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这样的”
林老头挣扎着起身, 缓缓走到石烂和杨小娃的面前摇着头道。
“你根本没有指方向,你就是要跑我抓住你挣扎得非常厉害,你想逃跑如果只是为了提醒我, 你为什么不扯我的衣袖”
“我扯了, 可是,”杨小娃抬起右手, 食指和中指软哒哒的掉着, “你活生生的掰断了我的手指。”
林老头看着那两只手指, 脑子一片混乱, 他的头有些晕, 似乎还是不能相信真相会是那样的。
他跌坐在沙发上,垂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小姑娘一直待在他的旁边, 见林老头这幅模样,便看向了石烂。
石烂示意她别着急。
看着林老头继续道,“你当时魔障了,而你之所以会把杨家视为怀疑目标也是有原因的, 正是那个原因让你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一直觉得就是他们做的。
不管是大人, 还是孩子,都很有可能做出带走他女儿的事。
林老头再次抬起头, “对, 而且那些证据也表明这事儿和杨家人有关系”
“可那都是你自己根据那个原因推测出来的证据, ”石烂端起茶, “正因为如此,你的同事们才没有跟着你胡闹,在查明杨家是无辜的后,便将方向择外。”
只有林老头,在没有得到其他同事的消息之前,一直将矛头指向杨家。
“你想看你的女儿吗”
在林老头沉默不语的时候,石烂再次问道。
林老头第二次听见这句话了,可第一次的结果让他失望,还带出了自己杀人且杀错人的真相,所以这一次听见这话时,他突然扯了扯嘴角。
“是不是还有我杀死的人跟着我”
“不,”石烂摇头,“我说的就是你的女儿,刚才就说过她一直跟着你,只不过这孩子的怨气太重,将你的眼睛遮住了,现在他怨气被我压制住,你只需要用心看,就能看见你所想的。”
林老头的唇颤抖了两下,最后在石烂那双平静的眼睛下闭上了眼,他心里默念着女儿的小名儿
“爹。”
熟悉到骨子里的稚声让林老头唰地一下睁开眼睛看过去,戴着红绢花,穿着一身白红点的裙子,脚下踩着一双新凉鞋,是他的女儿,是他朝思暮想的女儿
“宝儿爹的小宝儿”
林老头凄声唤着,伸出想要环抱住对方,可他的手臂却直接穿过了姑娘的身体,而姑娘也不在意,反而主动上前靠住愣在当场的林老头。
“宝儿好想您。”
这一句话让林老头老泪纵横,他小心翼翼地虚抱着对方,声音柔得吓人,“爹也想宝儿,宝儿,你是怎么去的你告诉爹是不是杨家人做的”
宝儿从他的怀里抬起头,青白色的小脸上满是认真,“不是的爹,您错了,不是他们家。”
“不是”
林老头垂下头看着自家姑娘的小脸,“真不是”
“真的不是,”宝儿摇头,“爹,当初您能让我主动和杨哥哥玩儿,那就应该知道,杨叔叔和杨婶子他们都是好人,不会做那些事儿的。”
石烂说过,林老头之所以将怀疑对象定在杨家人的脑袋上,也是有原因的。
很久以前,杨父的堂叔就是人贩子,被抓后死在了牢里,也正因为如此,这一片的人都对杨家夫妇以及杨小娃有着警惕之心。
甚至不让自己的孩子去杨家玩儿,也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和杨小娃一起玩耍。
林老头是警察,他知道杨家夫妇和那件事根本没有关系,在搬家后发现和杨家夫妇成了邻居,他和宝儿娘一直没有用异样的眼光去看待过他们。
甚至在宝儿不愿意去和杨小娃玩儿的时候,还曾经批评教育过对方,不能把先人的错放在他们身上,更不应该听外人的闲话去远离一个无辜的孩子。
也正是因为这样,杨小娃有了第一个朋友,那就是宝儿。
女儿和杨小娃失踪后,其他人都说林老头是自食恶果,是引狼入室,怎么能让自己的孩子和人贩子家的孩子玩儿呢
宝儿那么乖巧,一定是被杨家人看上了,所以才搭上以前那些拐卖孩子的将宝儿带走了。
怀疑扎根,越长越深。
