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传送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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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早就想躺下了——可没办法,一直没找到合适睡觉的地方啊。”庄溯尘开玩笑地说,“还是等先逃出去再说。你也别想现在休息,警戒还要靠你呢。”

    他本来是想给小猫鼓劲才给它挠下巴的,上手后却觉得手感不错,忍不住多挠了两下,莫名好像自己也因此打起了一点精神,“等我们找到出口……”

    “嘘!”云应舟突然说。他听到前面传来了一点声音。庄溯尘立刻噤声,像壁虎一样悄无声息地贴到了通道侧面。这段通道没有放置火把,因而格外昏暗,被用来堆积一些箱子木材之类的杂物,很适合躲藏。

    外面的脚步声逐渐接近了,照进通道口的光映出了身影:是个练气期修士,身材瘦弱,手里吃力地提着一个沉重的大桶。他应该是这里最底层的、负责干各种杂货的人,果然没发现旁边黑暗的通道中藏着人,行色匆匆地从外面经过了。

    云应舟看到那个大桶外壁上血迹斑驳,里面装的则是一些浸泡在黑水中的块状物。等那人走远,他和庄溯尘偷溜出去,还能闻到所经之处残留的一股腐臭味道,比单纯的血腥气还要恶心。庄溯尘对这种味道却很熟悉,小声对云应舟说:“是被鬼气污染的妖兽血。”

    这不会也是用来炼丹的原料吧?把这种臭烘烘的东西吃下去,也不怕吃坏肚子,云应舟心中暗想着。他和庄溯尘又走过了几个岔路口,只觉得那股腐臭味越来越浓,前方路口却透出了示意出口所在的蓝色光线。过去一看,短短一截通道内可谓是一片狼藉:到处喷溅着毛皮、内脏和血肉的碎片,地上几大滩血迹,都因为鬼气侵染而腐败发黑了。地上有擦拭过的痕迹,但擦过反而弄得更乱了。

    “看起来像有只妖兽想从这里逃出去,被谁一拳打碎了……”云应舟嫌弃地猜测道。这个场面真的非常恶心,大概是太恶心了,这个出口前居然连一个守卫的人都没有。出口被一层淡淡的蓝色光辉笼罩着,像一张水膜,唯独上面看不见一点污迹。

    庄溯尘没有贸然过去,他故技重施,将一粒灌注灵力的小石子往门上弹了过去。石子打在那张水膜上面,没发出一点声音,像是毫无阻碍地往里沉去,云应舟却看得清清楚楚:石子外围正被极速磨损着,粉末碎片在水膜中消融,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静默了一会,庄溯尘问:“这个能有办法突破么?”

    云应舟干脆道:“走吧。”换了他,感觉到那封锁的屏障在被石子打中瞬间放出来的气息,问都不问就想扭头走了。庄溯尘神情闪过一丝失望,放弃得倒也十分干脆,毫不耽搁地转身就要离开。前方通道口却人影一闪,有人走进了这条相连的通道:或许是屏障施加了什么影响,腐血浓烈的臭味也干扰了气息,他们竟谁都没发觉有人接近!

    来的就是之前那个提着桶走过的修士,此刻他桶还提在手里,里面的东西却已经空了。他似乎也被突然出现在通道里的人吓了一跳,瞪着身上破破烂烂、血迹斑驳,肩上还蹲着一只猫的庄溯尘,一时确认不了这样古怪形象的家伙是什么身份,僵在原地没出声也没动。

    不等那修士反应过来,庄溯尘突然开口了。“这里怎么会搞成这样?”他语气冰冷,眉头也皱了起来,显然非常不满,“还有,和你一起的人呢?”

    那修士个头和庄溯尘差不多高,看模样应该要年长几岁,被显然年纪更小的庄溯尘这样语气严厉地一问,却紧张得一下将脊背挺得直直的,下意识就结结巴巴地回答起了他的提问:“是……是运妖兽的笼子被咬坏了,那些针灰鼠逃了出来……师兄把抓住的那几只送去血池了,很快就会回来的!门口弄脏的地方,我马上就去收拾好!”

