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建元帝举箸的手微顿,他有几分不悦地问:“公主怎么了?”姜诗容一向得他心,乖巧懂事,听到她出了事,建元帝心中也有几分着急。
领头的宫女近乎浑身发抖,她哆嗦着,就连眼里都是惧意:“回……回皇上,公主殿下的马儿受了惊,直将公主抛了下去,公主撞到了石头上……”
话音落下,满场寂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骤然出声。
“你们是怎么做事的?!一匹畜生都看管不好,竟让它惊了公主殿下!”建元帝闻言,右手重重拍着桌子,就连桌上摆着的紫金爵似乎都随着他的动作从桌面上弹起又重重落下,他怒斥:“今日跟着公主的人,每人三十大板!一群没用的东西,连匹马都管不好!蠢物!”
建元帝发这样大的火,在场众人都不怎么敢说话,唯有皇后顶着建元帝的怒气劝道:“陛下,这牲畜就是牲畜,一时发了狂也是有的。这些宫人是该罚,只是这三十大板是不是太重了些,臣妾以为不如就罚他们三个月的月俸如何?”
普通人在十大板后就受不住了,二十大板能将人打的半死,三十大板,人必死无疑。建元帝这刑罚,与直接要了他们性命无异。
建元帝抚着胡须,又问:“公主现下如何?”
领头宫女颤着身子磕头,额头重重敲着地面:“陛下,那马儿凶悍,还将殿下……踩了好几脚,殿下如今昏迷不醒,方才太医说……太医说……”
宫女说到此处,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是一个劲儿的磕着头,念着:“陛下饶命。”
“太医说什么?”姜鹤轩出言问道。此次狩猎全程都是由他负责的,若是姜诗容当真出了事,与他也脱不了干系。
宫女害怕异常,根本无法回答他。跪着的一个小太监说:“回殿下,那马踩了公主殿下的脸,太医说……说殿下可能破了相。”
被马踩了脸是什么样的惨况,建元帝用脚趾想都能想出来,姜诗容的脸,怕是已经毁了。他起身,匆匆忙忙的道:“别跪着了,带朕去看公主!”
皇后立时起身跟在他身后,随行的皇子们也跟了上去,席间的大臣们则是跟在最末,就连公主的营帐也不曾进去。
赵依双随着女眷们进去时,赵邵元忽的拉住她的胳膊,叮嘱道:“双双,待会儿别乱说话。”
赵邵元早知道他女儿和九公主不和,此事关系到九公主,他不得不多嘱咐几句。
“爹,您放心。”赵依双笑着点了点头,“女儿知道分寸的。”
更何况,那件事她做的滴水不漏,即便要怀疑,旁人也只能怀疑到姜鹤轩身上。
姜诗容出了事,宫人们都慌作一团,赵依双与上官梦雪一同进去的,她拉开帐篷帘子时,上官梦雪忽的对她道:“赵小姐难道不觉得今日之事蹊跷?”
今日的事自然蹊跷,且其中缘由赵依双一清二楚,然而此时,她也只是懵懵懂懂的摇了摇头,无辜的问:“上官小姐何意?”
上官梦雪笑了笑,一身青色襦裙淡雅,她抬手将帘子拉起,低声道:“我也没有什么意思,只是赵小姐今日与七殿下未免走的太近了些。”
上官梦雪与姜明诚有婚约,见她与姜明诚走得近了,心中不快也是有的。赵依双进了营帐,声音同样压低:“上官小姐误会了,只是马儿受了惊,殿下怕臣女一人在山间出事。”
营帐里乌鸦鸦的站了一群人,建元帝站在最前头,姜诗容昏迷着躺在床上,太医们在一边给她上药包扎。
赵依双抬眼看过去,地上有一堆染了血的纱布,姜诗容一身狼狈,脸几乎全部被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只左眼,她身上的骑装已经被马儿踩烂了,破布似的垂在身上。
一时无人敢说话,只有一个随行老太医回着建元帝的话。
“陛下,公主殿下今日受了惊,所以才会昏迷,又……被马踩了脸,老臣只能尽力一试。”老太医有几分遗憾的说:“只是,这身上的伤好治,脸上的臣却不能保证,怕是将来好了,也会留下痕迹。”
建元帝在床边坐下,怜惜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又对太医道:“无论如何,一定要保证公主容貌无损。”
“臣定当竭尽全力。”老太医诚惶诚恐,最终只能叹着气。
不多时,伤口已经处理好,太医陆陆续续的出了营帐。
“这好端端的,怎么马儿会忽然受了惊吓?往年从未出过这样的事,今年怎会如此?他们做事也太不上心了些。”皇后动作轻柔的擦着姜诗容的手,轻声念着。
建元帝忽道:“熙王!”