即使调查出来杨家是无辜的,可外人的嘴却还是在怀疑他们,林老头也将怀疑放在了他们身上。
“是我的错,我想去看影子戏,就缠着杨哥哥带我去,因为离家不远,所以就没跟娘打招呼,可影子戏还没看,就被人打晕了,”宝儿说到这看向杨小娃的目光充满了歉意。
如果不是因为她,两人也不会被抓,杨小娃和自己也不会死。
“那你是怎么出事的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林老头顾不上其它了,这么多年一直缠着他的问题必须弄清楚。
“他们带着我和另外几个孩子走的下水道,每一次天黑了才会从固定位置的井盖处出来买喝的和吃的,下面的空气太臭了,我又不愿意吃东西,所以很快就病了。”
病得非常厉害,高烧不退。
人贩子不敢送去治,也知道生了病的孩子卖不了什么价钱,所以便将她扔在了下水道河
林老头的牙齿在打颤,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会死得那么惨也不敢相信宝儿的身体被那些老鼠分食,连骨头都没剩下
“因为您一直相信我还活着,没有给我立碑,所以我成了无户的野鬼,不过我很快就回到了您身边,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陪着您。”
宝儿将脑袋轻轻地放在林老头的大手上,也不管是不是能真的碰到。
“是爹的错,是爹的错啊”
他一下就害了两个孩子害了两个家庭啊
不、不只是两个,还有其他孩子其他家庭
林老头悔恨不已,抱头痛哭。
石烂摸着杨小娃的脑袋,等林老头的情绪平静了些后,才道,“有些债,你生前不还,生后会加倍偿还。”
林老头深深地看了眼宝儿后,起身跪在了杨小娃身前,“对不起,我会给你、给你父母一个交代。”
杨小娃看着他,再看了看宝儿,最后点头,“好。”
他的怨气此时不需要石烂压制,便已经开始溃散了。
“我能和宝儿待多久”
恋恋不舍地看着宝儿,林老头问道。
“你们对彼此都有执念,所以她会一直陪着你。”
直到林老头身死。
林老头对这个结果高兴极了,他牵着宝儿的手一步一步地离开了院子,等他回到家时,林婆婆还守着那桌子饭菜。
“回来了饿了吧饭菜我都热好了。”
看着林婆婆那小心翼翼的模样,林老头看了一眼宝儿,然后伸出另一只手将其抱住,“这辈子,是我害了你。”
当初为了前面几个孩子,他听了老丈人的话,娶了自己不喜欢的小姨子,为的只是让她照顾孩子。
这么多年来,对方任劳任怨,从未埋怨过他,更没有恨过他。
宝儿说她娘已经投胎去了,因为生前神志不清,死后便直接被鬼差带走了。
“你这是什么话,”林婆婆听得心慌,她赶忙擦掉眼泪,笑道,“快吃饭吧。”
“你去给几个孩子打电话,让他们回来,晚上我们一起吃。”
林婆婆见他笑得开心,只当是想孩子们了,所以赶忙去打电话。
宝儿坐在沙发上,眼睛看着墙上挂着的全家福,看着上面的哥哥姐姐直笑。
第二天一早,林家人便在桌上看见了林老头的信。
他怎么杀人的,又是怎么埋尸体的,都写下来了。
“怎、怎么会”
大儿子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父亲做的事,他是警察啊
可警察局打来的电话让他们陷入沉默。
林老头去自首了,也指认了尸体位置,当然在宝儿的描述下,那群“金盆洗手”的人贩子也被一一逮捕,除了死去的,一个都没放过。
在林老头即将被带走的前一天,巫友民去看了他。
“我现在很好,”林老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侧,对方宝儿的小脸对巫友民说道,“报酬我大儿子会给石先生送过去的,谢谢你们。”
林老头的事儿把那一片胡同的人都惊呆了,可让他们更纳闷的是,杨家好像没受影响似的,一直没出来过,更没有去林家闹腾。
他们没有回原来的地方住,而是一直住在筒子楼。
林婆婆提着东西站在杨家门口,犹犹豫豫好几次都没敢去敲门,她知道杨家夫妇白天不出门,可这几天都在下雨,超市里的菜晚上剩得不多,所以她便多买了一些,想给他们送过来。
