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今天就要开张了

    一、开店的第一天

     

    “今天就要开张了啊。”陆十一拿着马克笔，在日历上画了一个圈，一脸的兴奋。

    自从搬到加拿大，从他的父亲那里继承了这栋四层小楼，已经一个月过去了，原本清幽的小楼也摇身一变，成了装修精致的小公寓楼，米色的外墙带来温暖的观感，墙边的小花园里青葱的花草，点缀得足够养眼，自从毕业后一直无所事事到现在的陆十一终于有了打算大干一番，成就一番伟业的雄心壮志——当一条好咸鱼！

    陆十一从小是在道观里长大的。据说他的父亲是一位居士，过世前把他托付在道观里。他这个素未蒙面的父亲据说辈分还挺高的，反正道观里八十多岁的老观主一直叫他师叔……虽说如此，但是老观主年纪摆在那里，老人家平时管他管的也是非常严，对大学毕业后一直划水的陆十一可以说是恨铁不成钢，当得知他爸爸留给他一栋房产后，立刻给他打包行李，把他扔出道观。

    “师侄，你真的如此无情吗？”陆十一拖着行李，眼中含泪。

    “师叔，你已经22了，这次别想装哭混过去了，既然是陆居士留了房产给你，你就按他的安排去做不好吗。”干瘦的老道士古井不波地说道，他是太了解自己这位小师叔懒散的性格了，陆十一眉毛刚一动，他就知道陆十一一定又在想装哭偷懒。

    陆十一又捏着老观主的白胡子撒娇，以往这招算是百试百灵的了，可无奈这次老观主是铁了心让陆十一出门闯荡，在十八里相送一路送到飞机场，看着陆十一的飞机消失在天际的时候，老观主严肃的表情中才流露出一丝不舍，毕竟是他教导了二十多年的孩子，虽然辈分奇高，但还是一只没经历过风雨的小鸡仔啊，好在是那个地方，应该可以一帆风顺吧。

     

    陆十一到来的小镇算不上经济发达，但是因为秀丽的风景和丰富的自然资源，每年来这里的野营探险的人不在少数，陆十一打的就是他们的主意，现在差不多快到旅游旺季了，太必须要提早做好前期宣传才行。

    “呦，小哥儿今天旅馆开张了吗？”对门蔬果店的老板娘笑着和陆十一打招呼，她是大概四十多岁，却不显老，反而有种徐娘半老的风韵，为人非常和蔼热情，陆十一刚来的时候给他送过不少好吃的东西，和陆十一非常能聊到一块儿去。

    “是啊王姨，今天就正式开张了。”一提起“开张”二字，陆十一的嘴角就忍不住翘起来，压都压不住。他一个人来到异国他乡，道观里的师侄徒孙都不在身旁，冷暖自知的感觉是非常孤独了，好在他人缘很好，和一条街上的街坊们出的都不错，他本就是开朗的性格，此时忍不住凑过去和王姨唠两句，分享自己的喜悦。

    “小伙子有理想！加油，阿姨看好你。”王姨也非常喜欢这个能和她一起唠嗑的年轻人，从货架上拿了两个苹果塞给陆十一，“新上的货，特水灵，拿着路上吃。”

    “哎，那我先走了。”路十一摆摆手，搭上公交车一路来到了镇中心，虽说都是小镇，但是比起国内那种人口密集的镇子，霍克镇的居民居住的挺松散的，或许是外国人更提倡保护隐私吧？

    唐人街离镇中心也有段距离，陆十一抓抓自己的发髻，拿出手机无聊的刷着新闻，他虽然是一条咸鱼但是他的成绩在观里一众师侄徒孙的监督下还是不错的，二四六级都到手，而且临出门前还从师侄那里扣来一个具有翻译效果的符咒，放在手环里，和外国人交流是没问题的了。

    霍克镇里的建筑是典型的北欧风格，白色和深蓝色的外墙和远处的苍翠山林交相辉映，市场弥漫着白色的雾气，充满清冷的色调，虽然说已经入夏有段时间了，但是天气依旧非常冷，必须穿着羽绒服才能保暖，不过已经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背包客拿着手机在路边徘徊。

