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先时为她所落的稳固魂魄的符咒已然敌不过此时这无尽魔气的反噬之力,花千骨已然神思昏昏,再难施展仙术,目光散乱、神思不属,只如木胎泥塑一般,愣愣立于四象神钟之下。
四象神钟失了操控之人,成了死物,再难推动伏羲先天槫行阵中的种种变化,一时间阵中众仙失了感应,茫茫然而四顾,阵法立时散乱无章,使那一干魔徒有了可乘之机。
只听耳边惨呼阵阵、哀嚎声声,须臾间便有若干仙人为魔徒所袭,失了性命。
好在,闻得如此凄厉呼喝之声,浑浑噩噩的花千骨总算又清醒了过来。
仓惶中见了阵中的惨状,花千骨大惊失色,但她此刻神魂不稳,万难再操控四象神钟迎敌,可阵中仙人的惨呼声、魔徒的厮杀声不绝于耳,不由得她不胆战心惊。
亲见无数血腥杀戮就在眼前,本就悲悯终生的她再也按捺不住,将心一横,心中默念操控神钟的法诀,继而伸指在掌心画了道斗者符,又以手中灼然剑在腕上一割,登时鲜血泉涌而出,和着她周身仙力化做一道鲜红血箭,喷洒在那四象神钟之上。这神钟本就与她气息相合,如今又得了血气催发,立时神光大作,无边精纯法力向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澎湃而去,那伏羲先天槫行阵登时得以运转如常。
但她不过是一只弱小精灵,又能有多少鲜血可以导引、多少仙力可以支持,只片刻工夫,她便已支持不住,面色煞白、仙晕晦暗,连身子也摇摇欲坠起来。
偏此时那一百零八子阵中入了魔的仙人已纷纷杀入九宫阵中,眼见便有夺取阵眼之势,九宫阵中的玉帝、王母、东华上仙、斗阑干、摩严、笙箫默、融法道人、天机星君与天彗星君到底双拳难敌四手,只片刻功夫,便已有入了魔的昆仑掌门、天威星君、地阴星君乱纷纷闯入了阵眼之中。
那阵眼中的数十名未入魔的仙者立时将花千骨与四象神钟团团围住,循阵法变化,与之拼死周旋,无奈一则敌人皆是法力精深的耆宿高人,二则到底是寡不敌众,诸仙终于抵挡不住,昆仑掌门、天威星君、地阴星君已突破层层仙幛、结界阻隔,往本就再难支持的花千骨处冲了过去。
小骨……
不知何时,他的眼前迷蒙了一抹血色,无数映像杂乱无章却又历历眼前:有凡人的连天哭嚎,有诸仙的拼死搏命,有妖魔狰狞的诡态,还有…他的小骨……
过去的千年里,他冷眼旁观着这个纷乱的世界,只做自己该做的、只做自己认为对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直到她的出现,他才真正爱上了这个可怜、可爱又可憎的世界,现在,他就要失去这个世界、失去他的小骨了吗?
他的眼神空洞得像黝深的洞,木然的望向伏羲先天槫行阵中。
此时,天威星君终于先众人一步闯去阵眼之中,将周身仙力灌注于手中的一双神鞭之上,向花千骨顶心掼去。
花千骨百忙中撤步抽身,以一招《弗居剑法》中的“天地橐龠”奋力将其挡了回去。
见了这招,白子画忽然纵声长笑起来——是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
便在这一瞬之间,白子画已作了决定——是以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而弗始,生而弗有,为而弗恃,功成而不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如今六界入魔,便是此刻能立时将残影毙于剑下,亦也不能挽六界于大乱之中了,为今之计,只有导众生魂魄重归正途,方能天地归位、六界复始,待一切安定,花千骨之魂魄自然也可保无虞了。
一念至此,白子画凄然长叹一声,双手结了繁复手印,阖目默默不知念了何咒,只须臾间便有无数金光自他体内徐徐而出,与魍魉鉴所引之遮天蔽日的魔气一触,那魔气登时消散于无形了。
一旁的残影万料不到他竟然决绝至此,大惊失声道:“白子画,你…你竟然自毁天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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