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安清这时候才注意到,霍临有一颗小虎牙,小心翼翼看着她的时候微微侧头带笑,眼眸中仿佛也有流光在转动,看着有点调皮的劲头,似乎是在之前就已经确认了她一定会同意原谅自己。

    “你还想有下次?”

    “不!绝对没有了!”霍临瞬间又高兴了,似乎是感觉自己躲过了一劫。

    她现在无法轻易的给霍临做判定,尽管表面看起来依旧那么天真,但肯定不是那么不通世事,至于是不是内芯儿漆黑的霸王花,那就还需要观察。

    之所以等到现在才揭穿霍临的谎言,一是封里扬的表现过于奇异,给了她启发,二是看霍临做了这么多就为了能够瞒住她,也不像是要直接危害她生命的样子。

    于是她开口试探,霍临的反应也几乎是最好的结果,她说不生气也算不上撒谎,因为太过于紧张,也确实没有太多的心理活动。

    “你为何要做如此多的……装点?”安清没有询问霍临和封里扬的关系,她觉得只要知道霍临为什么要撒这个谎,以及整个过程,那么他与封里扬的关系也应该很好猜测。

    “唔……”被这么一问,霍临一下子就开始迟疑起来,眼神也开始乱飘,在昏黄的烛光下似乎有些……羞赧?

    “学生以为先生不喜欢权势迫人之辈,又想帮先生,是以……”霍临也知道这个理由很荒唐,可他并没有一丝一毫的作假啊!

    也不知道先生会不会信……

    安清确实理了好一会儿霍临的脑回路,然后整个人都震惊了!

    霍临的意思是他本人很有作为很有权势,然而觉得安清不喜欢威势太盛的人,所以才装着一切都是封里扬在帮忙。

    这是何等清奇的脑回路啊,她拒绝苏熠的招揽不是因为对方太有权势好不好!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有权有势还愿意罩着她的人在身边,那个人还对她很温柔也能时刻照顾到她的情绪,安清觉得自己也会被养废。

    然而那种状况她从来不去奢望,那基本上就和至真至纯的爱情一样,可望不可求,安清向来不觉得自己有那个运气遇上。

    于是说起来,她可能还真的有点排斥有权有势的人,在如今封建思想与礼仪为主的年代,权势真的能压死人,至少压她这种“平头百姓”没有任何问题。

    “我记得你曾说自己是苏府的家生子,一度没有钱财给母亲治病。”安清还没忘记自己那一两银子呢,虽然现在也没办法让人还钱就是了,她还是要脸面的。

    霍临对于这个询问却表现得有些疑惑和不满,“先生!我也记得我说过用治病剩下的零碎铜板做了些小生意,先生都忘记了!”

    一……一定要用这么委屈巴巴的语气说话吗?!

    单手握拳放在嘴边假意咳嗽了一下,安清顺势把视线从霍临那张永远充斥着各种表情的脸上收了回来,随即才反应过来刚才霍临的话意味着什么。

    一两银子,不仅给母亲治病,还赚了外出的路费和家里的长期生活费已经很了不起了,然而其实根本不止于此,这人到底让一两银子翻了多少倍啊?!

    “这戏团……”

    霍临老神在在的点点头,“这戏班子是我买下来了的。”

    安清:“……”突然感觉自己中了一箭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霍临可以做到用一点闲钱到买下一个戏班子?!

    这时候她就很想收回自己让人多学点算学的话,该好好学学的是她吧!霍临之前过得那么惨,真可能是造化弄人,环境就是如此艰难,稍微有点转机便能够彻底摆脱窘境。

    安清开始自我安慰,并不是她太给穿越党丢脸,而是她在被追杀着,想发展点不动产和护卫队比较有难度对不对?

    对,就是这样!

    她刚刚给自己催眠成功,让她觉得自己并不蠢的时候,霍临似乎也很高兴,姑且可以解释为把一切都交代清楚之后的解脱。

    晚上安清睡得很不安稳,因为有“前科”,霍临的话要说完全取得了她的信任却是没有的,对于她来说信任也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书院中得她信任最多的应该是施如乐,那还是个孩子。

    她其实还有一些东西没问霍临,但想想又觉得没有必要了,问明白了又如何?发现了破绽又如何?就算霍临其他的事儿都没有撒谎,之于安清来说也不过就是短暂的认可罢了。

    因为根本不会在霍临身边待太久,放松这种情绪也就没必要出现,弄的太清楚明白只会让对方觉得自己有所付出,那么安清就会被认为应该有所回报。

    安清真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可以交付出去的外物,感觉霍临现在也不需要钱财了,她总不能……把自己交出去吧?