    很快就会回来?这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庄溯尘神情不动,只是面带嫌恶地转头往身后那片凌乱看了一眼。“那还不快去?”他呵斥了一声,然后像是忍受不了这里的味道,一边迈步往前走去,一边皱着眉抬起了手,似乎是要捂住鼻子,“臭死了……”

    那修士小心地往旁边让开,简直要点头哈腰了,哪里还能看出修士的样子?魔修行事凶残,信奉弱肉强食,对下位者往往极尽打压之能事。这个魔修如此性格懦弱,可以想象往日受到的何种对待。

    他低头时,目光从庄溯尘腿边扫过,不知从哪里发觉不对劲,脸上终于露出了怀疑的神情。“你……”他朝庄溯尘脸上望去,一句问话才说了一个字,已经快走到他面前的庄溯尘二话不说,往前猛跨了一步,攥起拳头一拳砸在了那魔修的鼻梁上!

    庄溯尘此前看似走着走着都要倒下了,这突然爆发的力量却依然不容小觑——他把好不容易攒下了一点的灵力都用上了。那可怜的魔修估计战斗经验不足,也从未预料会遭遇这样野蛮的招式,遭此重击后哼都没来及哼出一声,仰头而倒。

    云应舟听到一个令人牙酸的声响,这魔修的鼻梁骨肯定是折了……不堪一击,直接昏了过去。庄溯尘迅速伸手去捞他手里那个大桶:这东西一旦落地肯定会发出巨大的声响,将别人引来。他一把抓住了桶沿,任凭那昏迷的魔修软软倒地,果然没发出多大响动,却没料到倒地的魔修身上红光一闪,一团小火苗似的东西凭空生出,往庄溯尘身上扑去!

    这团火苗飞行速度极快,庄溯尘右手不能动,已来不及阻拦了。偏偏云应舟早有提防,从庄溯尘肩上飞扑而下,没等那团火苗飞起到半空,一巴掌就将它拍飞了出去。

    云应舟凝聚在爪子肉垫上用作阻隔的不是灵力,而是一层急速旋转的气流。那火团转着圈往地上落去,眼看挣扎着还想飞起,云应舟叫着“快弄灭它”,情急之下也来不及说清楚。庄溯尘却像与他心有灵犀,没有用手扑或者脚踩,而是一把拎起了手边昏迷不醒的魔修,像拎着沙袋一样拖过去往那火团上一盖。

    魔修抽搐了一下,没醒过来。在他上方,火把的颜色由白转红,仿佛从鬼火变成了一团血光,更加诡异。

    云应舟松了口气,庆幸道:“这是魔修的追踪手段,好像是他们中一部分人会修炼的秘法,沾上就难办了。”原本剧情里出口处没有封锁,却有守卫,主角就是在强行突围时击倒了几人,结果被其中一人身上飞出的火团沾到,突围失败后又无法再掩盖行踪,才会在无路可逃之下逃往血池,发现了那条隐藏的出路。

    只是……这样一来,虽然好过自己行踪暴露,但也没办法把这个昏迷的魔修藏起来了。不过,其实在确定凭借他们的力量不可能突破封锁时,云应舟就只剩下了一个选择,也同时做好了决定。

    “我还知道一个出口,那里应该还能出去。”他重新爬到庄溯尘肩上,顺便将落地时脚掌沾到的血迹往他衣服上擦,“就在血池边上……”

    话没说完,前面通道里又有脚步声响起。云应舟抓紧了庄溯尘的肩膀,急道:“快走——”庄溯尘本来还想把那魔修腰间的一个小袋子扯下带走,希望里面有伤药、通行令牌之类有空的东西,结果用力一扯之下,竟没扯动,只好空着手迅速闪身进了旁边一条岔路,在那似乎比常人更沉重些的脚步声接近之前溜之大吉了。

    少年的身影刚消失在岔路尽头,躺在地上挺尸的魔修便睁开了眼睛,像没事人一样坐了起来。

    “唉……”他唉声叹气着,抬手摸摸自己的鼻子,面不改色地将歪斜的鼻梁给掰正了;又抹掉了鼻子下面的血迹,然后竟然把沾着血的手指头送进嘴里,津津有味地舔了起来。那脚步声越走越近,走到通道口停顿了一下,还坐在地上的魔修抬起头来,笑眯眯地望向了那个身披黑甲的高大身影。

    “你在找那小子么?”他用熟稔的语气说,手一抬,指了个截然相反的方向,“他从那条路走啦。啧啧,你这是碰上什么了?面甲都碎了,这么一大块,要弥补起来可不容易。”

