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赵安从抄手游廊上小跑而至,手中拿着一封信,喜笑颜开的对着臭着一张脸的赵邵元道:“将军!少爷他写信回来了!”
“哦?死小子也知道给他爹写信了?”赵邵元听到这话,懒洋洋的摸了摸胡须,眼皮子一抬,嘴唇不自觉地弯了起来,可声音却还是冷硬,一板一眼的说:“先收着吧,等本将军什么时候有空了再在百忙之中抽出小小的时间来看看他这信。”
“诶,奴才知道了。”赵安躬身,当真准备退下。
赵邵元横眉竖目,怒道:“你干什么去?!”
“将军您方才说让老奴把这信收起来,过些日子您有时间了再于百忙之中抽出小小的时间来看看的。”赵安不解地问,又说:“奴才去把这信收起来呀。”
赵邵元气的哼了一声,赵依双了然的看了她爹一眼,冲赵安道:“管家,你别理这老头子,他嘴贼硬,怕是盼着我哥的信盼了好久了,你直接给他就成了。”
赵安小心的瞅着赵邵元:“将军?”
赵邵元胡子翘起来,什么形象也没有的直接夺过他手里的信,拆开看了起来。
赵依双不慌不忙的斟上一杯茶,漆黑眼珠在在眼皮底下缓缓滑动,侧目睨着赵安,问:“前几日让你看着的那个章宝,他近日可有异样?”
茶杯里的茶冒出雾气,伴着一阵袅袅茶香,赵安环顾一眼四周,确定无人后才对两人如实说:“奴才叮嘱府上巡夜的侍卫们几紧紧看着他,昨夜他们发现章宝与周侯爷府上的管家有来往。”
赵依双握着茶杯的手一顿:“又是他?”
“他这是想做什么?”赵邵元开始嘀咕:“三天两日的对我献殷勤,如今还在我们赵府里头插人,这个周誉,究竟安的什么心?”
“爹,你说周誉对你献殷勤?”赵依双不由得问出口:“他怎么献的殷勤?”
赵安识趣地退了下去,留下这父女二人在长廊尽头谈话。
赵邵元捻着胡须,眼睛看着信,嘴里说:“他这几日老往军营里跑,找我下棋喝茶聊天,还老问我永宁郡主进来如何。”他冷哼:“呵,看来又是一个窥觑我们家的人。”
在赵邵元心中,天下男人除了他自己没一个是好的,每个人接近他闺女都是别有目的,要么是看上他闺女的脸,要么就是想搭上他们赵家手里的兵。
“说来也奇怪,爹,”赵依双招了招手,示意赵邵元附耳过来:“前些日子皇后娘娘请我入宫赏花,实则是想撮合我和七皇子,但是你说巧不巧,周誉过来了,还说是七皇子让他送我入宫,以免路上出了意外,可是,后来我问过七皇子身边的人,那日我进宫,是连七皇子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如此说来,周誉又怎么可能是七皇子派过来的人?”
赵邵元看完了信,听了赵依双的话后,肯定道:“这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人,咱们以后离他远点,免得被他带进阴沟了。”
赵依双点头,“我哥说什么了?”
这个问题一抛下,赵邵元脸色难得正经起来:“他说让我们放心,他在乌戟一切都好,不必挂念。”
赵依双戏谑的看着他,慢条斯理的用绣帕拭着嘴角,温声道:“前些日子上官小姐约我去饮茶,我瞧着那上官家的二小姐上官碧雅甚好,虽说是庶出,可容貌才学都是一等一的好,再加上性子温和,是个过日子的人,我觉得她和哥哥在一起就很好,哥哥除了一张脸能看,全身上下都是毛病,若是娶个强势的,怕是一生都难得过上安稳日子,唯有如上官小姐那样温和的性子,才能互补,方能和和美美过一生,爹,你说呢?”
赵依双笑的极其真诚,赵邵元思索了一会儿,觉得自家闺女此言甚好,等赵斐邈成了家,到时再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孙子,那他们老赵家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闺女儿你等着!爹这就去给你那不成器的狗哥哥写信去!”赵邵元脚底生风,走得飞快。
赵依双看着桌上被赵邵元落下的信,又看着自己手里这封赵斐邈单独写来的信,不由得气笑了。赵斐邈劝她说周誉是个很好郎君,若是她有意,赵斐邈是支持他们在一起的。
支持个鬼?
赵依双只是问他知不知道周誉的背景,然而赵斐邈却回了那样长的一封信,结果什么重点都没说到,言语之间像个拉纤保媒的媒婆,劝她不要因为自己容貌好就眼高手低,遇到合适的便把自己嫁了算了。
这下好了,赵斐邈烦她,她就让赵斐邈被爹训,一报还一报,以解她心中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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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侯府内,周誉在房间里小憩,他昨晚一夜未睡,是以白日很是疲倦。
即将陷入沉睡之际,房门被周财敲响,周誉睁开眼,盯着帐顶,睁着一双看人都有些重影儿的眼,平静地问:“何事?”
