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帮我把这封情书,拿给季白吗?”陈安然抬起头冲着贺沉笑了笑,将手中的折好的信封递给他:“我知道你们是同桌,而且关系好像很好——”

    贺沉垂眸,目光落在女孩手中的信封上。

    很明显是用了心的。

    粉色的信封,似乎还喷了香水,能闻到上面散发出来的浅淡香气。

    贺沉抬起头,望向陈安然的脸,表情平淡,看不出丝毫情绪:“不能。”

    陈安然拿着情书的手微微一顿,她咬了咬嘴唇,仰起头来望向贺沉,依旧还是笑:“为什么不能,举手之劳而已,你们天天在一起——”

    “没有为什么。”贺沉打断了陈安然的话,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看了一眼季白所在的方向,转身准备离开。

    陈安然深呼吸一口气,忽然开口叫住贺沉:“你不愿意帮我,是因为…你跟季白在一起,对吧?”

    贺沉转身。

    一双漆黑的眸子定定地注视着面前的女孩,看不出情绪,可莫名地就让人觉得冷。

    陈安然并不是没有在学校里听说过那些关于贺沉的传闻。

    可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直接接触贺沉。

    被贺沉那一眼看得心中发凉,陈安然捏了捏出了汗的掌心,定了定心神之后,仰起头来对上贺沉的眼睛:“我看到你们牵手了。”

    “如果是普通同学…应该不会像你们这样亲密。”陈安然抿了抿嘴唇,“你知不知道你们这样,如果传出去了会怎么样?”

    贺沉似乎是勾了勾唇,轻笑了一声,但语气却凉到了骨子里:“所以呢,你想做什么?”

    陈安然深呼吸一口气。

    贺沉没有否认,所以,她的猜测是真的?

    紧了紧握着情书的手,陈安然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抬起头来,冲着贺沉撇了撇嘴,“所以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陈安然原本就长得好看,此时此刻皱着眉头的样子,竟也不讨人厌,反倒多了几分落落大方的释然,她叹了口气,瞪了贺沉一眼:“行了,也谢谢你这么坦白的告诉我。”

    “亏我还喜欢了季白那么久——”陈安然低着头,飞快抬手揉了揉自己发红的眼睑,忽然笑了:“不过输给自己的性别,也不丢人。”

    贺沉目光幽深的盯着面前的女孩,直勾勾的看了好一会儿,半晌,他微微拧了眉,却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转身离开。

    身后,陈安然握了握拳头叫住他:“不知道该不该说,但还是想劝你——”

    “在学校里…收敛点儿啊。”陈安然撇了撇嘴,轻声嘟囔道:“虽然我平时是关注季白关注的比较多才发现的,但要是真被其他人看到了,总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的。”

    贺沉脚步微顿。

    回过头,望向陈安然轻轻点了点头,沉声道:“多谢。”

    陈安然冲着他摆了摆手,灿烂一笑:“不用谢。”

    一直到目送着贺沉离开,女孩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消失,她伸出手来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将准备了很久的情书叠好重新装回口袋里,轻轻叹了口气:“这下死心了吧。”

    ——————

    “聊完了?”季白咳了咳,将手中的东西往后面藏了藏,看了一眼外面的方向,忍不住问贺沉:“她找你说什么?”

    贺沉摇了摇头,习惯性想揉季白的头发,手刚刚抬起来,忽然想到了什么,动作微顿,他收回手,望向季白开口问道:“刚才在庙里做什么了?”

    没有发现贺沉的异样,季白也没有想追问的意思,他眼睛亮亮的,冲着贺沉笑了笑:“刚才你不在,我在庙里求签了。”

    “听徐浩说这里很灵,我看很多人都求了。”季白把方才藏在背后的东西拿出来,在贺沉面前晃了晃,“你猜我求的是什么签?”

    少年的手上,拿了一块方形的签文,像是竹子做的,颜色青绿。

    贺沉眸色一扫,只看了那签文一眼,然后目光落在季白拿着签文的手上。

    衬得他的皮肤更加白皙,骨节分明,手指修长。

    贺沉嗯了一声,低声问:“你求的什么?”

    “…姻缘。”季白耳廓不自觉地红了一圈,他咳了咳,扬起头来望向贺沉,眸光灼灼,轻声重复:“我求的姻缘。”

    贺沉一怔。

    轻轻勾了勾唇,弧度虽然并不明显,但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却掠过一点亮色。

    “大家好像都求的学业、平安之类的,但是我想…”季白轻抿嘴唇:“我成绩还不错,身体也很健康——”

    看着季白的神色,贺沉忽然就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小猫轻轻挠了一下。

    他附身靠近季白,将他手中的签文接过来,无声的笑:“如果是这样,那你更不用求姻缘。”

    他爱他,毋庸置疑,且坚定不移。

    福至心灵一般领会了贺沉的意思,季白心里发甜,咳嗽一声将签文拿回来,仍然颇为小心地收起来,“我求的可是上上签呢。”

    签文里说:拨云见雾觅真心,前世今生姻缘定

    轻轻在心里又默念一遍,季白轻叹一声,前世今生啊,小心将签文收好,看了一眼时间问贺沉:“是不是该到集合的时间了?”