可一想到林老头犯下的事儿,她觉得自己没脸来。
“进来吧。”
就在她放下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门被打开了。
里面传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
林婆婆愣了一下后,连忙应着,然后提着东西进了屋。
让人意外的是,原本应该用窗帘遮住的客厅此时亮亮堂堂的,厨房里传来剁馅儿的声音,开门的杨老头指了指沙发,“你先坐,我去倒点水。”
“不、不用了,”林婆婆哪里敢喝水,她红着眼跪在杨父面前,“对、对不起。”
厨房里的剁馅声停了,一阵脚步声后,她被人扶起来,入眼的是一位同样白发苍苍的婆婆。
“这不关你的事儿,”杨婆婆笑着拉她坐下,“这么多年了,说不恨那是不可能的,可你与这件事没有关系,那时候你还没嫁给他呢。”
林婆婆看着杨家夫妇,再看着满墙杨小娃的老照片,更觉得羞愧,他们老林家欠下了大债啊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客厅旁边的房间门被打开了,“娘,我饿了,饺子好了吗”
“哎哟,我这就去包马上好老头子快来帮忙啊”
顾不上林婆婆了,杨婆婆笑眯眯的拉着杨老头进了厨房,剁馅声让林婆婆浑身发冷,她看着与墙上照片一模一样的杨小娃,嘴巴长得老大,“你、你”
“您慢走。”
杨小娃对她笑了笑,然后就蹦蹦跳跳去了厨房,一时间厨房里一阵欢声笑语。
之后杨家人不再是晚上出门了,他们和大伙儿一样,白天出门,晚上休息,可让人惊讶的是他们带着一个和杨小娃一模一样的孩子,据说那是他们亲戚的孩子,可杨家哪有什么亲戚啊。
杨堂叔早就死了,也没有后代,所以人们传言那一定是杨小娃回来了,先是报仇,再是报恩,报父母的再生之恩。
“先生,您给小娃的东西真神奇,他现在不仅不怕阳光,除了没有脉搏外,和一般小孩没有两样。”
刚在路上碰见杨小娃的巫友民回来后笑道。
“不是我给的东西好,”石烂放下张天师符咒大全,“是念鬼留给他的礼物。”
念鬼由念而生,林老头走的那天晚上,石烂问杨小娃想不想见父母。
“我不想见,”杨小娃一边喝阴茶一边回着,“念鬼对他们很好,我一旦回去念鬼就会消失,他代替我陪着我父母,让他们高兴了这么多年,我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欲,害得他消失。”
念鬼久了会成灵,他们虽然思想简单,可却十分单纯。
正当石烂要送杨小娃去别处安身时,念鬼来了,他和杨小娃一模一样,可说话却有些迟缓。
吃了我,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一鬼体两异魂,如同重生,不过新出的身体不会有脉搏,不能长大,也不能与人类婚配,他们只能守护在想守护的人身边,直到他们去世,才能重返阴间。
也因为他们的不同,会引起各方异族的注意,一个不慎就会被吞下肚,为此石烂送给他们一滴自己的血。
能护着他们。
林老头的大儿子送来了十万元,他想问一些什么,可基于院子阴冷的气氛,硬是一句话也没问出来。
石烂见他面带血光,该是有小灾发生,于是随手画了一张白纸符想要递给对方,不料被巫友民截走,手里被重塞了一张黄符。
他对上巫友民那张笑眯眯的脸有些疑惑,“嗯”
“先生,咱们不能这么草率了,”巫友民想起第一次被警察抓的时候就觉得心疼,“用黄符显得正式一点。”
而就在他们说话间,那人就扯着嘴角离开了,反正爹交代的事儿他也做了。
看着手里的黄符,石烂认认真真的画起符。
反正总会有人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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