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身上的黑气渐渐散开，露出原崇精致的面庞，他低头看着静静地半躺在他他怀里的梁清明，唇边漾起了一抹浅笑，随即意识到旁边还有别人，又把脸板了起来，冲着原甲他们道：“收拾好摊子走吧，他需要休息。”
在阴气极重的环境下待了那么久，就算梁清明本身体质特殊也未免有些熬不住，好在只是累了。
“原……老大，你的心火……”
“只是费了一点，不碍事。”他无所谓地开口，看着梁清明的睡颜出神，半晌才掏出一个小瓶子，凑到梁清明鼻下，半垂的睫毛挡住了他眼里的神色，声音低得仿佛听不到：“对不起，让你害怕了。”
孟婆汤的气味儿可以让梁清明忘记这短时间的一段经历，忘记墓园里的一切。
汪戎容小心地打量着时而阴沉时而温柔的男人，在旁边一句话都不敢说，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却还是被原崇瞄上了：“怎么黑白无常还落下鬼了？”
原崇有些惊讶的发现，此时汪戎容身上的戾气削减了很多，不由得感叹，即使是个凡人，那人对付鬼也真是有一套法子。
原甲不知从哪儿翻出来了个册子，查了一下沉吟道：“负责这个区域的黑白小子上个月业绩倒数，估计能偷懒就偷懒。”
墓地还能倒数，也是让鬼服气。
王娅娅抿了下唇，主动道：“我处理完我的事情就离开，不麻烦您了。”
汪戎容也连忙跟着点了点头，原崇看了眼她：“糖好吃吗？”
汪戎容摇了摇头，又立马点了点头，她总觉得这句话有一点点危险的味道。
“谁给你的聚鬼咒？”
“他让我管他叫主人。”王戎容老老实实地边比划边回答，“他大概这么高，说话的声音偏中性，感觉很奇怪，但是他从来不会让我看到他的样子。他说，他会帮我复仇，那些人要为他们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还有别的信息吗？”原崇皱了皱眉，他甚至无法分辨对方的性别。
王戎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他很厉害。也会让我做一些别的事，比如附体到王智军身上去段山家，说这样效果更好。”她说着，声音突然染上了一抹哭腔，“你们能不能救救我，他给我那个咒，说要用我自己的魂魄来换……”
王娅娅闻言突然发出了一声笑：“原来如此，他也来找过我，但是我没答应。”
这说不定就是为难王智军的理由，她身为替身鬼，依靠王智军的信念而活，王智军对她越相信，她的能力就会更强。
原崇看着眼睛红红的王戎容，内心毫无波动，只是淡淡地开口：“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把这个案子做个了断，别让别人替你们擦屁股。”随后又扭头吩咐原甲：“找个时间送走他们，别指望外勤部的鬼差了。”
他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看样子，得和地府上面那几个老头打声招呼了，说不定是出了内鬼。
怀里的温度灼人，让原崇心底一阵后怕，还好自己下了结界，还好梁清明拖延了时间，不然他都不知道怎么找到他。
还好，还好。
梁清明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醒来时脑子里一片懵，跟喝醉后断片一样，隐隐只记得昨天和王乔请了个假，然后干嘛去了来着？
从昨天下午睡到现在？
对了，原崇呢？他回来了吗？
梁清明脑子里一下子清醒了许多，慌里慌张地下床，推开原崇的房门，眼前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原崇正像打坐般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侧着头看他，像往常一样：“早上好。”
“早上好。”梁清明讷讷道，“你昨天和我一起回来的？”
“当然。”原崇冲他笑了笑，在一缕阳光照耀下，梁清明感觉原崇的肤色呈半透明状。
