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这位大人也会说他们的话

    耿承锋见此情景,顿时急了,上前一把握住周帮主的手腕,附在他耳边小声急道:“大哥,你这是作甚?他可是朝廷命官!”

    如此情景之下,韩延卿非但没有紧张,反而似隐隐带了笑意。

    果然如他所料!

    他在之前便早已经了解到,海漕帮的周帮主,是个勇猛有余谋略不足的汉子,且脾性很是急躁,三句谈不拢便要拔刀相向,还特别喜欢人海战术,以彰显他在帮中的影响力,追随者众多。

    却不知这正合了韩延卿之意。

    “周帮主,韩某只身而来,允许你兵器随身,你便真以为我毫无防备?”

    周帮主大力甩脱耿承锋,正要与韩延卿辩上一辩,却没想到后者说完之后便转过身去,环顾四周。

    韩延卿根本不需要周帮主的回答。

    围拢过来的帮中之人着实不少,韩延卿微微一笑,朝大家拱了拱手,接着用凭海话说道:“诸位英雄!在下韩延卿,林上村人氏,是皇上亲封的巡按御史,此次来到凭海,便是为了你们海漕帮而来。”

    林上村是凭海下辖的村子,说得都是同样的方言。

    海漕帮的成员原来都是海边的渔民,靠出海捕鱼为生,平日里能接触到最大的官,怕也就是知县了。现在他们乍然听闻眼前这清隽挺拔,书生模样的后生,竟然是朝廷派来的大人,都有些紧张,场面一时非常安静。

    可现在这位大人竟说自己是林上村人氏,且说得一口流利的凭海话,顿时亲切许多,也有那胆子大的汉子,大声问韩延卿,“大人,为何您说是为了海漕帮而来?我们帮如何了?”

    韩延卿朗声一笑道:“这位小哥,难道你竟不知情?贵帮曾经从海外往我大铭运送过一批朝廷明令禁止之物——生铁。”

    他此言一出,围拢的众人之中,惊讶者有之,镇静者有之,面色平静之人亦有之。

    韩延卿将这些都一一看在眼中。

    他又道:“皇上早已经知晓此事,他也知晓你们的难处,所以再三思量之后,特地派我前来,与周帮主好好合计一番,想把大家都收编入漕运,直接归皇上管辖。”

    韩延卿这番话一出,下面瞬间哗然。

    他们从来都没有想到,会有被朝廷招安的这一天。

    也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大声问道:“招安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韩延卿尚未发言,周帮主在聚义厅门前大声嚷道:“招他娘的屁安,老子不归顺!”

    “大哥!”耿承锋在他身边,猛地拉了他一把,道:“你先少说两句!”

    韩延卿却暗道:说得太好了!

    他似有无奈道:“招安之后的待遇问题,我本是打算与帮主好好商讨一番,可现在……”

    众人都看在眼中,帮主根本不想被招安。

    为何?

    连待遇如何都不了解一下,就直接拒绝?

    他们齐齐看向周帮主。

    周帮主有些惶惶。帮内众人看向他的眼神……

    他猛然间醒悟过来,韩延卿这是故意的!故意在挑拨离间!

    “放你娘的屁,你根本就没说待遇之事!”

    周帮主气得七窍生烟,他按捺不住,猛然冲上去,大掌犹如铁钳一般,直指院中那身形挺拔之人。

    他要狠狠扼住他的喉咙,好让他发不出声音!

    谁知下一个瞬间,还未等周帮主爆发,从房檐上突然飙出一道黑影,众人眼前一花,还未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便见周帮主被死死地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来人正是盛飞,他一直隐匿在房檐上。

    而此时的海漕帮外,也已经被官兵悄悄地包围了,只待韩延卿一声令下。

    然而韩延卿不会这样做。

    他不待帮内众人有所动作,便吩咐道:“盛飞。松开帮主。”

    “是!”

    盛飞依言松开了钳制,却没有离开,而是几乎贴着站在他的身旁,高度警惕。

    若是论起水上功夫,周帮主自然是拔得头筹,可现在在陆地上,他的拳脚功夫比起盛飞来……就根本没有可比性。

    周帮主见他这样近的贴着,一时也不敢有所动作,便只能梗着脖子,与韩延卿道:“你根本没有与我谈待遇之事,来了便只说要招安,这如何使得?海漕帮是我与兄弟们拼死打下来的,如何能给旁人?”

    “旁人?”韩延卿一甩广袖,哼笑一声道:“帮主说谁是旁人?这万里江山都是皇上的,莫说你这海漕帮了。”

    他渐渐敛去笑容,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换了大铭官话,又道:“先不说海漕帮私运生铁一事,便说贵帮最近这一年来,故意哄抬漕运价格扰乱秩序,在海上横行霸道,欺行霸市,长此以往,与那水匪有何区别?此次皇上怜悯,知你们都是本地渔民,本性纯良,这才派韩某前来,若尔等归顺朝廷,此后便也是吃官家饭的,总好过你们在海上打打杀杀,最终落得个名声不保性命堪忧!”

    他一双炯炯黑眸,不怒自威,扫视众人时,他们竟都有些不敢与之对视。

    “此次,韩某是来招安,若是下一次,怕是来围剿,也是有可能的。你们好好想想,究竟走哪条道,才是正确的。”

    说完,韩延卿看了耿承锋一眼,随即转身,径直朝着人群而去。

    盛飞立刻跟了上去。

    眼见着韩延卿要走到包围圈最内圈之时,盛飞更加警惕。

    谁知人群竟自动自觉地,随着他的靠近,而往两旁移动,分开了。最后分出了一条过道。

    韩延卿不慌不忙地自他们中间缓步而过。

    待出了海漕帮大门,韩延卿立即交待盛飞撤去兵力。

    “大人,不可!”盛飞急急地说:“我们现在还在他们势力范围内,若是撤走了兵士,大人您太危险!”

    韩延卿安抚道:“若是他们想要对付我,刚才就不会放我出来了。”

    盛飞想了想,觉得韩延卿说的有道理,他照做了,但多少还是有些不解,“大人,既然我们的人都已经来了,为何不干脆冲进去,这样招安一事便立刻解决了。”

    韩延卿想起刚刚围住自己的那些人,摇了摇头说:“不妥。”

    “若是官兵不问缘由便冲进去,他们必然要抵抗,这样打起来,肯定会有死伤,如此的局面并不是我想看到的。这些海漕帮的人,并非是那穷凶恶极的匪类,便是那周帮主,也不是坏人,不过是招安动摇了他的利益和地位,所以他才这么反对,因此我才想先试试说服他们。”

    “那他们……”盛飞回想了一下刚才诸人的反应,觉得好像是看出了什么,却又不确定,于是又试探地问:“是肯归顺了?”

    “心里动摇了,毕竟他们加入海漕帮,也是为了聚在一起不会被欺负,混口饭吃而已,现在能被编入朝廷的正规军中,有稳定的俸禄,这自然比混帮派要好。”

    海漕帮的门还大开着,韩延卿朝内又看了一眼,“不过都还在观望中,江湖中人义字当先,给他们点时间考虑考虑。”

    说完他转身上了小轿,并吩咐盛飞道:“你在这里守着,若是耿承锋出来寻我,你便让他去客似云来。”

    “是。”

    “另外,去查查这几个人,”韩延卿将刚才记下的那几人特征,一一告诉盛飞,并叮嘱道:“看看他们是不是有份参与生铁的运送,还知道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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