    陆十一调用车窗玻璃的反射调整了一下表情，确定表情看上去足够阳光温和友好后，他才掏出传单，信心满满的走下车，向几个大学生模样的背包客走去。

    “你好，请问你们是来旅游的吗？”陆十一笑容满满地说道。

    “嗨，你好，你是……日本人？”一个有着一头棕色卷毛的男青年抬起头，看到陆十一的长相后愣了一下。

    “中国人，我家住在这里。”陆十一有些“害羞”的笑笑，“你们是外地来的吧？有兴趣来我们‘十一月旅馆’住店吗？”

    “不用了谢谢，我们是来这里野营的，暂时没有住旅馆的想法。”一个金色头发的女生拦住他的同伴，笑呵呵的说道，她顺手接过陆十一递过来的传单，补充了一句，“但是如果我们打算结束旅程的话，可能会去的。”

    这样子的拒绝就很明显了，陆十一笑着说了两句“祝你们玩得愉快”便和他们错开身离开，走得远了，还能听见那几个人低声的交谈。

    “还好他没追着我要加我们电话啥的，乔治以后不要谁和你搭话都答应！”

    “还，还好吧？”棕色卷毛弱弱的声音。

    “那是个中国人，谁知道他的旅店有没有问题，你又不是没有看过……”金发女生的声音里夹杂着纸张被揉成一团的声音，陆十一收回听力半是无奈半是不屑的撇撇嘴。

    “好吧，开门红没有了。”他自语道，很快又振作起来，抱着传单走向下一个目标。

    一上午的时间，陆十一传单送出去不少，但是想要去他旅店的人却是一个没有，陆十一不由得有点丧气，来的人要么是提前订了旅店，就是带着帐篷来野营的，当然也有一部分人是因为他的模样拒绝了他，稍微打听一下，据说是去年的时候有一个自称是中国人的骗子在这里行骗，骗了外地游客的钱又至今没抓住人，事情弄得挺大的还上了旅游杂志，导致很多外地人都对他充满戒心。

    千万不要被我抓住你个龟孙儿！不然你这个打扰小爷挣钱的混蛋一定会倒霉三十年！白吹了一上午冷风的陆十一对那个骗子可以说是恨的咬牙切齿，他蹲在街头郁闷的啃完了两个苹果，拍拍屁股站起来打算往回走的时候，抬头看见马路对面的酒吧。

    陆十一摸摸兜里的加元硬币，临时决定去喝一杯。

    虽然他不是酒鬼但是陆十一确实是有着千杯不醉的本事，这种天气喝一点烈酒可是很暖和的。

    今天本来就有一点阴天，酒馆里虽然开灯了，还是显得有些黑，陆十一挑了一个没人的桌子刚坐下，一个女服务员立刻走过来，“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她有些好奇的观察着这个东方面孔的青年，显然对一副乖孩子模样的陆十一充满了好奇，“未成年人是不能喝酒的，需要我给你来一杯果汁吗？”

    “一杯威士忌，不要加冰。”陆十一掏出自己的身份证给女服务员看，笑眯眯的说道，“千万别给我果汁，那样我会在回家的路上冷成冰块的。顺便美丽的小姐，能冒昧的问一下厕所在哪里吗？”

    “你可以叫我丽萨，然后前方直走然后左拐。”女服务员为陆十一对她的称呼露出笑容，看在你眼光不错的份上，我会给你多倒点酒。

    陆十一礼貌的点点头，顺走丽萨指的方向走去，他刚想要推门进去，门就被提前打开，一个只穿着薄毛衫的大胡子从里面走出来，和低头看手机的陆十一直接撞到一起，陆十一的额头撞在对方的下巴上，撞得生疼。

    “对不起，我是说抱歉我有些走神了，你没事吧。”大胡子的声音低沉悦耳，他充满歉意的弯下腰，尽量不让自己魁梧的身材显得具有攻击性。

    “没事没事，我刚刚看手机了。”陆十一揉揉额头，抬起脸盯着对方的胡子嘟囔了一句，“是挺疼的，兄弟你的下巴是铁做的吧？你看上去就一点事也没有。”

    大胡子侧过身子让陆十一通过，不好意思的说：“再次表示歉意。”

    “别放在心上。”陆十一冲他摆摆手，因为换了个位置的关系，他才注意到这个“胡子大叔”其实挺年轻的，脸上的皮肤很光滑，还有一双蓝色的眼睛，不过茂密的胡子让他的年龄看上去起码有35+，而且对方的身材真不是盖得，那肩膀看上去能有两个自己宽了。

