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破绽机变三巡,启疑窦孰是内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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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闪电倏然掩至,撕裂苍穹,“咵嚓”一声巨响,列缺霹雳,雷霆生威。
闪电之光照在张燕红巾红裳之上,他俊美的脸上寒气森森,仿佛化作了九幽炼狱索命的鬼魈,身形幻为一道红光,手中白光闪烁连绵,直取前方白衣染血之人。众人几乎看不清楚二人动作,只觉得天象助威雷电增势,两人动作越发迅速起来。
祁寒心中默默数着“三连,仰盂,中满,上缺,覆碗……”,当他默数到“六断”之时,足下一个虚晃,大大跃开一步!果然见张燕右足踏出三寸之地,正落在坤位之上!
张燕这一足踏出,脚下忽而踩空,所触之地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水坑!
原来祁寒一直退步,就是引他到自己之前醒来同丈八交谈的地方。那里的灌木丛边有个小坑,正好可以设计张燕陷足!
张燕眉头一皱,身体登时失衡。他在极速踏步之间,哪里容得这样的变故,右足落空后,身体的重心自然倾斜。祁寒早已看出他这两仪步法需要摆臂来协调动作,他的刀路也是根据步法来的,此刻右足失陷,重心偏移,他双臂需向后挥出,通过手臂来控制重心,将身体再度稳定下来。
张燕心中冷笑:“仅凭一个小小泥坑,便想让我跌倒,岂非白日做梦!”他猝遇变故,却毫不惊慌,右足陷落之际,应变奇速。扭身一转,一个轻轻巧巧的侧移,左足已经点到身后三尺之地,身体的平衡也稍微稳定下来。孰料,正在他内心嘲讽祁寒天真之时,奇变陡生!
但闻周围的黑山军发出一声惊呼,张燕还未反应过来,一道闪电划开天际,他眼角余光顺势一瞥,竟发现自己的左足踩入了一道怪异的圆圈之中!
心中火光电闪般蹿过一个念头,张燕脸色丕变,还不及应对,身旁少年已是一声清喝,“嘿”的一声骤然发力,将掌中套索重重一扯——
“砰——!”
张燕整个人像是一座地动时崩摧的青峰,轰然摔倒在地!右足边的泥水点子溅了他满脸,手边两把雪白的尖刃跌落在地,染满泥土。祁寒没有给他任何的反应时间,下一秒,手中的绳索已经在他脖子上缠绕一圈儿狠狠勒住,右膝往张燕背心重重一顶,将他制服在地。
祁寒却不知道,自己这一顶,好巧不巧正撞在张燕背脊要穴之上,令他手脚酸麻,再也难动分毫。
数十位分部领袖面面相觑,望着前方那身形单薄的少年,将名震天下的飞燕将军压制在地上,下方之人屈跪之姿,竟是从所未见的羞辱。
张牛角眯了眯眼,暗想:“此子妖异!竟然算准了那片灌木丛在阴暗之处火光照之不到,燕儿的右脚必会踏入那泥坑之中。而这一招却并非他的目的……燕儿何等机灵,右足踏错左足必定后踩以控制身形,祁寒又算准了这点,在他左足必踩之地抛下手中套索,使得燕儿彻底上当!燕儿为控制重心,双臂后摆,乍遇变故之下,手中双刃必然握得更紧,当他摔倒之际,掌中双刀已无法扭转角度,此时若不弃了双刀,势必会自己把刀尖刺入自己后背之中,戳两个透明窟窿……”
这一系列的谋划,从诱得张燕泥坑陷足、踩入绳套,到猛然拽倒他、使其弃刃被擒,不过转瞬之机,却分毫不差,天衣无缝!此子心思之细腻深沉,拿捏布置之精到巧妙,委实可敬可怖!
黑山军众蒙昧,大部分人还都没回过神来。浑不知张燕为何会那么不小心踩到泥坑里,又被对方的套索绊倒在地,只觉得那少年运气未免太好,随随便便把绳子往地上一丢,那张燕就傻愣愣踩了进去……
祁寒眸光凛凛,仿佛有光火在其中跳动,整个人都被这胜利激荡起来,浑身上下散发出胜者的光芒。他白皙修长的胳臂压制着下方虎豹豺狼般的豪杰,脸上漾起一抹笑容。
“祁公子当真好本事。”
张牛角当先拊掌上前,身后跟着一众惊疑交加的下属。他瞥了一眼屈跪在地被挟制而动弹不能的张燕,最后眯眼看向月光下粲然生辉的少年,漆黑的眼睛里看不出喜怒:“你放开燕儿,我放你走。”
脖上的绳索已将张燕勒得喘不过气来,他好似一只搁浅的鱼,张大了嘴不停喘息,却呼吸不到肺里,一张脸渐渐胀紫。祁寒斜睨了他一眼,足尖将地上的双刀踢飞,掌上一松,放开半寸绳索,末端仍紧握在手。
脖上的钳制稍解,张燕“呃”地一声吸进一口气去,跟着便剧烈呛咳起来。
“义父,此人放不得……”张燕赤红着一双眼睛,兀自阻止,“此子心机深沉又为公孙瓒所用,如今将我各部人马看了去,必是后患无穷。咱们筹谋之事,也恐遭其泄露……”
祁寒听了,眉峰倒竖,心中有气。暗道,这张燕好不晓事,此刻他的性命尚在我手,竟还如此悍狠不顾,非留下我这条命才肯甘休。只是我却真不知哪里得罪了他,偏要这般置我于死地?
