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仲夏的午后,安清趴在水牛的背上,缓慢的朝着自家大门腾挪,炙热的阳光把刚才被汗水浸湿的衣服重新烤干,她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

    被晒得有些干硬的泥土路两边,已经快要第一季收成的水稻随着难得的微风摇摆着,仔细闻能感受到粮食的香气。

    而在已经龟缩于此地长达半年之久的安清来说,倒是泥腥味儿更大一些,再美的地方待的久了也会渐渐麻木,更别说这里只不过是小小的鱼米之乡。

    尚国地处大陆西南,土肥马壮,在现如今群雄逐鹿的中原势力中占据重要的资源和地位,此国国君尚千禾曾是前朝宰相,临到末了叛出朝廷,几乎是带走了前朝最后一任皇帝仅剩的救命稻草。

    当然,在尚国的口吻中,那是昏君当道,他们无法再看黎民百姓受苦,再加上外域蛮夷的大军已经快要打到京都的城墙外,倒不如杀了狗皇帝重头再来。

    而安清,就是那个本该被杀了的狗皇帝。

    运秧村同样地处南方,但并不属于尚国的地盘,与尚国隔崖相望,每每都能看到山崖对面尚国的守疆士兵在站岗巡逻。

    而在相反的东边,又与楚国隔山水相邻,南靠蛮夷小国明元,北边越过难得的平原可以到达景国。

    这里就是一个四不管地带,是以多各国逃犯来往于此,或就此定居,亦或匆匆而去,在安清看来还算太平,怎么说逃到这儿来就已经足够狼狈,谁也不想再惹出事端,徒劳命丧于此。

    南边的明元国人数稀少,因早年间都是土著厮混其中,故而被称一句蛮夷,军.事力量薄弱,常年依附于楚国。

    而楚国和大陆上的新兴力量尚国之间的关系可远远称不上友好,距离又近,要不是中间有一巨大山崖做缓冲,也许就没有运秧村的存在了,两大国交战能直接毁掉这里。

    村子不太大,靠着熊阾山下面是一片片的水稻田,那些在村子里住下来的所谓穷凶极恶之徒几乎是一户承包一片,没有地契,但彼此之间都很默契,轻易不到别人的地盘上去。

    安清刚从熊阾山回来,翻过熊阾山就是楚国的地界,所以每次上山她都很小心,找到吃食之后立刻就下山了,被误认为偷渡就不好玩了。

    而且熊阾山上是真的有黑熊出没,谁知道什么时候倒霉就被熊瞎子看上了,楚国之所以不过来掌管村子,就有这座山翻越起来过于困难的因素在。

    她来此的时间并不算特别长,所以没有自己的田地,她也不会种田,只能偶尔去山上找吃的,不深入山林还不是那么危险。

    无奈身后有人追赶,被抓住了可了不得,少不得还得继续逃亡,此地也无法久留,银钱得用在逃亡中,如此节省实属无奈。

    可不止一波人在找她。

    慢悠悠走在乡间小道上的水牛晃到了家门口,安清从自家老牛的背上坐起来,准备下去开门,都说老马识途,她家老牛也不差啊。

    然而刚坐起来,就看见自家大门前坐着一个穿麻布短衫的少女,背靠大门一手托腮打着瞌睡。

    这是李秀才家的小丫鬟喜儿,与她家小姐关系极好,李秀才要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斥责喜儿,他女儿能和他急。

    这个村子不大,但人员构成是真有些神奇,做各种行业的都有,包括村头那家雕塑铺子,生意也相当不错,要知道那可是纯粹的观赏物件儿,可以见得手上有几分家底的人家是不少的。

    村北边靠近平原的地方有一间私塾,私塾主人是李秀才,竟然也有大大小小□□名学生,每年的束脩还不少,不然他可养不起自家女儿。

    私塾和束脩的定义源于孔子,这位儒学大圣认为,有教无类,意思就是教育不分阶层,那些难以进入官学的孩子也应该获得教育,是以成立私塾,与官学做类比,很显然,是私人的学院。

    而私塾并不是免费的,需要交束脩,脩,指干肉,束脩,就是扎成一捆的干肉,一捆一般是十条,在物质贫乏的年代,能交的起束脩的,那都是相当体面的人家。

    后来,随着时代的变迁,逐渐有束脩六礼的概念,指谢师恩——干肉;业精于勤——芹菜;启窍生智——龙眼干;苦心教学——莲子;早日高中——红枣;宏图大展——红豆。

    这六礼都需要送足一定的份量,在当时也不是普通农家子可以送得起的,当然,也有一些仁心宽厚的夫子允许好学的学生给自己做事来抵扣学费,算是给了一条生路。

    “安生!你终于回来了,可让我好等。”被安清摇醒的喜儿睁着眼迷糊了一阵,看清楚面前的人之后才面露喜色的站起身子。

    安清一直很嫌弃安生这个称呼,弄的她好像很不安生一样,“何事来寻?”