    外国人真可怕。

    陆十一的思绪又开始魂游天外，想一些没有边际的东西，比如他一直觉得挺壮的辰云徒孙貌似都比对方小一个型号，壮成这样衣服很难买……叨叨叨，直到辛辣的威士忌下肚，火热的感觉窜上喉咙，陆十一才意识回笼。

    他松开发髻——因为从小在道观长大甚至学习的关系，陆十一一直留着长发，此时松开差不多披肩。他惬意的靠在椅子上享受着烈酒在胃里转化成热量的舒服感，一遍四处打量着周围，眼光一飘就看见刚刚那个大胡子也在招呼着客人，显然也是这家酒馆的服务员，倒是也难为他那么大的块头，还能在有些拥挤的桌椅间快速地穿梭，不过比起已经收了不少小费的丽萨，大胡子一直木着脸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显然不如莎丽萨受欢迎。

    “哪来的小妞有兴趣喝一杯吗？”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陆十一回过头，就看一个伐木工打扮的男人在冲他抛媚眼，他端着一杯酒，摆出一个自诩风度翩翩的姿势，如果不提他的红鼻头，倒算是个挺帅气的家伙。

    “不好意思啊，如果我有个妹妹估计他会同意。”陆十一刻意压低声音说道。

    酒吧里爆发出乱哄哄的笑声，不少人开始起哄模仿男人之前搭讪的样子，引起又一轮爆笑。男人脸上一红，被酒精混乱的大脑让他以为陆十一刚刚是在嘲笑他，他恼羞成怒的瞪着陆十一，端在手里的酒杯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随时可以砸过来。

    就在陆十一摸出一个符咒防备着男人过激的反应时，一只健壮的胳膊横到二人之间，接着一个魁梧的身板插进来，挡在陆十一面前。

    “先生，请您冷静一点，这位先生并没有冒犯的意思。”说话的正是之前和陆十一撞了个满怀的大胡子，他的个头很高，此时逆着光更是给人城墙一样的观感，不过那个伐木工明显没有被大胡子的体格震慑，反而更加恼怒抬手去推大胡子下，他明显是忘记了手里还有一杯啤酒。

    扎啤杯倾斜，带着泡沫的黄色酒水晃动着倾泻而出，大胡子身体僵硬了一瞬，但是考虑到身后还有一个人，他只能自认倒霉的板正身体，同时心里思考着是否一会儿给面前这个家伙一点教训，不过他其实挺不想现在就搞出太大动静的，毕竟他刚来这里，工资都还没有拿到，如果现在走，不仅意味着再次打白工，还意味着之后的一段日子里他可能又要过上风餐露宿的生活了，虽然少吃几顿没什么，但是原本看上的新衣服一定泡汤了。

    思绪只是一顺间，就在大胡子准备当身后这个小个子的“雨伞”的时候，面前这个发酒疯的伐木工的手臂却突然一弯，原本应该泼到他身上的啤酒也变换了角度，全部泼到伐木工自己脸上。

    “噗，哈哈哈哈！麦克你喝多了吗！”酒吧里再次爆发出哄堂大笑，互相熟悉的伐木工们笑的肚子都疼了，没有什么比想要逞英雄结果出洋相更让人开心得了。

    “好了伙计们，来个人把迈克尔拉走，别在我店里搞事。”当了好一会儿背景板的酒吧老板这时候才开口，白胡子老板明显是个有威信的人，他一开口，立刻有人走出来，拖着一脸懵逼如梦初醒的伐木工迈克尔离开了。

    “天呐，你没事吧。”被挤在最外面的丽萨好不容易推开身前的大块头跑过来，事发实在是太突然了，她完全没有准备……当然结束的也非常快，整个事件刚开始就变成了一场笑料，她看着毫发无损的两个人，先是充满歉意的和陆十一道歉，在陆十一表示没什么大事后才拉着大胡子离开。

    “迈克尔喝点酒就容易发疯，你怎么就这么直去激她，下次再有事让我来……”丽萨小姐显然对这个大胡子很在意，拉着他低声叮嘱了好几句。

    大胡子沉默的点点头，也不知道记住多少，好在很快就有新进来的客户分散了丽萨的注意，等她迎上去，大胡子默默从卫生间找出来拖把开始打扫地上的酒水，明明是体格魁梧的大块头却意外地很好欺负的样子，难怪刚刚丽萨一脸护犊子小母鸡的模样。

