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蟾山(六)
三天后,姜鸿在玉蟾山设宴招待紫珩。
紫珩随着宁筝走进前厅 ,厅内只摆了两张食案,一张放于台阶上的主位,而另一张便是在台下,台上的食案旁放着一个精致的香炉,大小能让人抱个满怀,袅袅清香缓缓地从香炉中四溢到整个房间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味,但这馥郁的香味之中还藏着一道极淡的清香。
紫珩扫视了一眼,厅内除了侍奉的弟子外,并无他人,“看来姜掌门是又有新的顿悟了。”
宁筝礼貌的笑了笑:“宫主说笑了,师父他马上就到,还请宫主稍作等待。”
寒露今日异常安静,若按照她往常的脾气,这会应该指着门口大骂玉蟾山掌门了,但此时却站在紫珩的身后,不发一言,低眉顺眼了许多。
紫珩也不欲难为宁筝,转而问道:“这几日却是不见姜贤侄。”
那日师妹跑出去后,师父便下令让师妹在房中好好思过,自己也有几日没有见到师妹了,不过这些事是不能够说给他人听的。
只能道:“师妹近日身体不适,在房中静养。”
紫珩缓步走向宁筝,抽出他放在袖间的红色丝帕,徐徐展开,那天宁筝要走丝帕急冲冲地走了,为的就是要还给姜苓,而此时这丝帕竟然还在宁筝手里,看来是姜苓不愿意将这东西收回。
“姜贤侄倒是个多情之人。”
“师妹年龄还小,有些事她还不懂。”
紫珩抬起另一只手摘下腰间一颗紫珍珠,放到红色的丝帕之中包好,然后将其放回了宁筝的袖口中。
整个过程中宁筝只是站在原地不动,任紫珩为所欲为,“宫主这是何意?”
“拿着。”
宁筝隔着衣袖摸了摸那颗珍珠,“岂敢。”
嘴上虽说着不敢,但也未动手将珍珠取出还给紫珩。
紫珩语气依旧平淡:“你资质不差,做事风格也合本座的品味,且这世间愿意将自己弱点完全铲除的人,确实不多。”
宁筝轻笑道:“宫主是在夸我吗?”
紫珩别有深意地看了宁筝一眼,淡淡道:“本座说出的话,永远都作数。”
还未等宁筝再回答些什么,一阵脚步声响起,姜鸿姗姗来迟,脚才刚踏入前厅便朗声道:“让贤侄久等了,快坐快走。”
姜鸿不认为紫珩和自己属于同一辈份,就算是那阮秋水他也从未叫其一声秋水宫主,他叫此人一声贤侄已经很给对方面子了。
紫珩对这个称呼也没什么反应,彼此客套了两句后,姜鸿走上主位,南宫筠和宁筝站在两侧,二人彼此都没有看对方一眼,仿佛都在当对方不存在一样。
“前几日老夫便想设宴招待,没想到当日突然有所感悟,迫不得已才闭关,怠慢了贤侄,还请贤侄见谅。”
紫珩也走到另一张案几旁坐下,寒露乖巧地站在她的身后。
紫珩可不是那种会委曲求全之人,当即便道:“无事,若非如此,本座还不知玉蟾山的礼数竟如此周全。”
姜鸿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没想到对方竟是一点面子都不留给他。
不过对方到底还是个后辈,他还没心胸狭隘到跟一个黄毛丫头计较。
紫珩缓缓抬眼,轻起朱唇:“不知姜掌门邀本座前来,所为何事?”
在他的面前竟敢自称本座,此人年纪虽小心却不小。
面上笑意丝毫不减,“当然是恭喜贤侄夺得大权,阮秋水那小丫头这些年把秋水宫糟蹋成什么样子了,我等着贤侄重振九霄宫。”
紫珩拿起案前杯盏,闻着细细茶香,“阮秋水虽容颜永驻,外表是位美貌少女,但终究是个年过四十的人,她就算脑袋再怎么幼稚愚蠢,但也只能是耄耋老人才能称她为小丫头。”
姜鸿依旧保持笑容,意外地从容没有立即发怒,“贤侄真会说笑,依老夫的资历叫阮秋水一声小丫头还是可以的。”
紫珩闻了一会茶香,便放下了杯盏,傲然道:“那么姜掌门下次恭贺时,可要记得亲自上门恭贺,可不能再将对方叫过来了,会显得玉蟾山过于高傲没有礼节,像个小丫头一样。”
姜鸿到底活了这么多年,还不至于因为三言两语的挑衅而发火,但心中也难免不快。
“贤侄又说笑了,若老夫亲自前去九霄宫道贺,贤侄可不见得会让老夫进去。”
“姜掌门想多了,我九霄宫的大门永远为玉蟾山打开。”
二人又寒暄了一番,见时候差不多了,姜鸿才切入正题,“最近江湖上风言风语,老夫听到了不少,皆是对贤侄夺宫攻上碎星山庄一事的不满,不知贤侄可听说了?”
紫珩漫不经心:“听到了一些,本座确实杀了慕冲,也软禁了慕雪川。”
“不知贤侄做这些所为何意?”