    贺沉摇头,抬眸扫了一眼季白身后的寺庙,“很灵?”

    “必须灵啊!”

    季白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道气喘吁吁的男声插进来,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徐浩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挠了挠头,小心翼翼的看了贺沉一眼,缩了缩脖子,咳嗽一声开口道:“真的,我听我妈说的。”

    “前年我表姐高考的时候,我小姨过来求过签,上上签!”

    徐浩嘿嘿一笑,“结果你们猜怎么着?考上啦!”

    季白:“……”

    “季白,你求的什么签快给我看看!”徐浩拿着自己手里热气腾腾的签文就往季白面前怼,“我跟你说,我也是上上签,你说这是不是意味着明年高考我就稳了啊?”

    没等季白说话,贺沉上前一步,微蹙了眉隔开了徐浩跟季白之间的距离。

    徐浩正说得兴奋呢,忽然意识到自己面前换了人,对上贺沉那双漆黑的、隐含着不满的神色,他后背一凉,缩了缩脖子把后面的话尽数吞回肚子里。

    一直到贺沉带着季白走远了,他才突然回过神来。

    徐浩:“???”

    为什么我如此多余?

    ————

    庙里。

    季白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徐浩所在的方向,忍不住笑:“你把他吓死了。”

    贺沉垂眸瞥了季白一眼,轻哼了一声:“他离你太近了。”

    季白咳了咳。

    他虽然一向了解贺沉的性格,此刻仍然忍不住哑然失笑,侧过头去看贺沉,拉长了尾音叫他:“哥——你吃醋了?”

    贺沉不说话。

    他怎么会跟徐浩吃醋,前世季白车祸昏迷后,徐浩虽然时不时在他眼前蹦跶,但贺沉能够感受得到,徐浩是真的把季白当朋友,后来…也是真的祝福他们。

    眸色微微晃了晃,贺沉很快回神,目光落在季白灿烂的晃眼的笑脸上,他眯了眯眼,方才被陈安然挑起的情绪在这一刻重新翻涌上来。

    他沉着脸:“是啊,有人靠近你我就会不高兴。”

    贺沉面无表情地看了季白一眼,“所以,你问我吃不吃醋,是想让我把你扛回家去锁起来,只给我一个人看吗?”

    季白:“!!!”

    季白差一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慌忙摇头。

    下意识摸了摸发红的耳垂,季白装作若无其事,生硬地地转移话题:“我们现在是去哪儿啊?”

    贺沉看了他一眼,微微挑了挑眉,将方才半真半假的玩笑抛在脑后,望向寺庙里人最多的那个殿:“是在这里求签吗?”

    见贺沉没准备继续说下去,季白松了口气,连忙点头,又忽然想到什么,抬起头来试探性地问贺沉:“哥,你问这个做什么?”

    “求签。”

    贺沉走在前面,站在寺庙里正殿里,微微仰头看着正中间供奉着的佛像。

    寺庙里香火并不盛,佛像看起来也不大,似乎是方才致远一群来露营的学生来过,佛像下面的青铜做的香炉里还燃着烟,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火问道。

    季白跟在后面走进来,从他的角度看,贺沉的侧脸轮廓锋利又分明,光影投射在他脸上,形成明明灭灭的阴影,季白有些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望着贺沉的侧脸,季白张了张嘴,又没有说话。

    然后他就看见,贺沉学着其他人的样子,认认真真地弯下腰跪在蒲团上,叩了三次首。

    贺沉扬起头来望向面前的佛像,闭了闭眼,然后伸手接过庙里僧人递过来的签筒,抽了一支签。

    顿了片刻之后,他才站起身来,回头望向季白。

    季白有些迟疑地看着贺沉动作,忽然福至心灵一般,明白了贺沉的意思,他深呼吸了下,小声问:“哥,你不是…不信这些吗?”

    贺沉没说话,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签,递给旁边站着解签的僧人。

    僧人从善如流,接过之后很快便给出解答,冲着贺沉微微鞠躬,双手合十:“施主抽的上上签,签文解为:兜兜转转终落定,一世喜乐无流离。”

    听到这话,贺沉轻轻呼了口气。

    前世的这个时间,季白出了车祸,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

    而这辈子,这个人,正完好无损的站在他面前。

    寺庙顶上一块透明的砖瓦漏下来明亮的天光,为贺沉原本阴鸷又凌厉的轮廓加了一层柔和的滤镜。

    贺沉顿了顿,抬起手来,轻轻碰了碰季白的头发,一触即分。

    看着季白的眼睛,他轻声说:“你求姻缘顺利,我求你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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