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判鸭志田大会转而变成批判忘恩负义的小人大会。
“他们怎么能这样？那些糟糕的大人！”龙司骂道，他骂人的词汇依然贫瘠，怒意却情真意切，“他们太过分了！”
“对！”高卷也气愤道，“那两个家伙太过分了！”
雪松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就问出了这般苦逼的事，也被来栖遇到的不公对待气出火来，“忘恩负义的混蛋！迟早下地狱！”
人生的短暂从不仅限于那短短而脆弱的几十年，更体现在漫长的死后，雪松曾亲眼见过灵魂成佛飞天，自然也相信有人将在地狱承受长久的痛苦，宿帐恩怨，在死的那一刻是算好的。
只是这些东西对于普通人来说太难理解，高卷有些茫然于雪松突然提及死后的莫名电波，但还是出于一起行动过的好感在脑海里自动补全她的逻辑。
最该激动的来栖反而最平静，他没太把除灵师跑偏的思路当回事，只是对先前就知道了这件事、现在再听时仍是愤怒不已的龙司道：“都已经过去了。”
没多久自助餐的食用时间就到了，四个学生接下来各有各的安排，在地下商业街里互相告别。
来栖和雪松回程搭同一班电车，所以他们一起站在站台前等候，来栖生来就是不善言辞的沉默性格，女生不跟他说话，来栖也不会主动开口。
除灵师远远地站在警戒线后，大概是因为男生没有回头的缘故，她发呆得很明显，从背包里探出头的摩尔加纳甩了一下脑袋，用力地用肉掌拍打来栖。
快和雪松小姐搭话，猫咪用眼神示意回头的男生。
来栖看了雪松一眼，反应过来怎么了，他率先问:“松野同学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雪松回过神来：“……我有些疑问。”
她的眼神在猫咪和男生之间游移，像是在组织语言般慢慢道，“我这个星期曾用异世界导航APP查过某个人，得到了回应，但导航显示对方没有殿堂，无法指引我。”
摩尔加纳点头表示了解，它解释道：“就像不是所有的危险人格者都会变成杀人犯那样，只有欲望最扭曲的人才会拥有殿堂，法律和道德在最低限度抑制了绝大多数人——这点在内心世界里也一样。”
雪松马上接道：“可既然异世界导航有反应的话，那一定有办法让普通人也悔改吧？
“你想让什么人悔改吗？”来栖问。
“是的。”雪松回答，“而且我想要掌握这种能力。”
她坦然地承认了自己对修正他人欲望能力的渴求，倒不如说没有人不渴望拥有这样的能力，世间的主旋律就是在歌颂爱和正义，人类可以自由自在恋爱，正义却总是迟到和缺席。
作为一个超能力者，雪松在灵魂出窍上的天赋堪称为零，被抓来教导她的影山茂夫灵魂都在身体上仰卧起坐了几十个来回，雪松还躺在地上对着天花板干瞪眼。
这是严重偏科的文科除灵师自高中科学考了39分后受到过的最大打击。
灵魂出窍去往他人内心的方案被掐死，她只好指望可疑但行之有效的奇怪APP，摩尔加纳闻言直起身，像是等待这个问题已久，它毫不犹豫道：
“当然有！”
——
地铁站内一个无人注意的拐角。
“不需要输入名字和地点，点开关键词。”猫咪趴在来栖肩上指点江山，“输入[印象空间]四个字。”
来栖依言照做，异世界导航的机械女声响起，周围的景象变得扭曲，地下站里来来往往的行人纷纷消失，雪松探头望了望空旷的站台，生出点毛骨悚然感。
“好像鬼片现场啊。”她咕哝。
“我们往地下走，这里的阴影都聚集在地下。”摩尔加纳又变成了猫玩偶的样子，从男生身上跳下来。
来栖也换上了他黑色的风衣，雪松分不出人脸和衣服的好赖，但下端收紧的黑色长裤和高跟长靴衬得身材匀称的男生的腿长极了，她忍不住低头看了好几眼。
按摩尔加纳的说法，来栖是一个[面具持有者]——据说，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副面具，只要把面具撕下，就会变成全新的自己，在内心世界拥有奇妙的力量，来栖他们正是在鸭志田的城堡里觉醒了，才得到了足以在殿堂里打败阴影的能力。
除灵师对拥有新力量没什么兴趣，不过如果撕掉什么就能有一套酷炫到飞起的新衣的话……雪松有些心动。
来栖不知道身旁的女生正盯着他的腿想入非非，两人顺着电梯往下走，他原以为要走到最下层——东京中心的地铁站反复扩建了几十年，站台混乱无比，层层叠叠，最著名的涩谷站甚至有“涩谷地牢”之称，老乘客在站内换乘结果迷路上几小时也不是件罕见事——没想到下完一层就到了。
“那些叫阴影的小丑八怪呢？怎么一个都没看到？”雪松四处张望，“这里是谁的的内心世界？”
“他们都在更下面的地方，到处都是。”摩尔加纳说，“这里是所有人的殿堂。”
雪松动作一顿，“所有人？”
