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那只小小的药瓶一惊,随即从手中掉了下来,碎成了几片,里面的药粉更是散了一地。
执素满脸骇然而惶恐的一把伏了首,“执素无能愿意请罚!”
君无为知道,他又寻错了方向说错了话。
望着这个在他面前伏首求命的女子,君无为久久的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望着她,望着缩作了一团的她,望着她鬓间流落的漾成一片的晶石。
“你认为我会怎样罚你?”君无为低垂下了目望着她。
“执素……执素无论什么样的处罚都愿意接受,没能救出夫君,是执素的错,但请夫君留我娘一条活路!”
君无为一顿,“你娘?”
执素惶惶然抬起了头,眼中竟似像是有泪,“我娘重伤在身昏迷至今,我只求夫君不要再断我娘的生路了,薄雪草和蒲金蕊已经很少了,再烧的话,没有续命的药材娘亲真的……”
君无为沉默了一会儿,“这就是曾经你愿意委身于我的原因吗?”
执素性子胆怯,但是这数十日的相处下来,他却看得出来,这是一个非常坚韧的女子。
她柔软的像一根柳条,看上去很软弱,但是那样瘦小的身板却能扛得起所有的沉重。
她看上去很怕事,被任何人欺负了也不会还手还嘴,但是却从不哭泣垂泪。
她很坚强。
但是,却有一个致命的软肋。
执素听到了君无为的问话,只是低着头没有回答他,但是看她的神色已经能猜得一二了。君无为的面色便更生的沉默了,就这样僵持了很久后,他伸出手扶起了她。
“夫君……”执素有些怯怯的望着他,惶然的眸里满是不安,更见着深底的恳求。
“你娘就在这里?”君无为问。
执素惊恐的连连摇头,生怕他凶性大发想要做些什么似的。
“很好。”
君无为望着她,扶着她的手却是没有松开,只是微睁开了眼睛,道,“在你判定不了对方是敌是友的时候,转移目标,紧咬牙关,不暴露自己的软肋,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执素抿紧了唇,低着头没有说话。
“你知道九衢城中有多少的药铺吗?”忽而,君无为话一转,道,“你知道君家的手能伸至多少的地方吗?”
“不要!”执素惶惶然的摇着头,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你要怎般罚我我都自愿接受,但是不要这样!我求求你!”
“如果我真这么做的话,你该怎么办?”君无为望着死死抓起他衣服上的手。
“……”执素苍白了一张脸白望着他。
君无为的脸色是平静的,就如他在观竹看书一般,静的让周边的人也冷静了下来,他的声音很清,句字干脆咬得非常的清晰,有的人就是单凭声音与语气都能窥得一番果决与刚毅之感。
“你会怎么做?”君无为问她。
“我会杀了你!”执素切齿的望着他。
“你杀得了我吗?”君无为再问。
“没有我杀不了的人。”依旧是苍白的脸,只是眼神渐渐的冷了下来。
狗急跳墙,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了。
君无为望着苍白着一张脸望着自己的执素,见她又恐又惧却又在他的引导下渐露出了深底的那一抹锐利的锋刃,这把极具锐利的锋刃,早已不在为自己出锋亮剑。
君无为久久地望着她。
于是,他笑了起来,轻声的问她,“这样的话,你又为什么要怕我呢?”
执素怔住了。
君无为伸手覆在了死死攥着自己衣袖的那一双柔荑上,不在像方才那些凭生了一番强硬而又冷傲的迫人之感,仿佛,又回到了之前,她将他从一心亭里拣回来的样子。
他会轻声的与她说话,像是怕吓到她一样。
他会很笨拙的哄着她,藏起那双被她不小心割得鲜血淋漓的手,只为怕她见不得血。
他会很自然的陪着她,自然到渐渐的连呼吸都与她融做了一体。
覆在手背上的那只手是一双文生的手,没有武人的剑茧,却很温热,只用着那掌心的温度一寸寸熨烫着她那一双的冰冷的手。
君无为对上了执素望过来的眼神。
他微微一笑,轻声的说道,“你看,你这么厉害,那个晚上你冲入地牢一群守卫和禁兵都拿你没有办法,我可比他们要差远了,许是你用一根手指头都能制服得了我。”
这是他突然扒了执素马甲的初衷。
一个有着横扫千军力量的人,在这样绝对的武力悬殊下,她完全没有必要怕他。
只是这个方法着实太过生硬了些,直接徒手没预兆的扒下一个人的马甲,尤其还是执素这样性格的人,卸了一件马甲后便像是少了件保护壳一般,让她不得不在去面对现实,面对曾经君如玉做过的,想着他现在有可能做的事情。
也是他思虑不周,才把人小姑娘给吓成了这样。
“夫君……”
君无为低头望着她强抿着唇倔强的模样,轻笑了笑,似是拿她没有办法的长叹了一口气,就着覆在她手背上的手,将她拉向了自己,拥入自己的怀里。
他附于她的耳边低语,“别怕,执素。”
周身一暖。
执素睁着眼睛怔怔地倚在男人的怀抱里,感觉那只手很轻的拍着她的背,像是想到了什么,眼泪突然止不住的滚了下来。
“执素?”君无为僵了手,他在想自己刚才是不是过了头了,真把人小姑娘给吓坏了。
隐隐听见了抽噎声,见她胡乱的抹了一把脸,却把头埋得更深了。
君无为僵硬的坐在那里,就像大多数的男人对女人的眼泪都是有些无措。
就这样僵着干坐了许久。
“是我吓到你了吗?”他抱着执素抚着她的发,轻声的问道。
执素摇了摇头,眼泪却更难以抑制了,“我……我想爹爹。”
君无为一愣。
执素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爹爹的手……也是这样的,他会抱着我,像这样的……拍着我的背哄着我,爹爹总喜欢摸我的头……”
“那你爹爹呢?”君无为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眼泪落了下来,执素紧紧地拽着他的衣服咬破了唇,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于是,君无为也不敢再问下去。
他大概整理了一下知道的事情。
君如玉是在打马的时候遇见了浑身是血重伤濒危的执素。那么很明显执素那个时候经遇了很糟糕的事,避仇?逃命?独自一个人带着一个重伤致昏迷的亲人在九衢城中。
而她,甚至可能并不是这九衢城的人。
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举目无亲。
这么久以来,执素一个女子独自在这片九衢城中奔跑着,穷尽一切的想要救回自己的娘亲。
害怕,惶恐,不安,忧虑。
但却不管经遇了任何事情,也要强撑着自己站起来,走下去,绝不能够倒下。在无数个夜晚白昼,在无数次被人欺负与捉弄后。
直到这一天,所有的恐惧与疲惫在这一瞬间崩碎在了他温暖的怀抱当中,在他的安慰与轻语当中。
这么小的小姑娘啊……
君无为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没有在问什么,也没有在说什么,只是这样的静静地抱着她,让她埋在了自己的怀里肆意的哭泣着。
若说最初他只是心怜她。
眼下,却是止不住的心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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