“本座看上慕雪川许久,他的言谈举止,俊朗风姿让本座实在难以忘怀,本座急不可耐地想拥有他。”
对方所言与江湖上的传言别无二致,但就是这样才让人觉得不正常,而紫珩的回答也太过坦诚,坦诚得就像假的一样。
姜鸿随意地说了一句:“贤侄真是个多情之人。”
紫珩挑起眉头,“比不得姜贤侄多情。”
“嘎吱一声”姜鸿手中的杯盏出现了一道裂痕。
紫珩似觉得还不够一般,继续道:“这么久了,怎么还没看到姜贤侄。”
姜鸿厉声应到:“小女最近抱恙,在房中静养。”
“江湖之人身体强健,已经过了这么多天,再大的病也该好了。”
“本座想见姜贤侄一面,姜掌门让贤侄多出来走走对她的病也有好处。”
一提到姜苓,姜鸿心中的火气又燃了起来,也没去细想对方话中含义,只想着若是拒绝,对方怕是又会追问,此事他不想外传。
“筠儿你去将你师妹带过来。”
南宫筠自从进来后,便一直站在姜鸿身后一动不动,低着头看神不知看向哪里,此时姜鸿叫他,他也似没听见一样,纹丝不动。
姜鸿摇了摇头,以为他在为姜苓的事情难过,便也不再勉强。
“筝儿,你去将你师妹带过来。”
“是,师父。”
待宁筝走后,紫珩又将话题绕了回来,“实不相瞒,本座这次来玉蟾山便是为了慕雪川。”
姜鸿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但还是问道:“哦?我玉蟾山与碎星山庄并无渊源,不知宫主此话是何意?”
紫珩右手食指敲打着桌案,她虽坐在台下客人的位置上,但目中凛冽的气势,仿佛她才是这里的主人一样,“本座听闻玉蟾蜍对慕雪川的寒毒有疗效,便来这里看看。”
姜鸿握紧手中杯盏,“那这与我玉蟾山又有何关系。”
“姜掌门莫不是要告诉本座,玉蟾蜍与你们玉蟾山无关,玉蟾山也没有玉蟾蜍。”
姜鸿手中的杯盏布满了碎纹,只要稍加用力便会全然碎裂,“老夫不知你在说什么!”
紫珩不咸不淡地开口:“气愤是最无力的辩白,只能说明你的心中所想与口中并不如一。”
姜鸿拍案而起:“玉蟾蜍乃是我门至宝,贤侄来做客可以,若是要打它的主意,那便请回吧!”
紫珩拂了下衣袖,戏谑地看向姜鸿:“本座只是想借用下玉蟾蜍而已,姜掌门若是不愿便不借,何苦这样怒气冲冲。”
“我看贤侄的可不像来借东西的。”
这时一位弟子端着两杯酒盅走进,“掌门,弟子奉命送来蒲陶酒。”
他并未让人拿出这酒招待紫珩,而有权力这么做的一个被他关在房里,一个站在他的身边,那么就只剩下一个人。
宁筝这颗七窍玲珑心,这些年为他办了不少事,但若是苓儿坚决要与南宫筠解除婚约,为了保全玉蟾山不落入外姓之手,那么便只能让她彻底死心了。
紫珩目露诧异:“哦?蒲陶酒,姜掌门有心了。”
送上来的酒,自然没有收回去的道理,只得道:“老夫特地拿出来招待贤侄。”
寒露接到酒盏后,从袖中拿出一根银针放到杯中,银针没有变色后,才确认这酒没有问题,才将酒放到紫珩面前。
姜鸿看到这番举动后,面色颇为不善:“宫主这是担心老夫会下毒不成!”
“一切皆有万一,就算姜掌门没有下毒,不代表其他人不会。”
紫珩慢慢将杯中酒酿饮尽,眼中是一片深沉的暗黑,“我劝姜掌门也验一验得好,万一哪个弟子不满姜掌门的做派,下毒暗害是有可能的。”
其实姜鸿一直以来的饭食酒水都会在食用之前验上一遍,今日也不例外,本来身旁弟子已准备好拿出银针,听了这话也不知是否该继续下去。
姜鸿也深知,若是此时继续验毒便是承认了对方的话,承认自己心中有愧所以才不信任弟子,在九霄宫面前落了下乘,便抬手示意那弟子停下动作。
姜鸿拿过杯盏,一饮而尽。
左右不过不过一杯酒而已,还怕歹人在这时下毒不成?而依他的武功内力来说,世间少有毒药能在顷刻之间要了他的命。
紫珩拍了两下手掌,赞叹道:“姜掌门很是爽快,这样本座也省了许多功夫。”
姜鸿脸色变了又变,忽觉对方话中颇有深意:“你什么意思?”
“你觉得呢?”
姜鸿运气内力,但体内却无半点反应,紧接着而来的便是一股刺痛,心脏上仿佛有一杆秤死死压在那里,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本座可是好心提醒过姜掌门,要小心自己的弟子下毒暗害,可惜姜掌门并没有将本座的劝诫之语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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