种这类你们认为不科学的存在

    [新宿区]：打个比方吧，假设有个火魔法，如果这个魔法只有你知道，那你使用时你可以炸掉一栋楼，但如果这个魔法有一千个人知道，那你使用时只能在指尖上燃起一撮火

    来栖：“……”

    他莫名地想起了某个要努力憋气才能弄出一点火光的除灵师。

    [新宿区]：所以平安时代的那些阴阳师特别抠，他们招那么多徒弟，会教真本事的却没几个，然后一但遇到什么意外断代，传承就都没了，啧

    [新宿区]：但是我们的话，情况和其它神秘不同

    [新宿区]：我们不是神明，无需信仰和供奉，也非魔法，需要隐秘和传承，我们只是人类意识的集合体——一亿两千万人的集体概念诞生了日本，而我身上三十三万东京人对于“新宿”的认知则维持着我的存在，大概就是这种情况

    [Joker]：原来如此

    [新宿区]：能理解？那太好了

    [新宿区]：其实我倒是很想光明正大地出现，叫人类在我身上修建更多宏伟的建筑，吸引更多的人居住

    [新宿区]：但是这样的话别的区肯定不答应，要是我们互相之间闹起来的话，日本会很困扰的

    [新宿区]：所以我们被约束了

    [新宿区]：不过作为城区的意识来说还是有不便的地方，尤其是存在形态

    [新宿区]：文京区你知道吧？

    “知道。”来栖回道，文京区在东京都里小有名气，那里集中了日本不少的国立私立学校，因此有着文化教育区的美名，日本最知名的东京大学本部校区就在那里。

    [新宿区]：那个家伙超爱棒球，还是安室奈美惠的粉，但是它的存在形态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学究，所以它每次去东京巨蛋看比赛和演唱会，都有人类猜它是不是和女儿约好一起出门玩但是突然被放鸽子的大学教授

    来栖：“……”

    [新宿区]：不过我们的形态也不是固定的，随时会因为人类的认知而改变

    [新宿区]：比如府中市，它以前长得还挺正常，但是自从府中市发生了“3亿日元抢劫案”，它就变成了一个“仿佛从小学开始就天天被人霸凌抢钱长大后依然很容易被乱七八糟的人骗到人财两空”的中年上班族

    [新宿区]：总之就是换了张非常不适合晚上来新宿玩的脸

    [新宿区]：啊，这么说起来，我好像很久没见过它了

    来栖：“……”

    ……你们也挺不容易。

    [新宿区]：——对了

    [新宿区]：我不是去找涩谷喝酒吗，它知道我找到了你，然后在工作群里发言的时候随口提了一句

    [新宿区]：刚才有几个区私聊我，说它们想认识一下你

    来栖懵了。

    想认识一下他……是怎么回事？怎么新宿这语气，听上去那么像是拉皮条的？

    [Joker]：？

    [Joker]：它们为什么想认识我？

    [新宿区]：不清楚，可能是好奇吧，毕竟能和我们沟通的人类确实太少了

    [新宿区]：不过也难讲它们之中有谁心里有其它的打算

    [新宿区]：介意我发你的坐标给它们吗？

    来栖心说他当然介意，虽然城区意识听上去很酷，但总让他产生一种NPC正排着队准备对告诉他“勇敢的少年啊我们有无数任务要委托给你”的不妙预感，来栖身上已经有一个莫名其妙的更生任务，自从他去了天鹅绒房间，他的生活就开始半脱离正常，要是来栖再多认识几个不科学的存在……

    还有两周就要期中考了。

    摩尔加纳翻了个身，催促来栖早点睡觉，他应了一声，努力思考婉拒的说辞。

    [Joker]：抱歉我觉得我可能……

    [新宿区]：顺带一提涩谷刚才和世田谷区聊骚时已经把你的坐标扔了过去

    [新宿区]：以世田谷区的性格，我估计现在整个东京的城区意识都知道你在哪了

    来栖：“……？？？”