    刚刚清晨,戏团就重新收拾好行囊,启程继续前往楚国的都城,在昨日霍临所说的那些谎言中,也有真的东西,比如戏团确实是受到楚国王族的邀请前去演出,手上不止有一个国家的路引。

    这说明戏团在这片大陆上,至少是在有闲情逸致看戏的王公贵族中是有名气的,于是安清心里对霍临当初到底是如何买下戏团的经过有了些许好奇,像这样的戏班子,很多王族也会收来家养的,霍临又是怎么争得过别人?

    “先生。”很平常的赶路时光,安清坐在马车夹板上晃着脚晒太阳,背靠着车厢,只头上戴着个斗笠,黑色的飘纱落下来,完全遮挡住了她的面貌,旁边清丽的声音存在感十足,乍一听犹如黄鹂高歌。

    “先生在想什么?”

    又是这种没有营养的话题,安清有些不耐,如果能看到对方那张绮丽的脸还好些,美人总是养眼的,可惜她戴着飘沙斗笠,根本看不清楚。

    “先生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无趣又不懂看人眼色?”

    因为对方的这句话,安清终于彻底的把头转过去,就算隔着飘沙,也可以看到马车边上坐着软轿的人今天穿了一身火红色的衣袍,巴掌大的瓜子脸尤其白皙,指甲还拿花汁染了橘粉的颜色。

    所谓软轿呢,不像是马车只要马匹在走就可以,而是要前后四人抬着走的,安清垂眸瞥了一眼在秋季里大汗淋漓的轿夫,还是没说话,转回去继续晒自己的太阳。

    “可是那也没办法呢,我是这里面最大的腕儿了,人家请戏班子就是为了看我,我就是任性又如何?”

    听着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安清实在没忍住,无声的笑了一下。

    旁边缠着她的人名叫朝凰,没有姓氏,他是孤儿,被封里杨收留之后取的艺名,从小就是在戏班子长大的,或许是之前的遭遇太过于悲惨了,于是老天爷赏了他吃饭的本事。

    天生如黄鹂般美妙的嗓音和较好的样貌让他在上台唱戏之后就大受欢迎,如今才刚刚束发的年纪,已经成为了戏班子的台柱之一。

    但或许是近几年来太顺利了,朝凰的性格很是张扬,要说起来他也挺看得清形势,知道自己能得到那么多特殊待遇是因为自己正红火着,但却又仗着这一点得理不饶人,甚至堂而皇之的把这种潜规则说出口,倒真是有些滑稽。

    安清这个游离于整个戏团体系之外的第三者是觉得挺好笑的,但她猜测团里肯定有人不满意朝凰这种性格和做派,只是碍于刚才朝凰自己说的,他是台柱子之一,所以才没办法抱怨。

    长久下去肯定会出问题,但安清没打算管,不说她这个教书先生只是半吊子,朝凰也不是她的学生啊,每天过来强行尬聊已经很烦人了,她真是不想搭一句多余的话。

    “先生和霍东家真如传言的那样吗?是……”

    “朝凰!”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本来在车队前面的霍临正骑着一匹略有些坡脚的马过来。

    只是安清一点也不好奇那未尽的话语到底包含了什么,实际上她也不是聋了,这并不长的车队里有什么传言一转眼就能知道。

    “哟,东家,和班主商量完事儿啦。”要指望朝凰有丝毫的不好意思那是不可能的,光看妆容的话,他看起来比霍临还要成熟,一个男生打扮的比女子都要艳丽。

    “前边去。”

    察觉到霍临的不耐,朝凰也不好再纠缠,让轿夫加快脚程往前走,只是看起来不太开心。

    “先生别听他们乱讲,一群人嚼舌根子习惯了,没戏的时候就管不住自己的嘴。”霍临生怕安清生气,虽然他自己听着那些话是挺舒服的……

    但大多数的男子都不愿意被外人认为是断袖的对吧?所以尽管安清没有什么表示,他也还是有所担忧。

    “无甚大碍,不过……戏团里似乎有些阴盛阳衰。”