    “天大的好事!”

    豁,这天大的好事儿还能落在她这个需要去山上刨食的人身上?

    “安生饱读诗书,我家先生甚是欣赏,此次举家搬迁前往景国,静思书院便无人接管,先生便差我来询,安生可有授课之意?如有意,可前往府上与先生一叙。”

    静思书院?

    安清还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茬,那书院其实就是李秀才开的私塾,里边的学生要么是这村里富户的亲子,要么是邻国边境村庄的学士。

    当然,邻国来的终究较少,只有两个,而且都是明元国来的,另外三国是因为地势不想管这儿,也自然会阻碍学子来此求学。

    “先生这一去何时归?”看喜儿的意思,李秀才这次举家搬迁应该很长时间都不会回来,是以找她来做个代为授课的教书先生。

    “少则三载,多则五载。”

    三载?!

    过于长的时间一下子就让安清犹豫了,她可没忘记自己现在是被人追着呢,自从两年前差点让孙公公找到,她就越发小心翼翼,真不确定能在同一个地方待三年时间。

    毫无疑问,在喜儿说出来意的时候她是很心动的,代班不是白代的,肯定会给她报酬,这样至少不必在炎暑和寒冬的时候去幸苦找吃的。

    想她也是穿成皇子的人啊,还当了皇帝呢,结果混得这么惨,为了口吃的差点没问清楚就答应了。

    许是察觉到了安清的犹豫,喜儿急忙又开口,“虽是三载而归,但先生已托友人前来,只友人远在樊国,怕是五、六月不能达。”

    也就是说,她只需要做五六个月的教书先生。

    于是最后安清也没开门,转头又牵着自己老牛慢悠悠的往村中间李秀才的家走。

    “先生何故举家搬迁?”路途中安清总算想起来问这茬,虽说这运秧村在别国平民口中是危险的四不管地带,但实际上比很多小国接壤的地方要太平的多。

    或许是曾经厮混的人多了也就更懂规矩,毕竟你永远也不知道看起来文弱的书生以前是不是杀人犯,能趁天下格局大乱之时从狱中逃出那也是相当有本事了。

    虽然很多人都不知此地未来如何,但至少目前是安身的好地方,搬迁不可能是安全问题,而在这乱世,安清又实在想不出其他原因。

    听到这个问题,喜儿本来就带笑的嘴角咧的更大了,“夫人亲弟媳有娠矣!先生和夫人将于掠风亭汇合,前往景国祝贺并长住一载。”

    有娠,也就是有孕,安清记得李秀才也曾犯愁过,他那妻子的弟弟已过而立,然难有子嗣,早年间夭折了一个女儿之后竟多年无子,这确实是个大喜事。

    安清虽觉哪里有些异常,仍挂起笑脸祝贺,晚来得子确实值得高兴,而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哪里不对。

    遂转而又说:“先生真乃神人也,路引何来?”

    安清装作佩服的样子,不动声色的打探消息,在现如今,想要出远门,路引可是必不可少的好东西。

    在停战之后,各个国家就开始允许人口流动,但想要进城需要路引,就是出城也不是想出就能出的。

    人口是各国除了自然资源之外最重要的资本,打仗需要人、管理需要人,国君总不能做光杆司令是不是,没人他统治什么啊?

    每个国家的路引都不尽相同,光凭颜色也能区分你是哪个国家的人,拿着路引你可以进入大部分国家的城门,但你的户籍还是在原来的地方,要是在别的国家犯罪了,还是要押送回原籍的。

    牢饭也是要银钱的,谁还能给你养国民啊。

    而如果没有路引,除非你是这个国家的国民,户籍上可以查到你,画像也能对上号,否则朝着人家城门就往里闯,一准被一队护诚兵给捅成马蜂窝。

    人家当你是别国派来的奸细呢。

    路引之于需要逃亡的安清来说是个绝对有必要的东西,但各个国家路引发的都很少,一般只有官家亲戚和佛教道教核心子弟手中有这东西,毕竟后者是需要行世来历练的。

    “并无路引,全凭昔日交情,何员外下回出镖时带我们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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