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为什么不一见面的时候就告诉我——”季白从贺沉的怀里离开,抿了抿唇,半晌哑声道:“你既然是来找我的,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如果他告诉他,是不是前世他就能早一点认出贺沉,是不是贺沉就不用一个人独自走过那十年。
贺沉看着季白微微发红的眼眶,抬起手来摩挲了一下他的脸颊,摇了摇头,轻声道:“不记得才好。”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福至心灵一般,季白都明白了。
贺沉出现在他面前,如果他能认出他,那自然很好。
可若是自己已经不记得,贺沉也绝不会多提半句。
小时候曾在福利院长大,并不是多么愉快的回忆。不愿意让他想起,所以宁愿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重新出现在他身边。
可是自己前世又做了些什么呢?
季白清清楚楚的记得,前世贺沉转学来到致远的那天,没有人敢跟他同桌,自己也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任由贺沉独自一人,坐在了教室里最角落的位置。
季白深吸一口气,胸口那处,后知后觉的,泛出丝丝缕缕的疼。
不过幸好,上天还愿意给他机会弥补。
“其实后来,后来我也去找过你的…”季白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低着头没有看贺沉,轻声说:“爸妈他们都对我很好…但是我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想,这个零食特别好吃,你应该会喜欢,那个玩具也不错——”
于是,他央求着养父母带他回去看一看。
养父母都是好人,虽然不愿意季白在跟福利院扯上什么关系,但是拗不过他,终于还是抽了个时间开车送他回去。
可当年幼的季白带着一大包零食玩具,兴冲冲地跑回去找哥哥的时候,却被福利院的阿姨告知,贺沉已经不在了。
“他啊,他被家里人带走了。”
福利院的阿姨对贺沉对去向讳莫如深,简简单单这么一句话,就交代了一切。
季白顿了一下,再望向贺沉的时候眼圈红了:“对不起,那时候我只想着替你高兴——”
贺沉的表情似乎看不出什么变化。
他按了按眼角,凑过来,轻轻地把头放在季白的脖颈处,他比季白高许多,这样的姿势有些别扭,侵略性也很强。
可他像一只巨大的野兽,温柔而依恋的,嗅着季白身上的气息。
贺沉轻轻在季白的脖颈处咬了一口,淡淡道:“如果早知道你会回去找我,我一定待在福利院不走。”
黑暗中听着贺沉的声音,两人距离之近,他能够看清贺沉瞳孔的颜色,眼廓的形状,长而黑的睫毛,季白有些恍惚,一瞬间自己回到了十几年前的福利院里。
那时候他还在跟贺沉相依为命,两个人亲密无间。
“哥哥——”
季白低着头,轻轻的,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开口叫他。
贺沉动作猛地一滞。
他有些震惊又有些僵硬的低下头看季白。
季白也抬起头来看他,两个人的目光相接。
季白的眼睛干净明澈,黑白分明,一动不动地望着一个人的时候,像一只柔软的猫。
贺沉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他忽然伸出手,有些狼狈地覆住季白的眼睛,拧着眉头哑声道:“你不要这样看着我,也不要这样叫我——”
眼前突然变成一片黑暗,季白却并不慌乱,感受着贺沉少有的慌乱,他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小时候一直都这么叫,为什么现在不能叫?”
“哥哥——”这一遍,季白故意拖长了尾音,像是挑衅,又像是撒娇。
贺沉用手掌遮住季白的眼睛,手掌清晰地感受到季白的睫毛刷过他手心时候的触觉,像一把小扇子,扇的他一颗心都微微发麻。
是,小时候季白一直都是这么叫。
天知道这些年来,有多少个日日夜夜,贺沉都期盼着,能再听季白叫他一声哥哥。
可是现如今季白真的叫了,贺沉的脑子里却只剩下一个念头。
那就是把人狠狠地揉进怀里,然后——
贺沉深呼吸一口气,只觉得忍无可忍。
于是,他俯身,在遮住季白眼睛的情况下,低头,吻住这人的唇。
唇齿相交,当贺沉身上的那股独特的香气扑面而来,季白的一颗心,缓缓落在了实处,前世今生所有的谜团都在这一刻尽数揭开,贺沉不是别人,是小时候跟他相依为命的那个人。
季白像一只小兽,轻轻蹭了蹭贺沉的脸颊,心里暖暖的。
老实说,季白的心跳得极快,可不知道怎么的,当知道了贺沉便是儿时那段记忆里的哥哥之后,他便不自觉的,想在这人面前放肆一点。
小时候在福利院里,贺沉总是阴沉着一张脸,沉默寡言。
可唯独对待自己,不论他怎么胡闹,提出什么要求,贺沉永远都是愿意陪着他的。
脑海中浮现出前世变成一只猫待在贺沉身边的画面,季白咳了咳,默默腹诽,怪不得那时候自己就已经那么喜欢在贺沉面前撒泼打滚卖萌…
原来都是有原因的——
“季白,你们行李放好了吗?”徐浩站在帐篷外面喊:“要集合一起去吃饭了!”