    黑甲士一言不发。在仅剩下的那一半面甲边,破口处并非人类的面容,而是涌动着凝实有若实质的黑雾。他原地站了一会,随后真的按着那魔修所指的方向,一步步慢慢地走了过去。魔修面带笑容地给他让开位置,目送着他走远,然后仿佛心情很好似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拎起了那个空桶。

    桶拿到手中,他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身形也垮了下去。只一瞬间,他就重新成为了那个饱受欺凌的低阶魔修,拖着脚步,不情不愿地往那段脏污的通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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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找一片不会映出倒影的水面……”

    云应舟喃喃地说,从庄溯尘肩上探头往水面看去。他们正走在血池边缘,远远能看见池面中央那团凭空悬浮的火光。池中的血水不知受到什么扰动,一层层细微的波浪翻涌着,往岸边推来,不断漫过最下方那一层石阶。

    如此重要的地方,居然连一个看守的魔修都看不到。不过,之前在地下听到那两个魔修交谈时说过,原本那个遗族是守在池边的。可能其他人实在惧怕他,因此除非要给血池增加“原料”的时候,都不愿意接近这里。

    云应舟记得剧情中形容过那是一块“光线特别昏暗的地方”,虽然不知道提前一段时间会不会有变化——他已经被之前那些变动搞得不信任剧情了——他们还是先往光线最暗的地方找起。周围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脚下滑腻腻的,每次在暗红的液面上与庄溯尘的倒影对视,云应舟都有种那张脸下一刻会扭曲起来、露出狞笑的错觉。

    大概绕着血池走了四分之一圈时,他们找到了那处水面:有波纹、有反光,却唯独映不出倒影。除此之外,无论是指尖触碰到水面的感觉、还是那恶心的质感和颜色,都和血池其他的地方一般无二——庄溯尘那时候不知道底下有出路,到底是怎么想到往这个池子里跳的?云应舟觉得如果是他一无所知地处于当时的情况下,估计只会转头回去和追兵们拼命吧。

    云应舟怕庄溯尘不相信这底下有出路,狠狠心,正想不然自己先往里面跳给他示范一下,庄溯尘已经低声问了一句:“是在这下面?”得到肯定的回应后,他在池边半蹲下来,近距离地注视了一会空无倒影的水面。

    血池对面的通道里有人影接近了,但还没有发现对岸暗处的他们。庄溯尘抬头看了一眼,他一手轻按在云应舟背上,像是怕在下水的途中他们被冲散,然后悄无声息地滑进了池子。

    黏稠腥臭的液体翻涌着裹了上来——

    云应舟屏住呼吸,耳朵紧贴在脑袋侧面,难受地紧闭着眼睛。水下仿佛有一个强力的漩涡,他们什么都不需要做,就会被裹挟着直往深处沉去。下落时的身体仿佛腾空了,在可怕的窒息和粘稠感觉中,庄溯尘稳稳放在他背后的手似乎成为了唯一可以依靠的触感……

    忽然间,周身压迫一轻,他们像是从水里落进了一个充满空气的空腔。庄溯尘早从小猫那里得到过提醒,及时调整姿势,在落地时只因为冲力踉跄了一下,没有摔倒。

    这是一个圆形的小石台,某种力量将石台周围的血水排开,成为了一个半球形的空间。他们穿过那片水面,被漩涡牵引着落到了石台上。

    身上血液的黏腻同时消失了。庄溯尘低下头,惊讶地发觉包裹伤口的布条上的血迹也全没有了,像被洗过一样——只是伤口如被剥去表层般再度疼了起来,新鲜的血渗出、滴落,落到地上后,就像落在油纸伞上的雨滴一样,迅速往旁边滚动,碰到一侧“血幕”后就被融进去不见了。

    云应舟从庄溯尘忘记挪开的手掌底下挣出来,沉默地跳到了地上。庄溯尘正在打量着石台表面,那些规整的线条,镶嵌在线条交点处的晶石,它们所构成的阵图上散发着一种玄妙难言的波动。这种波动本该更强烈、更鲜明的,但那些线条黯淡无光,晶石中有几枚都已经开裂得不能用了。云应舟知道庄溯尘能够看懂:这是一个传送阵。

    ——只能再开启一次、将一个人送出去的传送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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