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理坐得很端正，她仿佛是个艺术雕塑般，维持着托下巴打瞌睡的模样，但是毕竟是睡眠状态，地铁一阵飞驰后，慢慢减速停下的时候，她没把控住，“咚”地撞到了椅子上，揉着额头，叫苦连天。
“哎哟。”奈理被痛得睡意全无，注意到坐在对面的龙套乖巧的坐姿，抿了抿唇。
她问：“Mob君，你怎么坐得这么远？过来……算了，我过来吧。”
奈理就是无聊了，她手机电量不是很够，开着省电模式不能很愉快地玩耍，只能靠聊天打发时间。
……你说在坐车的时候背单词？奈理是那样好学的人吗？
奈理坐到了少年的旁边，龙套则有些局促，幸好奈理对别人气息变化有些敏感，赶紧拉开了一点距离，确认他没那么紧张时，才歉意地笑道：“我是不是有点太自来熟了？”
“欸？”
“因为龙套君看起来太沉默了，我要是想要了解你的话，就得和龙套君聊聊天，可能是我太急切了。”奈理解释道。
“不、不是的。”龙套赶紧摆摆手，然后音量慢慢低下来，道：“我不太擅长说话。”
影山茂夫一直以来都是作为别人生命中的路人而存在着的，即使他可以轻轻松松地把铁勺子弯成麻花，将那些作恶的恶灵给除去，但他依旧都没能获得再多的关注。
交流能力是有的，但因为缺乏复杂的人际交往锻炼，他得不到相应的提高，才会在非亲人面前感觉到如此局促。
“这样吗？”奈理松了一口气。青春期的男生果真构造复杂。
龙套想起小酒窝，那个绿油油的幽灵曾对他说的话，聊天找话题的时候，可以找一些有趣或奇妙的事情来讲述，这样可以引起对方的注意力和兴趣。
“嗯……”龙套盯着自己脚尖，蓄力中。
于是，两人一直沉默到了目的地，诡异的是二者之间的气氛极其和谐。
简称无话可谈。
地铁站里人来人往，相较于刚才的清冷，此处人气稍旺。走到地面时，可以看到有不少人举着补习社的广告牌，向着路人宣传自己的补习方案，还有不少背着厚重书包的学生接过宣传单张，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书包，显然是打算将其带回家，好好研究。甚至有些家长还跟着派传单的工作人员边走边聊，沿着街往下看，似乎聚集着不少补习社。
奈理望着这繁华的景象，心里有些感叹。
“叮铃铃。”龙套回过神，从口袋里摸出电话，平静道：“师傅，是。我们要到了，嗯，好的。”
刚刚在地铁里的时候，灵幻就通知他们换个地方下站，不用再到事务所里，显然是接到了新的委托。
“不过，在这条状似补习一条街的地方，会有什么灵要除吗？”奈理勾起食指，抵着下巴嘟哝道。
“有哦。”龙套毫不含糊地点点头，却没有面对恶灵的胆怯，让人怀疑他话语的真实性。
“哈哈是吗？”奈理不置可否，只是脑海里忽然划过了那个耳机少年的身影，有些心塞塞，赶紧摇了摇脑袋，想把身影甩开。
“嗯。”龙套君黑眸灼灼，其中认真神色不容人怀疑。
“那好吧！”奈理也不再怀疑，转而将目光投向笔直到看不见尽头的街道上，周身吹来翻滚着热浪的柔风，拉起龙套的手，朝着他笑道：“我们去找灵幻先生吧！”
龙套君点点头，试图也回个笑容，然而很可惜，奈理已经蹦蹦跳跳地开始按着地址去向路人问路了，并没有看到稚嫩少年嘴角勾起的温柔弧度。
“清甜补习社？”奈理环顾了一下四周的广告牌，并没有看见所期望的名字，正想打开gps好好地定位一下。
她的耳朵听见一阵弱弱的哭声，她循着声音看去，原来是个抱着书包的中学生，肩膀一抽一抽的，模样很是难过。
“请问你还好吗？”奈理半蹲，柔声地问道。
小姑娘抽泣着，抬起梨花带雨的娇嫩脸庞，粉嫩嫩的脸颊上被泪水染得像个大花猫。她接过奈理递过来的纸巾，抽噎着回答道：“谢、谢谢姐姐。啊！”小女孩看着奈理的后方，忽然一声惊呼，扯住她的衣袖，挡在自己身前，弱弱地哀求道：“求求你帮我挡一下，我不想被爸爸妈妈看见。”
“欸？”奈理的衣摆被小女孩死命地拽着，老半天挣脱不出来，只好认命地盯着小女孩的乌黑的发顶。
半晌，小女孩松开手，有些害羞道：“谢谢姐姐。”
奈理无奈道：“没事。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不想被爸爸妈妈发现吗？”
小女孩咬着唇，手指绞来绞去，似乎又要飙出泪花。
“女孩子老是哭的话，脸蛋被泪水弄花就不好看啦。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吗？说不定我可以帮上忙呢？”奈理见不得小女孩可怜兮兮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坐下来劝说小女孩。这股倔强的模样倒是透出一股熟悉劲儿呢。