听到徐浩的声音,季白回过神来,咳嗽一声,连忙应声:“来了来了,马上就好。”
贺沉看着季白站起身来,目光落在他方才被自己亲/吻的有些发红的嘴唇上,眸色暗了暗:“走吧。”
注意到了贺沉的视线,季白心漏跳了一拍,站在原地没动。
贺沉回过身来看他。
“还有时间,不如再亲一下吧——”季白说这话的时候,耳垂发红,强撑着镇定,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贺沉。
“……”
贺沉太阳穴处的青筋猛地一跳,直接将人拉到面前,狠狠亲吻。
一吻终了,季白的脸红红的,一双眼睛却亮晶晶的,望向贺沉:“嗯——我们去吃饭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即将走出帐篷的时候,贺沉拉住季白的手,猛地将人重新拽回怀里。
黑暗中,贺沉俯身靠近季白,凭借着身高的优势肆无忌惮的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他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季白的脸上,声音低沉,带着危险的侵略性和咬牙切齿的隐忍:
“你下次再这样撩我,我一定会换个地方…”
“让你哭着叫我哥哥——”
接下来的那顿宵夜是什么味道的,季白完全没尝出来,他顶着一张涨红的脸,脑袋乱七八糟的吃完了整顿饭。
能说什么?
该!谁让你上赶着去撂贺沉…
季白默默在心里腹诽,俩人完全不是一个段位的啊——
晚上季白自然而然的收敛了许多,贺沉也没在闹他,想着第二天要早起,催着季白早早地睡了。
伴随着夜越来越深,营地里的帐篷也一个个都安静下来。
夜里,季白醒过一次,抬起头来看贺沉,他闭着眼睛,不知道梦见了什么,黑暗中依然紧紧地蹙着眉头。
季白伸出手轻轻抚平了贺沉眉心的褶皱,静静地望着贺沉轮廓分明的侧脸。
贺沉既然是贺家唯一的继承人,又怎么会跟他一样出现在福利院里。
而他又是为什么,变成现如今这样压抑又阴沉的性格。
这些问题都是今天季白欲言又止,想问却最终没有问出口的。
季白慢慢翻了个身,小心翼翼地往贺沉身上靠了靠,感受着贺沉身上那股独特好闻的香气,缓缓闭上眼睛。
贺沉不想说的,他就不问。
————————
翌日,贺沉和季白跟着露营的同学们一起爬山。
A城郊区的这座山并不算高,平时周末来的人也不少,胜在风景秀丽独好,空气也格外清新。
季白吸了口气,悄悄捏了捏自己的指尖。
今天是前世他车祸的日子。
这辈子重来一遍,他正在跟着贺沉一起爬山,他不会出车祸,也不会有其他任何意外。
不愿意让贺沉看出自己心神不宁,季白摇了摇头,将那些不好的念头清除出去,望向山顶的位置找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冲着贺沉笑了笑:“等爬上去,应该到中午了吧。”
贺沉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季白身上。
“我听徐浩说,山上有座庙还挺灵的,你说我们要不要上去拜一拜?”季白想了想,自顾自的点了点头,“还是去拜一拜吧,来都来了——”
“今天你跟着我,”贺沉突然开口,打断了季白的话,“一步都不能离开,知道吗?”
季白一怔。
他有些敏锐的感觉到贺沉的情绪不太对,像是压抑着什么,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可具体是哪里不对,他又说不清楚。
总不能贺沉跟他一样,也是重生的吧?
被心里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又被季白自己飞快否定,他摇了摇头,怎么可能。
而贺沉这边,同样,也不愿意被季白看出他心中所想,微微垂眸,攥了攥拳头,将前世梦魇一般翻涌着的恐惧尽数压制,他抿了抿唇,装作若无其事一般,望向陈安然所在的方向,淡淡道:“这一路上,她看了我们好几次。”
“你离我近一点,我才放心。”
听贺沉这么说,季白下意识松了口气,然后又有些无奈,冲着贺沉叹道:“你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一路沿着山路上山,等到了山顶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
虽然走了半天,但季白并不很累,反倒有些兴奋,原地休息了一会儿之后,拉着贺沉往徐浩说的庙里走。
庙并不算大,也没有什么鼎盛的香火。
但从外面看过去,只觉得小小的寺庙里透着一股祥和的香火气,季白望向贺沉,笑了笑之后开口问道:“哥,你信这些吗?”
贺沉一张脸轮廓深邃,看不出什么表情,此时此刻站在寺庙外面,微微仰着头,下巴那处的轮廓越凌厉。
贺沉摇头,淡淡道:“不信。”
他的确感谢上苍,能够让他重来一次。
却坚决不愿意信命。
前世注定了季白今天会出车祸,十年昏迷不醒,可这辈子,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并不意外自己会听到这样的回答,季白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轻声说,“我原来也不信,但是现在…还挺信的。”
如果不是真的有诸天神明,他前世就不会变成一只猫陪在贺沉身边,这辈子,也没办法重新来过。
“不管信不信,来都来了,我们一起进去——”季白摇了摇头,拉着贺沉的手往里面走。
身后,不远处的陈安然将两人的动作尽收眼底,她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犹豫片刻加快了脚步追上去
“季白,贺沉——”
两个人转身,望向来人。
陈安然。
季白咳了咳,下意识松开拉着贺沉的手。
贺沉不加掩饰地蹙了眉,扫了面前的女孩一眼,未置一词。
陈安然的视线微不可察的落在季白方才拉着贺沉的手上,眸子闪了闪,又迅速恢复正常,她捏了捏指尖,冲着季白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然后望向贺沉落落大方的开口道:“我能跟你聊两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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