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清尽力不把失望的情绪表现在脸上,这何员外她知道,运秧村里开镖局的,他自己本人不出镖,全是雇佣的手下,虽局里的镖师个个人高马大、武艺高强,但估计也怕出意外,惜命的很,宁愿龟缩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
要说那也是个有门路的,长得肥头大耳,路引倒是从来不缺,可惜安清没办法和他打好关系,因为她很悲剧的发现,何员外好像好男风。
安清虽是女儿身,但在外行走一直是男子装扮,好在古人的衣物一向比较厚重,就算是夏天,裹上束胸再套上里衣和外衫,基本上就看不出来什么曲线了,有时候裹得紧了,可能外人手稍稍碰到也没什么感觉。
反正她是不会承认自己平胸的。
每次见面的时候何员外盯着她的眼神都能让她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以至于那之后她一直都带匕首在身上,这年代,真受到什么强迫待遇都没人给你申冤。
她是决计不可能凑到何员外面前去拉劳什子交情的。
“喜儿!”
远远能看到李秀才府邸的时候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呼唤,一个梳锥髻、穿粉色深衣的女子站在门边,另有一同样与喜儿做丫鬟打扮的姑娘伴其身边,这是李秀才的女儿李芊然。
这个世界的女子服饰有些类似于秦汉时期,袖摆宽为广袖,但袖口收紧便于活动,虽有类似流仙裙的飘逸模样,长裙大多还是比较紧身的层叠款式,厚实布料偏多,不流行纱织之物。
一见安清看她,李芊然一下子红了脸,也顾不上喜儿了,转头跨过门槛,快步朝门内走去。
安清也赶紧微低着头,虽说连年的战争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个俗语几近消失,路上逃灾的妇人姑娘数不胜数,可她还是非礼勿视的好。
她是明白的,李芊然喜欢她,而她却负担不起这份感情,虽然不歧视同性恋,可人家这根本是把她当异性了啊。
这要真的给姑娘希望,完全就和欺骗感情没区别。
“安老弟!”女儿刚进去,李秀才就跑出来了,那壮实的身板看起来真不像是个读书人。
安清下意识的避让了一步,这书生近几年似乎是过得太滋润了,肥膘长得安清都不忍直视,又惯爱拍人肩膀显示亲密,一巴掌下来就几乎是和打人差不多的力道,她这小身板可受不住。
挥空了手的李秀才干笑了两声,“进来说进来说,因着搬迁府上有些杂乱,还望小友不要介意。”
李秀才很喜欢安清,自从上次瀑布下的辩论之后,他就觉得此子学识深厚,极有可能是那些个隐居的学士,害怕追杀才隐姓埋名落户于此,自然结交起来不遗余力。
他是前朝秀才,这年头前朝秀才和举人还是很吃香的,因为安朝覆灭的时候,再往上那些有功名的士子都被各国拉拢了,而拉拢不成的基本上也是死的死隐居的隐居,剩下的秀才和举人是最后一批读书人,能遇上一个可不容易。
虽然他这个读书人也没有以前那么纯粹了,到底还是敬仰有真才实学的人,这一点可以让他忽略年龄,不然何来小友之称。
喜儿去茶房端来两杯热茶分别放在李秀才和安清旁边的小案几上,后又匆匆离去,想是去找她家小姐了,大堂中还有李秀才的一位弟子照看,也没有用得着她的地方。
“此去经年,书院里的学生却是耽搁不起,我那老友年岁已高,又远居樊国,舟车劳顿之下到达此地也无法立即开始授课,少不得要调整一番,到时候还望小友照看一二。”
看安清面有迟疑,李秀才紧跟着又说:“自然,小友杂务繁忙,为感恩小友的帮忙,在老友到达之前的所有束脩,就归小友所有了。”
安清精神一振,差点就扯起嘴角笑出声,大几个月的束脩啊!这可够她活得相当滋润了。
不过心里再怎么高兴,面上却还是不显,甚至眉头皱的更紧了,装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要是毫不犹豫的同意下来,岂不显得她过于爱财?