张牛角听了,脸上果然起了一抹犹疑。他主见本缺,更兼长期倚重义子,对张燕的话向来言听计从,马首是瞻。近年张燕势力坐大,他虽然深有忌惮,却仍对其极为信服。黑山军大小军务,基本都是义子决策。
“张燕,你就不怕我先扼死了你?你便要杀我,还得先死在前头。”祁寒蹙眉道。
“你要杀便杀,我的命本就不值一钱。今夜,不论你杀不杀我,祁大公子,你都已是一个死人了,”张燕抬起头来,双瞳泛红冷笑着朝祁寒喊,眼中有种旁人无法理解的执拗,“你若杀我,此地数千黑山军士将使你生不如死,一尝凌迟齑粉之苦;你若放我,跪地向我哀求,或许我一时恻隐,还可留你一具全尸。”
祁寒听了,冷嗤一声,不置可否。
他心中早有计较。但他却看不明白这人的眼神为什么会如此的……疯狂?那种顽固的厌憎与恨意,根本未加掩饰。祁寒毫不怀疑,若是此刻张燕眼中的杀意可以化作实质的话,他早已被洞穿了千百个窟窿。
“张飞燕,你为何非要我死?这其中是否有所误会?”祁寒挑眉,疑惑地望着身下的人。理智告诉他,这其中尚有他不自知的内情。但他这一问,却不仅是为自己,更是给张燕一个机会。
张燕被他澹然玄漠毫无惧意的目光看得一怔。下一秒,他脑袋一拧,眼角余光飞快扫向人群某处。等再度抬起头来,整个人又回复了之前的状态。唇角冷笑泠泠,只漠然盯着祁寒的脸。
祁寒眉宇间结了一个疙瘩,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这张燕想杀自己,还真是别有原因。适才他低头的那瞬,祁寒竟觉得这人眼神中有种莫名的悲伤。只是那感觉消失得极快,迅速被掩藏在了厌憎仇视之下。
祁寒抬眸,顺着张燕目光瞥及之处望去,只见到一片影幢的黑山军士,人头攒动,光火昏昧,看不出特别。
“是敌非友,唯死而已,能有什么误会?”张燕抿紧了薄唇,冷然而笑。
祁寒蹙眉。
总觉得这豪杰清俊的面孔之下藏了什么脆弱的情绪,却强撑在那份冷肆之下,看不出个所以然。
“想杀便杀,多言何益!”张燕挑起眉头,眼中火光跳动。
“我对你的命没兴趣,”祁寒摇了摇头,唇角亦勾起轻浅的弧度,“不过,你既然这么想要我的命,那我只好奉陪到底了。”他可不是圣母,心中虽有一丝疑惑,却并不会对张燕付出多余的怜悯。对方已经做出了选择,他若是还以德报怨,那便是傻子。
张牛角道:“祁公子,你先放开燕儿,其他一切好说。”
他见少年眼中闪过一抹戾光,手底麻绳竟又勒紧了些,唯恐张燕有失。
祁寒眉宇一轩,澹然而笑。那笑容竟让人错觉他早已掌控全局,身处极为安全之地。但见他扬眉朝张牛角道:“大将军,有一事祁寒不明,还望明示?”
张牛角道:“何事?”
祁寒轻笑着看向张燕:“大将军为何如此在意一个叛徒的生死?”
张牛角疑惑不解:“你在说什么?”
祁寒不答,却道:“莫非就因为他是你之义子,大将军便要姑息养奸,放过这个黑山军的叛徒?”
话音落下,张燕的眼神刷得一变。
周围的人跟着窃窃私语起来,张牛角也好似听到天方夜谭,望向祁寒目光渐渐沉了下去。
张燕的面色变得非常难看。并非因为脖颈中紧勒的绳索。而是心中的震惊与冲击如雷电穿过,瞬间煞白了他的脸。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去看上方少年的面目,一道电光闪过,将那人宽袍荡袖的身影模糊成一片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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