    她这个阴盛阳衰就用的比较巧妙了,戏班子里大部分都是男人,这之中包括唱戏的角儿,那也都是男的,只不过是长得兴许比大多女子都好看而已,毕竟如今的年代是不允许女子抛头露面,这个词就听起来有些讽刺,尽管她并没有任何讽刺的语气和意思。

    霍临却好像她说什么都是对的,直接点头认可,“是了,戏班子的名角儿大多是小生,扮相柔美,好些都很在意自己的外貌和嗓子,且上台之后基本功就练得不如幼时繁重,闲暇的时候关注的事物总如后宅妇人一般。”

    这评价倒是比安清还要一针见血,毕竟她不像霍临一样从小在大家族的后宅长大,不知道寻常妇人是何姿态,她父亲遗留下来的那些个宫妃可不算,父亲刚死那会儿有的还想爬她的床呢。

    “朝凰开过喉了?”

    霍临摇摇头,“还没有。”对于朝凰的性格,就几乎是父亲身份的封里杨也毫无办法,怎么说也不听,仿佛是脑子被蒙住了一样,安清这么一问却是问到了点子上,他要一直能这么红火还罢了,就怕以后开喉出问题。

    开喉,也就是变声期,一般少年在十四至十六岁必有的经历,是发育的一种标志,但那之后声音就会发生改变,如果没弄好,对于靠声音生活的戏子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十五岁,按说已经要开始变声了,现在却是有些晚,不知道朝凰自己有没有意识到前面还有一劫在等着自己。

    就在这时候,车队前面传来一阵骚动,霍临骑着他的老马前去查看,却很快就回来了,那张有些小圆的脸上表情异常严肃。

    “先生,前边路上遇见一个晕倒在路边的人。”

    安清只是点点头,等霍临的后续,这年头,路上倒着人没什么稀奇的,毕竟那么多流民居无定所,就看你要不要发善心救上一救。

    “那人手上攥着一信封,上面写了……先生您的名字。”

    几乎是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安清就有种不好的预感,非常不好。

    但她还不能不去看看,她怎么说都算是一个外人,遇上这种事都是给人带来麻烦了,尽管有戏团真正的老板霍临罩着她,安清也实在不习惯矫情的说自己不喜欢那个可能素未谋面的人,然后让霍临去给自己打探消息。

    那看起来实在有撒娇的嫌疑,怪让人难为情的。

    再说这种闹不明白缘由的事儿实在是不好假他们之手,万一有所隐瞒或者转述间有什么词不达意之处,恐有性命之危矣。

    跳下了已经停止前进的马车,穿着鞋底并不厚的布鞋踩在满是碎石的路上有些疼痛,安清却也没吭声,只是跟着同样从马背上下来的霍临,一直走向前方人群聚集的地方。

    因为这个意外,车队已经暂时停了下来,也差不多到了要用午膳的时间,随行的人员便干脆生火做饭,留了处理那人的空挡。

    两人走到最前面封里杨的大马车前,这架马车是整个车队最大的,现在人就在马车里面待着。

    不过就算再怎么大的马车,顶多也就塞下四、五个人,不然就会显得过于拥挤,所以在两人到达之后封里杨就从车厢里出来了,除了依旧昏迷不醒的人之外里面还有个随行的大夫呢。

    “先生,这是那人原本攥在手里的信封。”这几天知道安清已经发现了霍临那并不高明的演技之后,封里杨也开始变得恭敬起来,双手递上一个信封。

    信封是纯白色的,看着比秀才曾经递回来那封材质好很多,上面也确实写了安訫泉收。

    一时间倒也没马上拆开看,先是收进了内袋中,然后弯腰准备踏进霍临已经掀开了门帘的车厢,但就是那抬头看向里面的一瞬间,安清整个人就僵在那里没敢动弹。

    方方正正的空间里一眼就能把所有事物都看得清清楚楚,小窗的遮挡物被拉开,午间的阳光争先恐后的涌入,安清从飘沙的缝隙中可以清晰的看到,躺在地上那人的面容。

    是……是……是孙公公啊喂!

    “先生?怎么了?”霍临犹豫了一下,还是碰了碰安清,然而没想到的是,弯着腰顿在那里的人一下子就倒了下去,吓得马车边的封里杨赶紧伸手去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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