“对。”猫咪认真道，“鸭志田城堡那样一个人的殿堂，只有欲望极其扭曲的人才能拥有，普通人没有殿堂，他们的欲望融合起来，形成这个巨大复杂的[印象空间]。”
“所以，利用这里就可以让所有人都悔改了么？”来栖问。
“没错，不过步骤有些不同。”摩尔加纳说，它看了看面前向下的电梯，“停在这里解释太麻烦了……”
猫玩偶表情严肃地伸手旋转：
“摩尔加纳，变——身——”
碰的一声巨响，它变成了一辆模样奇怪的车。
雪松：“……”
来栖：“……”
黑色的车还在嗡嗡震动，“好了，我们出发吧！女士优先！”
“……卧槽，”雪松震惊地看着摩尔加纳变成的车子，“摩尔加纳，你刚才那个动作是不是东京电视台晚间播放的《健全战士之Special Riser》里主角的变身姿势？”
“……”来栖转头看向除灵师，心说重点是这个吗？
摩尔加纳倒是很惊喜，“雪松小姐也看健全战士？”
“看啊，我和我哥都是特摄粉，家里还有假面骑士系列的光碟呢。”雪松说。
松野家的男孩多，她从小跟着哥哥们一起追特摄片，初中还写过小作文说要成为正义的伙伴。
《健全战士》的观众定位有些偏向低龄儿童，原本不在雪松的观看范围内，但这是后座齐木推荐的，她便很给面子地吃了安利追看下去。
摩尔加纳激动地震动引擎，这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让它惊喜极了，居然就这么开始和雪松谈论起了剧情，根本不看特摄片的来栖插不上话，只好站在一边旁听。
会说话的猫咪在遇到他之前一直徘徊在殿堂和现实间，获取食物全靠在路边卖萌，大概是被什么人用罐头救济时看到了那部剧吧，来栖想。
好在一人一猫也没扯太久，雪松很快就问到了关键：“你为什么能变成车啊？”
摩尔加纳解释：“内心世界由人类的认知构成，我反过来利用了这一点，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所有人都觉得‘猫可以变成巴士’，然后我就变成这样了。”
雪松和来栖下意识地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了然。
他们心照不宣地没有告诉疑惑的摩尔加纳什么叫龙猫，打开车门，坐进宫崎骏受害者的前座。
雪松看看坐在驾驶座上的来栖，问：“你会开车吗？”
来栖愣了一下，“游戏的话会一点……摩尔加纳，你能自动驾驶吗？”
摩尔加纳声音嗡嗡道：“我想我变成的车子还没智能到那种程度。”
“……”雪松捂脸，“算了，还是我来吧。”
来栖以为她要开车，便伸手去摸车门，想给除灵师让座，没想到雪松打了个响指，直接把猫车浮了起来。
来栖：“……？！”
“哦哦哦吾辈居然飞起来了！”摩尔加纳十分兴奋，“差点忘了雪松小姐是超能力者！”
“小事。”雪松说，“接下来往哪走？”
摩尔加纳说：“普通人的宫殿入口藏在地铁线路的某个角落，在异世界导航APP里输入雪松小姐想要使其悔改之人的名字吧，导航现在应该可以用了。”
雪松低头搜索，导航地图显示她现在正在一个名叫“思想剥夺之路”的区域，除灵师控制着猫车，以平稳的速度飞驰在半空。
来栖注意到女生以一种不明显而略带防备的姿态把终端的屏幕对着自己，于是他看向窗外，装作没有发觉。
毕竟他们的关系也只是见过几面半生不熟的陌生人，对方是特殊的超能力者，有什么秘密不想让别人知道也正常。
来栖看着车下的轨道，心里生出点担忧，他仔细去听隧道里的声音，怕一个不注意从哪蹿出辆电车。
车厢里安静下来，雪松一旦开始认真做事，就会变得十分沉默，来栖也没有主动向女生搭话的意识，漂浮得正愉快的摩尔加纳分出几分注意力给他们，试图活跃气氛。
“雪松小姐，你有代号吗？”猫车欢快地问，“晓的代号是Joker，龙司的代号是Skull，我是Mona，雪松小姐要取一个吗？”
取代号？雪松一愣。
你们秀尽学院的学生真会玩，她心想，思考了几秒，随口道：“叫我M吧。”
摩尔加纳：“……M？”
“我姓松野（matsu）嘛。”除灵师说，她忽然皱眉，指挥猫车转弯，小心避开游荡在隧道上傻傻愣愣的奇怪生物。
印象空间里的阴影比鸭志田城堡里的骑士和怪物还要克苏鲁，好在不会主动攻击人，雪松一路把车飘到月台，一辆黑色的列车亮着红灯从对面的轨道上飞驰而过。
她的视力很好，远远地看见车窗上无数道高矮的黑色人影拥挤地趴在玻璃上，像是在望着他们。
来栖注意到身旁的人表情不太对，问道：“怎么了？”
“没事。”雪松说，“导航显示要上月台乘电梯到下面的车站，我们先下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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