    “刚刚谢谢你了大个子，如果不是你我估计得浑身湿透的回去了。”陆十一冲他打了个招呼，露出温和的笑容，“可以再给我来一杯威士忌吗？这样我才能有机会给你点小费。”

    “这是我应该做的先生，嗯，虽然并没有什么用，希望您不要介意，他们喝醉了就这样。”大胡子明显愣了一下，他拄着拖把，有一些不知所措。“您也应该少喝一点，您长得……嗯很漂亮，我是说很帅，刚刚那么说可能有一些冒昧，但是喝醉了的话可能会不安全，额，我的意思不是……”

    “放心吧没事的，我酒量很好的。”陆十一有些无语的看着大胡子，开玩笑道，“你这么帮我省钱，不怕你的老板开除你吗？而且你也很‘漂亮’啊，听我的把胡子刮了吧，兴许下次换你被人垂涎美色，不过你这么壮，他可能就不敢动手了。”

    大胡子笑了一下，似乎是有些害羞的低下头，他的蓝眼睛很深邃，湛蓝的颜色如同大海，仿佛洞悉一切，“谢谢你，先生。”

    “哈？我还没给小费呢，谢什么？”陆十一被这双眼睛看的心里一跳，暗想不会是刚刚用符咒整那个酒鬼被发现了吧？这个家伙不是普通人？不会吧这么巧吧？阴阳镜没反应应该不是妖怪吧？总不可能遇上能骗过阴阳镜的妖怪大佬吧？他应该不吃人吧？

    “谢谢你的夸奖。”大胡子看着陆十一，语气诚恳，“我的嘴很笨，希望您不要介意。”

    “啊哈哈，这让啊，你别放在心上，额，我是说加油好好干！”随口的恭维被如此认真的道谢让陆十一有一些心虚，他看着大胡子转身去忙别的事情后才松了口气。

    陆十一最后还是没有喝上第二杯威士忌，他看了会儿手机，给几个背包客发了传单，看到预报说下午可能会有暴风雪，才收起电量不多的手机离开。

    在观察天气这方面，居住在山里的居民比任何人都敏感，下午酒吧的生意比平时冷淡了很多，当然好消息是丽萨小姐可以提前下班去和男朋友多温存一会儿了。

    “约翰，你也早点休息吧，晚上要是下雪了记得别出门。”她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大胡子。她对这个有些沉默的大块头是很照顾，当初对方孤身一个人来到霍克镇，带着的只有一身陈旧的不合身的衣服，连身份证都没有，如果不是丽萨爬山受伤的时候刚好被他救了，带他到自己工作的酒吧并且为他担保让他留下来工作，估计这个家伙就要露宿街头了——在这个地方露宿街头和送死没什么区别。虽然也曾经担心对方是不是逃犯之类的，但是事实证明，约翰·克里是一个值得相信的好男人，或者男孩，直觉告诉她约翰应该年纪不大，如果不是她的男朋友对她很好，这个男孩会是个不错的恋爱对象。

    大胡子约翰笑着点点头，继续不紧不慢的收拾客人们留下的空瓶子和烟头，不一会儿白胡子老板看完新闻也上楼睡觉了，约翰也刚好收拾完东西，往楼后走去，他住在一楼——那原来是留给醉鬼们的，地方足够大，能够容得下大块头约翰。

    没一会儿，天就彻底阴下来，阴冷的北风裹挟着冰粒劈头盖脸的从天而降，刮得路旁的树枝发出哀嚎似得怪叫，然而这种噪音对于约翰来说影响却并不大，他清楚地听到白胡子老板逐渐平稳的心跳——确定他睡着后，约翰才关上灯，不过不是入睡，他推开门，暴露在呼啸的风雪里，伟岸的身躯轻轻舒展，他的手中握着一张陆十一旅店的传单，看着上面的地址描述，原本平静的眼睛深处渐渐翻涌起兴奋地光芒。

    他看到了，他下午的时候绝对没有看错，那个闹事的伐木工的胳膊原本是应该打在他身上的，但是却在半途被一道看不见的力道打开，甚至那些泼洒的啤酒的轨迹也发生了变化，一点也没有落到他身上……随之响起的，还有那个中国人的低声嗤笑。

    那是常人做不到的事情，是超自然的力量，那个中国人不是普通人！

    他按上自己的胸口，里面的喜悦几乎要跳出来。他的寻找的这么久的东西可能就在眼前了，他的根源，他的种族，他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