“是我睡糊涂了。”梁清明挠了挠头，“饿了吧？我去准备早饭。”
原崇乖巧而温顺地点了点头，看着有些腼腆：“谢谢。”
梁清明看着这样的原崇，彻底打消了疑虑，贴心地帮原崇关上门，转身出了房间。
门后面整整齐齐挤着甲乙丙丁戊。
原丁拍了拍壮实的胸脯：“吓死俺了，还好俺反应快。”
原戊顿了一下：“前辈，是我拉的你。”
原甲真诚地提议：“老大，咱早上别开会了。”
原崇不置可否，冲着原戊道：“原戊，给我按上次查的证件信息办个证。”
原戊像没听清一样：“啥？”
他生前唐唐世界科技百强名企的高级技术员，居然要沦落到□□的地步了吗？
原甲劝道：“人间□□要到派出所去办，还要有户口本，不过您现在是个黑户。”
原崇皱了皱眉，这似乎有点太麻烦了。
原甲又道：“不然您抽空去地府人间连通署看看吧，那边都是一群势利眼，我们这种级别去了人家也看不上，不太好办。不过，您要证干嘛？”
原崇开口利落地吐出两个字：“工作。”
甲乙丙丁戊：“？？？”
唐唐地府原冥君，居然要在人间工作？
原崇跟着梁清明在派出所待了一上午，受话唠小张的影响，知道了一个可以光明正大留在所里和梁清明当同事，门槛又不算特别高的办法——他要当一名协警。
既然要有一份工作，证件是必不可少的。
原崇看着原甲他们大惊小怪的模样，淡定地瞧了他们一眼：“继续开会。”
这天，梁清明去派出所后，原崇把原乙原丙原丁留在了梁清明身边，让他们远远地看好梁清明，保证梁清明身边不再招惹乱七八糟的东西，不会发现异常，带着原甲和原戊去了连通署□□。
梁清明这一上午过得浑身不自在，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然而周围都是忙忙碌碌的同事，怎么也不像是有人有闲心看他一样。
原丁在角落藏着：“他好像要发现俺们了。”
原乙点点头：“我们再离远点，反正这个办公室是没什么问题的。”
三个大汉立马溜出了办公室，在旁边空荡荡的休息间打起了扑克。
何萱花敲了敲梁清明的办公桌：“小梁啊，我前几天让你写的治安报告呢？”
梁清明想了想，一拍脑袋：“我弄完放家里了。”
何萱花叹了口气：“唉，也不怨你，本来说是下周一交，但我们喜怒无常的头儿突然打电话说提前交，他从市局汇报完工作回来必须要看到。”
梁清明抓起包，拿起车钥匙溜出门：“那我回去取，估计半个多小时就能回来，萱花姐给我打个掩护。”
梁清明骑着车飞速往家里冲，打开家门，还没来得及喘两口气，就愣在了门口，他发现本该空旷的房间里异常热闹。
为什么灯上有个小男孩儿吊着玩杂技？
为什么有个白胡子老头坐在自己拿来挂衣服的旧拐杖上看书？
为什么有个小女孩儿披着红床单在沙发上蹦？
为什么电脑前坐着个年轻人在打游戏？
他们几乎是同时扭头看向梁清明，在一瞬间也愣住了，一时间一群“人”和他大眼瞪小眼。
梁清明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突然炸开一样，闪了许多奇怪的片段。
长着牛头人身的东西在他面前大声念着什么法条。
段山的鬼魂，死去的汪戎容，王娅娅的死讯和突然变脸，长指甲的女鬼，奇形怪状的鬼怪大军，神秘的黑影人……
虽然模糊，但却意外地真实。
虽然不够完全连贯，却又不显得生硬。
一定是他打开的方式不对，梁清明闭上眼睛重新睁开，刚刚愣在原地的一群“人”顿时更加慌张了，到处找地方躲来躲去，梁清明就看到一群奇怪的“人”在自己眼前飘来飘去，乱成了一团。
果然，和阳相对的，还有阴。
不知为何，他有种恍然大悟的通透感。
世界的全貌是什么样呢？
没有人知道。
或许，这也是一种真实，总要有人看到。
梁清明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颤抖得没有那么厉害：“等等，你们要不要先做个自我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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