周财在门外头扬声道:“侯爷,永宁郡主求见。”
不消片刻,房门被人从里拉开,周财瞧见自家侯爷衣冠楚楚的迈着端方的步子出了门槛,连头发丝儿都被整理的一丝不苟,衣角上连一道褶皱也无,周誉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跟上?”
周誉少有这样火急火燎的时候,周财摸不着头脑,只是隐约觉得这位郡主对自己侯爷大约是很重要的人吧?
他小跑着跟上,忙道:“侯爷,郡主在正堂等你,是由李管家亲自接待的,李管家看见女子很是兴奋,郡主似乎有些应酬不过来。”
周誉脚步顿了顿,想起李由那张停不下来的嘴:“……”
他放慢了脚步,脸上浮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像是吃了屎,又没地方吐。
“下次若郡主来了,你亲自接待。”周誉回头,看着周财,“知道么?”
周财摸着脑袋,“诶,奴才晓得了!”
脚步才跨进正堂门栏,周誉就听到一道极其兴奋的男声:“赵小姐今岁已经十六啦?!正好,我家侯爷也二十一啦!小姐出身武家,想必擅长武术,我家侯爷身娇体弱,极其需要如您这样武家出身,身强体壮的女子来陪伴!”
赵依双没有答话。
李由自顾自的说:“小姐今日穿着的水红色衫裙想必是如意坊最好的绣娘亲自做的裙子吧?这样的裙子最衬小姐您的肤色,让小姐的花容月貌更加完美,简直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巧了!我家侯爷最爱的颜色就是小姐您今个儿身上穿的这身!侯爷见了小姐,一定会如狗见了骨头一般,对您一见倾心的!”
赵依双抿着唇微笑。
李由更加兴奋,完全没有注意到周誉已经进了正堂,他继续说:“小姐身上还带着佩剑?!大楚带剑的女子极少,小姐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让老奴刮目相看啊,刮目相看!唯有如小姐这般出身武家、貌若天仙、性子泼辣的女子,才能做我周侯府的女主人啊!”
赵依双抬起眼,气定神闲的吐出一个字:“哦?”
李由见她搭理自己,愈发兴奋。
这是个女子啊!女子啊!不是七皇子,也不是三皇子,更不是九皇子!也不是一把胡子的赵将军!这是活生生的女的啊!有女子来找自家侯爷,还没被拒之门外啊!
这简直是千古奇闻啊!
李由心中泛起粉红色泡泡,只想着把这位貌若天仙的赵家小姐忽悠成周誉媳妇儿,也好了了老侯爷的一桩心事。
周誉掩唇咳了一声,站在门口极为守礼的一揖,声音温润,语调不疾不徐:“郡主今日来找本侯究竟所谓何事?”
他说着,缓缓抬起眼,垂凤眼里染上警告,看向李由。
李由当即闭上嘴,不敢说话。
赵依双起身,水红色裙摆晃动出流云般的觳纹,她走到周誉身边,手按在腰间挂着的佩剑上:“侯爷,能否单独谈谈?”
这是要互剖心意的节奏了?!李由犹如被打上鸡血,连周誉的眼神警告都置之脑后,连忙开始赞美赵依双:“小姐这剑的剑柄缀以红宝石,十分的华丽雍容,这剑穗怕也是由如意坊的绣娘亲手做的吧?还有这剑身,小巧玲珑……”
“可以。”还未等李由拍完马屁,周誉已经出声打断。
赵依双使了个眼神,身边的随从们极有眼色的下去了,周誉挥手屏退左右。
两人在正堂内相对而坐,桌子中间摆着一壶上好的茶,周誉垂着眼,不紧不慢的摩挲着茶沿,问:“郡主想聊什么?”
他依旧是一身雪白锦袍,白玉束发,全身上下找不到半点杂色,如云都城内传的一般,是一位君子端方的好郎君。
赵依双冷眼看着他,一直按在剑柄上的手抽出剑,随手比划了一下,周誉静静看着她,那一眼极有耐心,仿佛她做什么,他都能等。
小巧的剑在空中划了几个漂亮的剑花,赵依双笑了:“我前些日才和父亲学的剑法,耍的不好,还望侯爷见谅。”
周誉温吞笑着,并未出声。
赵依双似笑非笑,眼中染上嘲弄,轻声道:“侯爷好本事,这些日子以来,竟将我耍的团团转。”语毕,她笑得愈发虚假,桃花眼尾上扬,像一只张牙舞爪的柔弱红狐,莫名让人看着有几分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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