“我不想去补习社。”小女孩抽泣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挤出一句话。
“我真的不想去学习，看不懂书本，也做不出题目。可爸爸妈妈还是要我去学习，整整一个暑假，我就没有放松过。我的朋友们每次都想邀请我去玩，但爸爸妈妈却总是不允许我出去，每天就是看书写字，到了补习社，还有更多的作业要做。”
“……”奈理不敢吱声。对于小女孩的话，她也是非常感同身受的。其名为学渣的共鸣。
“也就是说，你的爸爸妈妈不理解你的想法吗？”奈理从她的随身小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小女孩。
“谢谢姐姐。”小女孩确实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她伸手接过水，轻薄的防晒衣袖里露出了一个浅黄色的运动手环，上面正好写着“清甜补习社”。
“你是在清甜补习社上课的吗？”
小女孩闻言，手腕一抖，水瓶“咚”地掉在了地上。
“……喏。”奈理捡起瓶子，正想递给小女孩。
“前、前辈！”龙套从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挤进来，却发现奈理正悠哉悠哉地和一个陌生的小女孩聊天的时候，觉得“摸鱼”二字用来描述眼前景象是非常合适的。
“龙套君！你来的正好！这个小女孩知道怎么去清甜补习社哦。”
“欸，等等。姐姐，我都说了我不想去补习社！”小女孩被突如其来的安排惊得哭嗝都停住了。
奈理拉起小女孩柔软的手掌，将她从花圃旁拉起，勾起嘴唇笑道：“你其实不是不想去补习社吧？”
小女孩神色一僵，别过脸，辩解道：“不，我就是不想。”
“那就当帮我们一个忙好吗？我和……我的伙伴第一次来这条街，不是很熟悉方位，也想去清甜补习社看看，就带一下路可以吗？”
龙套君反应很迅速，配合地将手机地图关掉，沉默就是最好的肯定。
久违的凉风吹进密集的人群中，引来阵阵清凉气息。
被两双期盼的眼睛盯着，小女孩鼓起腮帮子，从鼻腔里发出“哼”的一声，理了理裙子上的褶子，不情愿地迈了几个步子，道：“真是……拿你们没办法。就看在姐姐你安慰我的份上，带你们去吧。”
小海未擦干眼泪后，腰杆挺直，甩着两条辫子，蹦蹦跳跳走在前面，体力挺好的样子。
可怜龙套本来就已经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天气又格外地炎热，没多久便已经汗流浃背。
“要慢点吗？”奈理觉察到龙套的气息变化，关怀道。
“不、不用。”龙套赶紧调整了呼吸，跟上两个女孩子的步伐。
灵幻坐在清甜补习社的办公室里，喝着冰凉可口的橙汁，别提有多惬意，只是眼前的客户神色有些焦虑。
“最近补习社很多孩子都请假不来上课，有些孩子说是生病，但有些却一直和家长说我们这里有很恐怖的恶灵，一点都不想来上课。我一开始以为，这是孩子们骗家长的，明明我们的老师都尽心尽力地教育孩子，这些孩子竟然会这么说他们，那也太伤老师的心了吧。”
“但是？”灵幻很配合地问道。
“不过，还是有小部分孩子一直坚持来上课，但他们的家长却总是很担心地打电话过来问我们，为什么孩子在家里也学得很拼命。”
“那不是好事吗？”来补习的不就希望孩子能好好学习吗？
“我一开始也这么觉得的。”办公室里的盆栽里种着一棵发财树，青葱欲滴，一副生机勃勃的模样。办公桌上的招财猫乖巧讨喜地向它面前的所有人招手。
“可后来，这些小孩的身体越来越糟糕了。”
“嗯，你们这里多久做一次卫生消毒呢？”灵幻将杯中橙汁尽数倒进喉中，嗅到空气中隐隐约约的臭味，问道。
“……啊，每天都有的。我们聘请了保洁阿姨，就您刚刚进门口看见的那位阿姨，年纪虽然有点大，但做事很认真的。”男人叹口气道，“我一开始也是以为这里环境卫生不过关，特地和老师们一起对整个补习社都进行了卫生清洁，然而，因病请假的孩子还是在持续不断地增加。”
“这里确实有一股不详的气息呢，而且力量强大，我其实也没有把握，能够好好地处理它。”
脸上有着圆圆红晕的绿色幽灵摊开双手，表示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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