虽然李秀才也不是寻常书生,并不会看不起商人,也没有什么视金钱如粪土的强大信念,不然他也不能过得这么好,可安清在意啊。
不说她还是皇子皇上的时候,那统共也没几天光景,就是上辈子,她也就是寻常小姑娘,顶多父母死的早点,脸皮薄着呢,现在又暂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还不准她要点面子吗。
更何况,这个村子什么状况她还是知道的,虽然鱼龙混杂能人异士奇多,但称得上有文采的人实在有限,更别说有功名的了,就李秀才一个——虽然前朝的功名已经没什么用——不然他这半吊子还不一定能搭的起这个草台班子呢。
就是看准了李秀才除了她没有其他人选了,矫情一下也无甚影响。
果然,李秀才又应允了她其他好处,就算有这意外之财安清也是磨蹭了好一会儿才答应。
“这是以萧,我的弟子,故乡在明元,可怜亲友都过世了,从小在我身边服侍,也是半个儿子,翌年要回明元参加科举,怕是不能与我同行了,他留下也能与你做个助力。”
李秀才所指的是他身侧一个光头青年,安清以前见过他,和学院其他学生不同,他很早就不交束脩了,以前是属于给夫子打工抵束脩的学生,后来处出感情了,再加上其父母相继双亡,李秀才对他很好,原先可能也是觉得养熟了让人给他送终,毕竟他没儿子。
古人对儿子的看重有时候还是局势所致,女儿嫁出去了是真泼出去的水,可能随夫君走了一辈子再见不到,送终是真指望不了女儿,没儿子,老了不能动了怎么办?也没养老院啊。
“见过夫子。”看起来有些木讷的少年走出来朝安清一拜。
安清起身回礼,虽然从以前的观察看来,这位少年很老实,甚至有些愚忠,但配上他那有着巨大伤疤的光头,再迟钝的表情看起来也平添了几分狰狞。
据说他这是母亲突然去世的时候,回家送终太匆忙,路上摔了一跤从山上滚下去砸的,因为伤疤的位置再长不出头发了,看着着实怪异,于是把整头茂密长发都剃了。
安清感觉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特别在面对胡以萧的时候这种感觉更为明显,可死活就是想不起来,急得她都想摔东西了。
胡以萧,似乎应该是个重要人物才对。
从见胡以萧的第一面开始安清就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人她认识,她明明认识的!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以前还可以劝慰自己,就算对方在未来是重要人物也没关系,反正她再度开始逃亡之后也再无关联了,可现在却要相处好几个月,安清必须避免自己踩入什么未来陷阱。
普通人都不能预测未来,但安清可以,她希望自己能够把握住,而不是在这里挠破脑袋都用不上那些优势。
看见安清给自己回礼,本来已经要把腰直起来的胡以萧赶紧又弯了下去,像是吓着了,这世上可没有让老师给他鞠躬的道理。
“以萧是字,还是我给取的呢,是不是很有一番潇洒意味?”听着李秀才这么说的时候安清正打算直起腰,很显然,她不怎么能感觉出来以萧这个字潇洒在哪里。
古人有名、字、号三称,名即名字,也就是本名,登记在户籍上的人称,安清就是一个名字。
字,也就是表字,是根据本名衍生的称号,多为长辈、有学识的人、受敬仰的人给取的另一个称呼,加上姓氏也可以代表某个人,和本名是有联系的,取的时候大多带有好的或祝福的寓意。
之所以会有字的存在,那是因为在古代直呼其名是很不礼貌的,就算是长辈也多有昵称,喜儿这样的非血亲也非长辈的人,尊称安生、安郎之外,就是叫字了。
号,区别于名和字之外的另一个称呼,多为自己取的、天潢贵胄封的以及世人皆称的,如东坡居士。
所以现在,安清突然意识到自己怕是走进了岔路口,光想着胡以萧这名字她没见过,记忆便越走越歪。
“骁朋是他的名,我……诶?!小友!”
安清真的只是一下子腿软没站稳,“噗通”一声就给跪了,吓得对面的胡以萧也跟着她跪在了地上。
这世上同样也没有学生受老师跪拜礼的说法。
看着跪在地上还想先扶自己起来的胡以萧,安清差点哭出声,你别碰我!别!碰!我!
她是真的吓到了,骁勇善战的骁,朋友的朋,怎么也没想到面前这个伺候李秀才多年的少年以后会变成一个杀神啊。
救命啊!我想回家!
她身上是有什么遇杀神的光环吗,上一个地方也是因为遇见魔王才逃跑的!
所以说,她从穿进这本书里开始,就不允许逃跑了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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