姜明诚上前跪下:“父皇有何旨意?”
“朕命你彻查此事,一定要将此事查的水落石出。”建元帝垂下眼,看着床榻上奄奄一息,脸上血迹染红纱布的姜诗容,道:“一定要查出公主出事的真正原因。”
说话间,姜诗容尖叫一声,睁开了眼。
她右眼被纱布包着,只有左眼看得分明,她虽昏迷着,意识却是清醒的,将太医和建元帝之间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她的脸毁了,再也好不了了。
姜诗容眼中蓄满了泪,忍不住去找周誉的身影,想在他怀中哭,怔然间,一只手臂抱住了她,她轰然哭出声。
建元帝疼惜的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抚道:“小九,别怕,父皇在呢,父皇不会让你有事的。”
“父皇,有人要害我……”姜诗容抽噎着说。
她脑中转的飞快,思索之间,竟只冒出一个人的名字。一定是赵依双!
若不是赵依双故意挑衅,她又怎会去骑了建元帝的马?
姜明诚已经带着人出去了,赵依双嘴角挂着清浅的笑,垂眸安静的看着自己的鞋面,不期然,目光所及之处瞧见一双白色的鞋停在她身前。
她抬起眼,看见周誉已没了往日散漫慵懒的模样,反而是神色认真的看着她。
“侯爷有事?”赵依双疑惑问。
周誉瞥了一眼在安抚姜诗容的建元帝,又看了一眼因建元帝没有把这件事交给他而愤懑的姜鹤轩,忽而弯唇笑了,周誉笑起来极好看,像是连日阴霾被阳光驱散,久旱忽逢细雨般的,让人瞧着心中舒畅。
他声音慵懒,手负在身后:“本侯猜,待会儿公主殿下定然会指证县主。”
赵依双讶然,不由得眨了眨眼,呆了呆:“为什么?”
她乍一听到周誉说这样的话,有些反应不过来,桃花眼睁得圆溜溜的,像一只呆萌的狐狸。偏偏容貌极佳,倒有种别样风情。
周誉往后退了几步,靠在桌边,垂下眼,声音像是带着浓浓困意:“因为,她讨厌你啊。”
赵依双一时无话可说,她还以为周誉有什么更深含义的东西想说,可结果……就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她讨厌你啊。
姜诗容讨厌赵依双,人人都知道。还需要周誉特意点出来么?
果不其然,姜诗容的下一话句话就是:“父皇,想要害我的人是赵依双!”
这话一出,周誉彻底合上眼,像是要靠在桌边睡去。而其他人则是惊住,皇后连忙问:“你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建元帝不大相信这话,在场的人也都不大相信,赵小姐生的柔弱可人儿,即便是真与九公主过不去,也断不会使出这样奸诈的法子来害人的。
赵依双则是淡然,上前跪下,磕了个头:“陛下,臣女绝没有做任何伤害九公主殿下的事,若是有,臣女今日绝不活着离开。”
建元帝皱眉看着姜诗容,姜诗容目光恨恨的看着赵依双,赵依双抬起头,脸上满是真诚,甚至还抿起了唇,显得愈发纯良无辜。
姜诗容的话,是真是假,一眼就看出来了。
建元帝觉得如赵依双这般柔弱的世家小姐是断然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的,他叹了口气,“赵小姐起来吧,此事究竟如何,还得等熙王查清楚再说。”
“臣女谢过陛下。”赵依双起身。
姜诗容连忙道:“父皇,一定是她,一定是她!除了她,不会再有别人了!昨晚,儿臣与她发生争执,她还拧断了臣女的手腕!今日,她对儿臣出言嘲讽,除了她,没人会有害臣女的念头了!”
“哦?”建元帝看着姜诗容完好无损的手腕,反问:“赵小姐有力气拧断你的手腕?”
他心中已经有几分不耐烦,姜诗容这般无礼,与平日乖巧安静的模样相差千里。
“她一定是知道了我让人在她马上做手脚!她知道了,所以心生恨意,所以才在我的马上做手脚!”姜诗容急急抓着建元帝的手,道:“父皇,您相信儿臣!儿臣所言,句句属实!”
“你在赵小姐的马上做了手脚?!”姜鹤轩上前,他睨着姜诗容,冷讽道:“父皇,儿臣以为此事与赵小姐无关,反而可能是马儿自己受到惊吓。”
建元帝沉眸看着他们,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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