    你们城区意识做事居然这么随意吗？

    [新宿区]：其实和它们认识一下也没什么关系，有我在，它们总不能欺负你

    [新宿区]：而且认识几个其它城区的意识对你肯定有好处

    [新宿区]：安心啦兄弟

    来栖正在打字的动作一顿。

    他翻回到之间的聊天记录，把新宿发给他的话重新看了一遍。

    来栖晓不是一个擅长社交的人。

    他并非天生木讷，也不是性格软弱，他只是安静少言，倒不如说过于寡言，才会在被冤枉的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来栖这样的性格在他成长的乡町里没什么问题，却不太适合东京这样的大城市，东京的人天生有一种不同于乡下居民的开朗热情，就好像同学的龙司和杏，他们可以很自然地和来栖搭话，很自然地诉说自己的苦恼和经历，就好像这个名叫新宿的意识，开口就这么热情地邀人见面，随意地和他聊天，半直接地给他介绍自己的同类。

    来栖总是很难拒绝别人的热情。

    但他不傻，来栖察觉到了新宿话里隐约表露出来的意思，他对着那句“安心啦兄弟”发了会呆，然后回复道：“好吧。”

    窗外的雨声忽然小了，房间里风扇转动的声音变得响亮清楚，摩尔加纳抖抖耳朵，用肉掌去推坐在一旁的铲屎官的大腿。

    就在这一瞬间。

    来栖手中的异世界导航嗡鸣地震动起来，干净的消息页面爆出好几个提示，非人的好友申请纷沓而至。

    ——

    雪松：“……”

    雪松：“这就是你接受丰岛区求助的原因吗？”

    来栖沉默了一下，他艰难道：“其实我还没有接受……”

    雪松面前的终端页面已经拉到聊天记录底端，来栖昨晚添加了七个公众号，除了新宿区，聊天记录最长的就是和丰岛区的对话，其它城区的意识都只是意思性地打了个招呼就没了下文，仿佛只是知道来栖这个人后顺便过来扩个列。

    丰岛区就不一样了，它上来就直叙来意，告诉来栖它听说了他在1999年帮过新宿的经历，于是问问来栖能不能帮它一个忙。

    [丰岛区]：说是请求帮助，其实和求救也没什么差别了

    [丰岛区]：说起来有些令人羞愧，在东京都里，最出名最繁华的地方无疑是我们东京市23区

    [丰岛区]：……但很不幸的是，我的存在感和知名度在诸位同僚中都不算高

    [丰岛区]：虽然我是23区里人口密度最大的区，虽然我的池袋如此出名，但我在东京人心里的存在感却很低

    [丰岛区]：说我是“琦玉首府”也就算了，居然还认为我是“可能消减地区”——

    [丰岛区]：开什么玩笑！

    [丰岛区]：我可是老城区！我要是没了，这么多居民的快递地址和家庭电话前缀都得重改！

    [丰岛区]：不！我不可能会消失！

    [丰岛区]：都是些毫无根据的谣言罢了，板桥区都没有消失，怎么会轮到我呢？

    雪松在看到这段话时就意识到丰岛区接下来想说什么，早些年的时候，有个民间团体发表调查结果说丰岛区会因为少子化和人口减少而在2040年消失，这其实是个很没道理的说法，但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人就信了，以至于连丰岛区自己都成立了一个紧急对策总部，开始推行一系列的政策，努力增加新生儿数和外国居住人口，在解决少子化的行动和态度上都堪称东京之表率。

    来栖大概也知道这个事，所以他说：“您不会消失的。”

    [丰岛区]：这是当然

    [丰岛区]：但是怎么说呢……不是有一句话，叫“传言都有其根据”吗？

    [丰岛区]：也不是说我太把谣言当回事吧，但我要是就这么无动于衷地继续任由“会消失”这个说法的影响扩大的话，可是会被新宿嘲笑的

    [丰岛区]：政策上的事情交给人类就好，不过我认真地想了想，其实除了人口减少外，我的知名度低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

    [丰岛区]：不是总有那样的故事么？曾经香火鼎盛的神明因为失去信徒而被遗忘，最后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Joker]：您希望我做些什么吗？

    [丰岛区]：是的

    [丰岛区]：我需要一个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